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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姐给我见了礼,满脸愁容的道,“容绣坊上个月月底的时候,接了一批贤妃娘娘的订单,后来桑蚕丝供货商廖大爷和苏大人起了口角,之后供货字据就搁了下来,现在没有了桑蚕丝的货源,十五天后锦缎就要进宫交货,就怕来不及,到时候……”
“容绣坊的生意不都是苏大人接管的吗?”我淡淡一笑,“芳姐现在来陆家盐庄和我说绣坊的事,恐怕会惹来苏大人的不满吧。”
芳姐的脸色白了白,眼中露出深深的担忧和惊怕,挣扎了一下,鼓足勇气道,“苏大人几日前突然消失了,连苏小姐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现在容绣坊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怕这批货误了事会惹出祸端,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斗胆跑来陆家盐庄叨扰夏姑娘您的”,芳姐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突然跪倒在地,“夏姑娘,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芳姐,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我大惊,对站在一边的赵管事道,“快去搬张椅子来,把芳姐扶起来。”
“夏姑娘不帮我们,我就长跪不起……”芳姐哭哭啼啼的道。
拿这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唬我,你当我这个代理老板是那么好做的,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不想随意插手苏一凡的事儿,本来盐庄就与绣坊井水不犯河水,我何必去参合一脚,到时候事儿办妥了,功劳全是苏一凡来领,事儿办砸了,责任统统往我身上推,我有那么不识趣吗?不禁冷笑道,“芳姐您这是威胁我?”
芳姐大惊失色,连忙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指了指芳姐身后搬进来的椅子,赵管事点了点头,将芳姐从地上扶起,我咽了口茶,虽然无心去管容绣坊的事儿,但毕竟两家都是陆离名下的产业,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可不想陆家盐庄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更不希望因为私人恩怨,把陆离弄成三夹板,淡淡道。“桑蚕丝的供应契约不是应该在动工之前就谈妥的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芳姐低着头,啜泣道“以前每次定蚕丝货源,那些供货商都会给足苏大人回扣,可是这次贤妃娘娘定的锦缎比较特别,名为‘五彩凤鸾织锦’。必须要用最优质的天蚕珠丝,珠蚕不比普通的桑蚕,一只珠蚕一个月才产二两珠丝,所以养珠蚕的人家特别少,天蚕珠丝更是非常难求。我们查到广陵城的廖大爷养有优质的珠蚕,天蚕珠丝的数量也够织十匹‘五彩凤鸾织锦’。可是他不愿意给苏大人提供回扣,苏大人一怒之下就和廖大爷闹翻了……”
呵呵,看来这苏一凡够贪的呀。想必平时通过容绣坊也捞了不少好处,我沉吟了一会儿,冷笑道,“既然这批货这么重要,苏大人之后没有再派人去和廖大爷商量吗?”
芳姐抬眼看我。不安道,“有找过。可是廖大爷怎么也不肯和我们容绣坊做生意了,苏大人骂了几句,廖大爷气的到处诋毁我们绣坊,现在是怎么求也没用了,我们这些绣工想着,苏大人一定会解决的,可是这两日他连人都见不着了,这……叫我们怎么办是好?”
我蹙起了眉,思忖着这件事应该如何去办,“如果来不及将货赶出来的话,能不能托人去和贤妃娘娘说,让她多宽限几日?”
芳姐的头摇得像只拨浪鼓,“不行的,贤妃娘娘订货的时候就和容绣坊说过,‘五彩凤鸾织锦’要的很急,如果我们出不了货的话,恐怕……”芳姐声音越来越轻,害怕的不敢往下说了。
“出不了货会怎样?大不了我们赔银子就是”我不解的问道。
芳姐又啜泣起来,赵管事邹了邹眉,走到我跟前道,“赔钱事小,出了事儿可是要杀头的!”
苏一凡做的什么好事!我又气又怒,厉声道,“芳姐,回去安抚手下的绣工,再把关于贤妃娘娘的‘五彩凤鸾织锦’的契约,天蚕珠丝需要的数量,拿到货源后纺织的时间和工期安排,全部整理出来交给我,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别担心,回绣坊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因为情绪而影响了容绣坊的正常运作。”
“是”芳姐得了准信,起身出去了,我想了想,立刻对赵管事道,“你安排人去了解一下廖大爷的情况,今天收工前给我汇报。”
安排好了所有事务,我靠在办公椅上仰着头,眯起眼睛寻思着解决办法,正想着如果廖大爷执意不肯将天蚕珠丝卖给容绣坊该怎么办时,突然听到了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我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沙漏,刚好是盐庄收工的时间。
赵管事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喘了几口粗气,“查到廖大爷的情况了,他在城郊有一套自己的宅子,没有妻儿子女,一个人居住,后院里雇了两个工人养蚕,廖大爷一共拥有百余只普通桑蚕,和三十只珠蚕,廖大爷的脾气非常耿直,从小就开始养蚕的,对蚕有着特殊的感情,他说过绝对不会和图谋他天蚕珠丝的奸商做买卖,经过苏大人那件事后,他甚至扬言永远不会做容绣坊的生意,并且这两天就会将天蚕珠丝卖给其他识货的商人……”赵管事一口气接着道。
没想到这位廖大爷还是位固执的小老头,看来这事儿办起来有些麻烦呀,我蹙眉问道,“在苏大人和廖大爷闹翻之后,容绣坊有没有再派过人去游说过廖大爷?”
赵管事不敢确定的道,“好像芳姐派过一个人去,但是被廖大爷拒之门外了,之后可能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我想了想,讲原则的人是最难说动的,恐怕陆家盐庄出面也未必能说服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仍怀有一丝希望的问道,“廖大爷雇佣的两个工人如何?有没有查过?能不能从他们这边下手去说服廖大爷?”
赵管事面露焦虑,立刻道,“查过了,只是两个普通的养蚕工人,廖大爷平时和他们很少交谈,除了会时不时的提醒他们该如何给珠蚕进食之外,便再无其他,两位工人也是近六个月才去廖大爷那里照顾幼蚕的,之前的工人因为私下联系商人,企图安排天蚕珠丝的交易,从而赚取回扣,被廖大爷给赶走了。”
我点了点头,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思忖了一小会儿,站起身就往门外走,“赵管事,你跟我一起去趟廖大爷的家,这件事我们要好好向他解释一下!”
“这几天因为容绣坊的事儿,廖大爷正在气头上,只怕他根本不会见我们……”赵管事跟在我身后,想要劝我冷静下来。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我让赵管事找来了马车,赶往廖大爷的宅子。廖大爷住在城郊,离陆家盐庄有一段距离,出了城,马车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一家四合院。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怕这事儿谈不妥,依赵管事提供的资料来看,廖老板是个耿直的人,这样的老头,一旦固执起来是怎么劝诫,怎么威胁都没有用的。
而贤妃娘娘的这批货,时间还非常紧,十五日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估算了一下,除去得到货源后,让绣工日夜不停的赶工,需要的最少十日外,我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去找天蚕珠丝,但实际上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三天,因为运货和分配需要一定的时间,绣工即使再卖力也不可能不吃饭不休息吧。
我钻出车厢,赵管事敲了敲木门,片刻,宅子里传来了厚实的老者声音,“谁呀……”
赵管事刚要张口自报家门,便被我伸手拦了下来,“我们是来拜访廖大爷的,听说他在这儿养着珠蚕,拥有全广陵最好的天蚕珠丝,所以我们特地前来与廖大爷谈笔买卖,当然,我们对天蚕珠丝的要求非常高,所以需要来亲自了解一下。”
宅子里静了下来,我和赵管事耐心等着,片刻,木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迎面站着的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穿着身粗布棉衣,面相憨厚耿直,一双老眼颇为警惕的将我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我满面堆笑的给他见了礼,“廖大爷,小女子姓夏,不知道可否参观下贵府的珠蚕呢?”
老头点了点头,见我们客客气气的样子,通情达理的笑了笑,“跟我进来吧。”
廖大爷把我们领进后院,院子里种着大颗大颗的桑树,碧绿的桑叶繁茂的生长在枝丫上,直指苍穹,肥嘟嘟的桑蚕正趴在桑叶上打盹,时不时的蠕动两下圆滚滚的身子伸个懒腰,一位工人正在一边清扫着满地的残叶,另一位工人则站在一棵碧绿的桑树前,带着手套,仔细的呵护着每只如珍珠般银白的幼蚕。
廖大爷伸手指了指那几只银白色的幼蚕,洋洋得意的道,“这是珠蚕,全广陵就只有我这儿的珠蚕吐的天蚕珠丝是韧性最佳,色质最好的,用它来织出的布,穿在身上,又光又滑,不管是不是上了染料,这天蚕珠丝都能隐隐透出亮色,在夜间尤其漂亮,它会迎着光亮闪烁出五彩的斑斓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