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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临州这边皇后和元倾帝刚刚逃过一场精密的连环刺杀,而此刻的京都皇城,却是陷入一种紧张而诡秘的气氛之中。
巍峨华丽的恭亲王府,处处彰显着大气与磅礴,假山流水,山石林立,落英缤纷,如同暖春。淡淡的清香飘入窗户,与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中燃放的熏香融合,散发出符合季节的灼热与沉重。楠木嵌螺钿书桌旁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束发金冠,眉目俊朗中透着沉稳历尽风雨沧桑的淡定,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加身,勾画出他健壮修长的身影。微微一抬头,显入眼帘的是一张成熟俊美的容颜。
此刻他面容凝重,看着手中一张小字条,待看清字条上的内容后,他眼瞳内飞跃一道快光,似恼怒,又似松了口气。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皱眉。
“何事?”
“王爷,邱先生求见。”
恭亲王沉凝的眉目一下子松懈开来,语气带着几分欣悦和急切。
“快请进。”
不一会儿,外面走进来一个青衣道袍的男子,面容俊秀儒雅,漆黑的瞳仁却泛着精光,让人不可小觑。
“邱池砚见过王爷”他恭敬有礼的朝着恭亲王拱手一礼。
“邱先生不必多礼。”恭亲王虚扶了一把,眉目略显温和。邱池砚,右相赵临风的谋士,才学满腹,心机深沉,谋略过人。
“谢王爷。”邱池砚也不客气,淡笑的坐到一旁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上,举止随意,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恭。可恭亲王对于他这种散漫的态度丝毫没有怪罪,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先生来得正好,本王正好有事想请教先生…”
邱池砚淡淡的笑了笑,“刺杀失败了?”他端着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淡淡的打断恭亲王的话。
恭亲王眼瞳浮现一缕惊诧,眼底划过暗芒,面色却带着几分敬重。
“先生果然消息灵通。”他沉了沉眼眸,“看来那礼亲王妃也不足以担当大任。”
邱池砚轻笑着放下茶盏,语气轻松自在。
“与皇后比起来,她的确是不堪一击。”那个蠢女人,妄想与皇后并肩,简直是不自量力。虽然他是赵丞相的谋士,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皇后,他心中倒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礼亲王妃其实也算是个奇女子,可惜她太高估自己了。
他叹息的摇摇头,世间怕是再难找出如皇后那般睿智美貌的女人了。脑海中忽而涌现凌汐涵那张冷傲脱俗的脸庞,他扬了扬眉,那个小女娃倒是不简单。不过几个月时间,就将天下第一庄的生意扩充全国三分之一,实在是不简单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眼角余光瞥到恭亲王眼眸刹那的迷茫,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王爷在想什么?”
恭亲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回过神来。
“皇上随身携带的暗卫已经被我们的人全都杀了,皇后…”他眼神轻微的闪烁了一下,才道:“皇后似乎又发病了,武林那边也不太安静,只怕有得闹了。”他眼中莫名的沉重,右手五指下意识的弯曲,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恭亲王眼神的变动没有逃过邱池砚的眼睛,他故作不知。
“虽然我们损失惨重,可是不见得有坏处。”
“哦?先生有何妙计?”恭亲王眼中带了丝笑意的看向邱池砚。
邱池砚眼神平静,“据我所知,礼亲王欧阳痕也在临州。他可是一向与皇上不对牌,此次凤天歌搅得江湖大乱,皇后一个人力不从心,再加上一个难对付的欧阳痕,只怕皇上自顾不暇。”
恭亲王皱眉,欧阳痕一直觊觎皇后美貌,这么多年了还是死性不改。
“先生便忘记了,太子也在临州。”
邱池砚笑的自信而淡然,“可是宁怀王也在临州。”
“你是说?”恭亲王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邱池砚也不再多说,他站起来,对着恭亲王再次拱手道:“王爷,丞相让在下告诉您。皇上和皇后虽然在临州,但是京城的动向他们必然知道。皇上深谋远虑,必定会有所准备,据线报,安亲王已经快要抵达京城。丞相已经派人去阻止他了。我们此番接二连三的举动已经打草惊蛇,如果让他们找出证据来,对我们可就大大不利了。”他顿了顿,沉声道:“皇后如何不打紧,只要皇上没命回京,太子不能及时登基,那么王爷您就大事可成。无论如何,王爷您都是皇室宗亲,由不得他们反对。至于睿亲王府那边,王爷你尽可放心,在下定然会安排好。”
恭亲王沉稳的点头,“有劳先生了。”
邱池砚淡淡而笑,“王爷客气!”他眼睫微闪,压低了声音。
“王爷,在下听说,世子也近来似乎与王爷不睦。”
恭亲王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哼了一声。
“那个逆子!”
邱池砚淡笑着说道:“王爷不必生气,世子爷年轻气盛,又单纯仁慈,只是对王爷您有所误会而已。只要王爷善加引导,假以时日,世子必然会明白王爷的苦心。”
恭亲王脸色和缓了一些,他如何能不知道邱池砚今日来最大的目的便是提醒他多多注意自己的大儿子,别被他钻了空子,坏了大事。他点了点头,“嗯,先生出来时间也久了,丞相那边可能等得急了,本王就不强留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邱池砚自然知道自己的多少都让恭亲王有些不悦。无论自己的儿子如何,那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自然容不得一个外人来说东道西。
邱池砚也不在意,“在下告辞。”他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迎面碰上一个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的俊秀少年。他脚步微顿。
“见过二公子。”
萧少贤淡淡笑道:“先生是来找父王的吗?”
邱池砚也笑道:“朝中不平,王爷乃是朝中栋梁,我家大人特命我前来拜访。”
萧少贤装作没有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依然笑得和煦。
“哦?那父王现在在书房吗?正好,我有点事情要找父王商量。”
邱池砚眼眸晃过一道快光,“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转过身来,邱池砚淡笑从容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这个二公子不简单,心机深沉绝对不可小觑。
萧少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高深莫测,转身走进了书房。
他们都没有发现,走廊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华贵端庄的美貌妇人,一双美眸看着紧闭的书房,眼底满是黯淡。
“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担忧了唤了一声。
恭亲王妃凄凉一笑,“他还是要一意孤行…”
丫鬟缄默不语,恭亲王妃缓缓抬眸看向远处迎风绽放的迎春花,眼眸迷离似春晓云雾。
“四十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皇位吗?”结发夫妻多年,她焉能不知道恭亲王心中所想?祖辈们的恩怨早已过去了多年,他还是不甘心,硬要以卵击石。他当真不怕整个恭亲王府都被他连累吗?
再说邱池砚离开恭亲王府后,快速的来到右相府,直接进了书房。
“大人。”
右相赵临风坐在书桌旁,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并不显得老态,穿着暗青色刻丝长袍,深沉的颜色再配上他轮廓刚硬的脸以及精明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着一种阴沉而恐怖的气息,望而生畏。
“回来了。”低沉的嗓音波澜不惊,那双深沉的眼睛暗沉不见底,让人一看就知他心机深沉不好对付。
面对赵临风的时候,邱池砚没有对恭亲王的随意和散漫,而是一种敬重。
“是。”
赵临风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他古井无波的声音仍旧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让一向淡定自若的邱池砚更加的谨慎和小心。
“大人,属下觉得…萧少贤没有我们看起来那么简单。”恭亲王没什么主见,根本不足以成为威胁,反倒是这个萧少贤…
“属下听说,他和平阳侯的妹妹华容郡主走得很近。”
赵临风看着他,忽而轻轻笑起来。
“池砚,你跟着我多久了?”
邱池砚皱了皱眉,“十二年。”
“十二年呐…”赵临风似乎有些感叹,“依你之见,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精明睿智,心机深沉,谋略过人,果决狠辣。”邱池砚中肯的说着。
“嗯。”赵临风似乎很认同的点点头,“没错,连老夫都不得不承认,皇上乃是少见的圣君。”
“大人?”邱池砚微讶的看着他。
赵临风又笑了笑,熟悉他得邱池砚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森冷之色。
“只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他语气陡然变得阴森,“自古郡王无情,咱们这位皇上倒是个痴情种子。”他言语之中说不出的嘲讽。
邱池砚沉吟一会儿,“大人的意思…杀皇后?”跟着赵临风多年,他自然明白赵临风心中所想。顿时眼眸一亮,“大人英明,只要皇后死了,皇上必定会一蹶不振,对咱们可是大大有利。”
赵临风冷哼一声,不屑道:“萧家的男人,全都败在一个女人身上。”
邱池砚有些讶异的看着赵临风,为他说这句话时的鄙夷和恨铁不成钢。似乎不止是对皇上,更是对某个怀有希望最终发现那个人让他失望而愤恨的不甘心。他一直知道,赵临风对当今圣上和皇后都有一种莫名的恨意。这种恨意仿佛积压多年,那种滔天的怒火和几欲将他们毁灭的恨意让他除了诧异就是疑惑。
平心而论,当今圣上的确是个英明圣君,皇后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就算是赵临风利欲熏心,想要称霸天下,也不该对皇上和皇后那般痛恨才对。
难道说,他跟皇上和皇后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沉思的瞬间,赵临风已经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池砚,你在想什么?”
邱池砚一惊,立刻回神,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的问道:“大人,恭亲王虽然是皇族宗亲,但是他为人优柔寡断,而且又多疑。您拥他为帝,难保他日后不会对你忌惮…”话到这儿,他便不再多少。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显。
赵临风眼里精光一闪,深深看了他一眼。
“恭亲王没有身为帝王的霸气,也没有皇上那般睿智决断。”他说到这儿,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他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他真正想要扶上帝位的人根本不是恭亲王,而是…
邱池砚掩下眸中情绪,他早知道恭亲王只是一个幌子,只是他不明白大人想要扶持上位的人是谁?
赵临风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不过他现在不打算告诉邱池砚,并非他不相信邱池砚,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恭亲王府,萧少贤从书房出来后,就有小厮走上来交给他一张纸条。他打开来,清秀隽美的小楷映入眼底。
“昔日与君一别已有数日,妾朝暮思之心切,君可知否?杨柳依依归河畔,定情凤仙盼君见。”字字真诚带着深刻的眷恋和幽怨愁肠,以及丝丝缠绕入骨的忧郁。透过这张字条,仿若看见美人含泪,柔弱堪怜的摸样。
他嘴角一勾,眼中笑意流淌,踏步出了王府,很快便来到目的地。打开房门,一阵清幽的香味入鼻,令人心旷神怡。凤仙居是整个京都最大的酒楼,天字号雅间又是最好的房间,其布局构造精致华美,富贵却不显奢华低俗。简约大方又不是高雅幽静。其间各种摆设也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绕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从承尘垂下的厚重又飘逸的紫色帷幔。微风轻拂,隐隐约约之中可以看见一窈窕丽人的身影静静而坐,似乎迷茫的遥望着远方。
萧少贤一手掀开帷幔,低低笑道:“怎么了?等得久了不开心?”
听到他的声音,女子的身躯猛然僵直,似乎非常激动,却仍旧忍着没有回头,淡然平静却含着丝丝黯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外面那么多名门闺秀排着队等着你青睐,我一个平凡女子如何能够让你惦记?你就是让我等得再久,我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啊。”她微微侧眸,露出柔和美好的脸部线条,头顶上浅蓝色的纱帐飘飘浮浮,遮住了她的容颜。只是听那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以及那如雪般的肌肤可以判定此女子必定国色天香。
“呵呵…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呢?”萧少贤目中有着戏谑的笑意,脚步轻缓的走过去,手指捻了女子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
女子低着头,红唇紧抿,似乎有些委屈。
萧少贤低叹一声,“别生气了,这段时间太忙,所以忽略了你,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他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丝宠溺。若是让其他人看见平日里风流的萧少贤竟然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一个女子说话,定然要大跌眼镜。
见女子仍旧不说话,他低头凑近她耳旁,温热的气息染红了她的面颊。
“再过段时间,我就让父王去你家提亲,好不好。”他似真似假的说着,眼底极快的掠过一道光芒。
女子眼眸动了动,微微抿唇,心里有些复杂。面上却是娇羞的嗔了他一眼,“你又逗我了。”
萧少贤扬眉,“我何时骗过你?”
女子红唇紧抿,有些落寞道:“你身份高贵,可我…”她别开脸,柔弱中带着一丝坚韧。“王妃不会答应的。”
萧少贤皱眉,“我要娶你是我的事,母妃干涉不了我的婚事。何况若论门第,你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如何配不上我了?”
“真的吗?”女子小心翼翼的抬头,一阵风吹来,扬起的纱幔遮挡住了她眼中闪过的莫名之光。
“当然。”萧少贤将她抱进怀里,语气温和。“所以啊,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在家等我娶你过门就是。”
女子靠在他怀里,娇羞的用小手捶了他一下。
“你就会欺负我。”
萧少贤一把抓住她的柔荑,放在唇边轻吻,调笑道:“我何时欺负你了?疼你都还来不及呢。”
女子羞恼的瞪着他,复又将头埋在他怀里,垂下的眼睑掩盖眸底如漩涡般的情绪。
七月的天气越发炎热,或许是与之相呼应,朝堂和江湖都不太安静。可是凌汐涵却不管这么多,自顾自的扩充自己的商业帝国。任京城的消息如雪花般传来,她也置之不理。反正有英明神武的元倾帝和睿智绝伦的皇后,以及那个妖孽的萧霆轩,她那点智商根本就不够用。
还有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凌汐舞,虽然凌汐涵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没什么感情,不过好歹也是一脉相承,她还是按照皇后的意思,发了信鸽回京城。忠义王府本来七个女儿,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剩下她和凌汐晴。虽然父王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凌汐云和凌汐宛始终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又如何能对她们的死亡而无动于衷?
如今多了一个凌汐舞,或许可以淡化他心中丧女的伤痛吧。
只是那个凤天歌,当真是不好对付。
正想着,一只鸽子落到了窗前。凌汐涵蹙了蹙眉,取下鸽子脚下绑着的卷筒,将鸽子放飞。待看清字条上的内容,凌汐涵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她转身出门,正好遇上走过来的萧霆轩。
“我…”
“我都知道了。”萧霆轩打断她的话,脸色微微沉凝。
凌汐涵挑眉,并不意外。
“我要去和州。”凌汐晴刚才传来消息,她在和州的商业受到一股势力的打压。酒楼、青楼、绸布庄、粮庄…均有受到创击,这是七天前的事情。当消息传来后,凌汐晴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和州。本来凌汐晴是打算不告诉她,自己解决当下的困难。可是对方的势力太大,她便是全力挽回,仍旧无法解决根本问题。迫不得已,她不得不传信给凌汐涵。
萧霆轩沉默着,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也对那暗中之人有了猜测。他知道凌汐涵对于冷家的商业花了太多心血,不能半途而废,所以他也并不打算阻止。
“风影和雪影死了,长宁手上的人手不够,我会让赤练调派暗卫保护你。”
凌汐涵心中划过一丝暖流,点了点头。
“嗯。”时间紧迫,她收拾好行李立刻离开。
萧霆轩站在门口,默默看注视绝尘而去的凌汐涵。身后,淡雅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和她一起去?”
萧霆轩砖头,皇后正看着他。他目光温软,微微笑了笑。
“她需要成长。”
皇后看着他半晌,而后叹息一声。
“这要是换了你父亲…”
“落儿。”皇后话还未说完,元倾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皇后无奈转头,萧霆轩唤了一声。
“父皇!”
元倾帝看了萧霆轩一眼,又把目光落在皇后的面容上。
“刚才你是不是想说,若是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皇后抬起脖子看着他,眼神明明白白写着,难道不是?
元倾帝笑了笑,过来拉她的手。
“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阻止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皇后睁大眼睛瞪着他,表示不满。萧霆轩站在一旁,神色柔和温暖。落日的余晖洒下来,照在高高的匾额上,反射而下,在地面映射三道和谐而温馨的影子。从临州到和州的路程并不远,可是路途中的追杀却不少,不过萧霆轩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一路上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几批杀手。经过五天的路程,凌汐涵终于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和州,在第一时间和凌汐晴几人回合了。
“小姐,你终于来了。”刚来到客栈,若雪就迎了出来,眼中划过晶亮的光色。
“三妹。”凌汐晴也走了出来,几天的操劳让她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绝色的容颜也憔悴了不少。如今正值八月炎热季节,她穿得比较少,只一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腰间束了淡绿色的腰封,头发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草草的插了一只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清秀中颇显得几分柔弱的美丽。此刻她脸上挂着温婉柔美的笑,上前握着凌汐涵的手,眼中带着重逢的喜悦。
凌汐涵看着她,如今的凌汐晴,再也不复初次见面给她心机深沉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真心的善意。
她心中感慨良多,却是欣慰万千。
爱情让人疯狂入魔,让人迷失自我。许多人为了爱情不惜飞蛾扑火,许多人为了爱情费尽心机与手段。
曾经,她也一度认为凌汐晴是那种女人。但是她错了,凌汐晴是聪明的,是理智的。她懂得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懂得把一个永远也无法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人无疑是自掘坟墓,所以她才会在最后一刻迷途知返,也保存了她们这份姐妹之情。
二十年前的落倾城就是因为一时嫉恨才会和皇后反目成仇,万幸,二十年后的今天,凌汐晴没有成为第二个落倾城。
所以面对凌汐晴温暖的笑,凌汐涵也回以一笑,握了握她的手,目光闪烁着坚定。
“二姐,咱们一起努力,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凌汐晴一怔,眸底含着一丝泪花。她知道,涵儿这样说,便是和她冰释前嫌了。
“三妹…”凌汐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她心中的感动与感激,只得重重点头。
“嗯,咱们姐妹同心,其力断金。”
若雨和若雪相视一眼,眼中都划过会意的笑。
接下来,凌汐涵就开始慢慢了解情况。
“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汐晴目光凝重,“从七天前开始,醉云轩的生意就屡次遭到破坏。起初只是端给客人的菜有虫子或者蟑螂,要么就是味道差了。可是天下第一庄名下的产业遍布全国,其在商业的威慑性还不至于被几只虫子打败。所以这件事解决起来倒不是麻烦,可是三天前开始。在醉云轩用过餐的客人第二天起来后就开始陆续拉肚子、口吐白沫、手脚抽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些食客自然会要求醉云轩给个说法。好在醉云轩的掌柜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查到这件事有蹊跷,本来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了。哪知祸不单行,前天居然有人死在了醉云轩。而且那人还不是普通百姓,是静宁伯母亲娘家的侄孙子苏衍廷。”
“静宁伯?”凌汐涵眯了眯眼,“就是那个王幽兰的父亲?”
“对!”凌汐晴点头,“苏衍廷乃正四品宣慰使司同知,虽然没有在京城任职,但是在和州一代也颇得百姓敬爱。此次他的死,可谓激怒了和州百姓,白天这些人都堵在醉云轩门口,吵着要给他讨公道。醉云轩的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最后只得停业。而我也不迫不得已用郡主的身份压下此事,并且向全和州的百姓保证在七天内查清楚这件事。百姓这才肯罢休,不过只有七天的时间。”
凌汐晴说到这儿有些无奈,“这两天我出动所有人去查这件事,可是非但没有起色,我的人倒是折损不少。而同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天下第一庄的其他产业也受到不小的创伤。先是布匹无端掉色,而后首饰发现了假冒伪劣的产品,粮食变成了沙…这些事情不计其数。这两天下来,天下第一庄损失惨重。”
她有些歉疚的看着凌汐涵,“三妹,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不是你的错。”凌汐涵打断她,“有人摆明了要故意针对我,不是你能够阻止得了的。”
“可是已经过去了两天了,还有五天,如果再不查清楚苏衍廷的死因,只怕…”凌汐晴皱着眉,忧心忡忡的说道。
凌汐涵却微微一笑,“三姐,我始终相信一句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麻雀飞过都还有影子呢,何况死了个人那么大的事情,焉能没有丝毫蛛丝马迹?”
凌汐晴眼瞳划过一丝光亮,“三妹有办法?”
凌汐涵勾唇,笑的高深莫测。王幽兰?呵呵,还真是不死心呢。这次她倒是下了血本,居然连自己的表哥都能拿来做棋子。可见有多恨她了。不过她不相信以王幽兰的头脑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计划,只怕是被人给利用了吧。
这个世界上嫉恨想要杀了她的人很多,但是心机手腕这么高深又有足够势力的人,屈指可数。再加上途中接连几波的追杀,她几乎想都不用想,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欧阳含烟!
喝~这两个女人倒是好默契,都为了同样的理由恨她,都想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很好。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了。一个偏远的小院里,有丫鬟匆匆而来。
“郡主,凌汐涵已经到了和州。”
站在窗边的欧阳含烟回过头来,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有些冷,有些寒。
“她倒是命大。”她眼瞳一霎那阴鹜遍布,仇恨的光迸射而出。
丫鬟身子一抖,低眉垂目。
“太子殿下派了暗卫一路保护,她才…”
砰——
欧阳含烟一掌劈碎了窗台的掐丝琦寿长春白石盆景,那丫鬟吓得跪在了地上。
“郡主…”
欧阳含烟双目充血,嫉恨充斥了脑海。
“郡主不要生气,太子殿下只是一时被那妖女迷惑而已。等郡主除去了凌汐涵,太子殿下一定会对你回心转意的。”那丫鬟怕欧阳含烟将怒气撒到自己身上,赶紧求饶讨好。
对,就是这样。太子哥哥只是被凌汐涵那个贱人迷惑,等她杀了凌汐涵,太子哥哥一定不会再忽视她了,一定不会。
欧阳含烟脸色紧绷,眼中寒意都能冻死人。她双拳紧握,凌汐涵,这一次,看谁还救得了你。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跪着,额头上溢满了冷汗。
良久,欧阳含烟才冷冷道:“起来吧。”
“是”那丫鬟站起来,并不敢抬头。
欧阳含烟眯了眯眼,“去,传信给王幽兰,让她唆使静宁伯施压,势必要忠义王府给个交代。”凌汐涵不就是靠着背后有一个铁帽子王的父亲吗?她今天就断了凌汐涵所有退路,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几次交锋下来,她知道凌汐涵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如果由她这样查下去,纵然她安排得天衣无缝,也难保不会被凌汐涵发现什么痕迹。所以,她要束缚住凌汐涵的双手,让她不得前行。
“还有,迅速将醉云轩下毒谋害朝廷命官,凌汐晴和凌汐涵以权压人的传言散播出去。我要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是”丫鬟不敢反驳,立刻领命退下。
欧阳含烟站在窗前,冷冷的笑着。凌汐涵,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躲得过。
京城静宁伯府,王幽兰看着手中的字条,嘴角勾起冷翳的弧度。
“小姐,夫人来了。”门外有丫鬟低眉走进来,低声说道。
王幽兰眼眸划过一丝亮色,转头就见静宁伯夫人走了进来。
“幽兰。”
“娘,你终于来看我了。”王幽兰立刻乖巧的扑到静宁伯夫人怀里,眼底蒙上白雾,可怜兮兮的看着静宁伯夫人。
静宁伯夫人一向溺爱自己唯一的女儿,此刻见她这般委屈的摸样,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宽慰道:“娘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王幽兰却撅着嘴退出静宁伯夫人的怀抱,一脸的控诉和委屈,
“爹禁了我的足,你也不理我,你们都不喜欢我了,你们都不喜欢我了…”她说着眼睛一眨,眼泪就流了出来。
静宁伯夫人立刻走上去抱着她,“别哭了,你是爹和娘的心肝宝贝儿,我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她拍着王幽兰的背,叹息道:“只是…哎~你这次确实做得过头了,居然敢逃婚。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连累得你爹丢官丢爵啊。要不是皇上顾念咱们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只怕你爹早就被皇上给贬官了。”
不提皇后还好,一提皇后王幽兰就愤怒了。
“我为什么逃婚?还不是因为皇后。要不是她莫名其妙让我嫁给周甫,我能逃婚吗?”
“幽兰!”静宁伯夫人低斥一声,“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禁了一个月的足还没改掉你那骄横的脾气。我今日真不该来看你,原以为你这个月都在静思己过,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现在连皇后居然都敢指责起来了。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王幽兰被母亲一番呵斥,吓得怔了怔,而后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本来就是这样,她不许我嫁给太子表哥,却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你—”静宁伯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厉喝一声:“住嘴”
王幽兰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眼睫上,满面的委屈,看得静宁伯夫人又是一阵心软。
“以后可千万不可再对皇后不敬了,知道吗?如果被你爹知道了,可不就是罚禁足这么简单了。”
王幽兰咬了咬唇,“反正我不管,除了表哥,我谁都不嫁。”她走过去拉着静宁伯夫人的手,撒娇道:“娘,你最疼女儿了,求求你了,你去跟爹说说,我不要嫁给周甫表哥,我不要嫁给他。娘…”
静宁伯夫人扶额,无力道:“圣旨已下,不可更改。你上次逃婚已经惹怒了皇后,连你爹都被停职了,这种话切不可再说,听见没有?”
王幽兰一下子甩开静宁伯夫人的手,哼了一声。
“她就是见不得我好。”
“幽兰!”静宁伯夫人再次低喝一声,眼中泛着冷意。“你不要命可不要连累整个静宁伯府。”
这话就说得有些严重了,王幽兰甚少见到母亲这般严肃凌厉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有几分害怕。她走过去,再次拉着母亲的手。
“娘,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表姨的坏话了。”
静宁伯夫人这才缓了怒气,拍了拍她的手。
“咱们静宁伯府多亏了皇后的照拂才能有今天,咱们不可恩将仇报,知道了吗?”
王幽兰点着头,心里想什么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静宁伯夫人又道:“你表哥为人正直又肯上进,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又跟咱们是亲戚,你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的。”
王幽兰在心里愤愤的想着,再怎么上进也做不到皇帝去。面上却乖巧的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嗯”静宁伯府人脸上这才带了笑意,“过几天我就跟你爹说解了你的禁。”
“谢谢娘。”王幽兰立刻乖巧的讨好,然后又疑惑的问:“娘,爹最近很忙吗?皇上不是罚了爹停职吗?”
静宁伯夫人目光一暗,摸了摸她的头。
“你祖母有个侄孙儿在和州任宣慰使司同知,你可知道?”
“知道啊。”王幽兰点点头,“怎么了?”
静宁伯夫人叹息一声,“他几天前死了。”
“啊!”王幽兰惊呼一声,眼底却快速闪过一道光。随即故作无知道:“怎么死的?”
“听你爹说,好像是中毒死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静宁伯夫人只是内宅女人,关心的也只是后院之事。
“中毒?”王幽兰目露惊讶,“怎么会中毒?”
静宁伯夫人摇摇头,“这些事自有你爹操心,你别管那么多了。”
王幽兰嘟着唇,“我只是问一下而已嘛。爹整天都忙,都不来看我了。”她缠着静宁伯夫人,“娘,苏衍廷表哥可是朝廷命官,他的死怎么着也得引起朝廷重视吧。”
“是啊。”静宁伯夫人点了点头,“可是皇上和皇后都不在皇宫,你爹又被停了职,不能上朝,只得暗中查探。昨日听你爹说,好像你表哥是因为在酒楼吃饭中毒而死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酒楼,居然敢毒害朝廷命官。”
“什么!”王幽兰立刻大叫出声,一脸的愤愤之色。
“什么人敢如此猖狂?娘,你可知道那酒楼是谁开的?”
“不知道。”静宁伯夫人摇摇头,“我问了你爹,他没跟我说。”
这时候,一个穿宝蓝缎子菊花刺绣马面裙的丫鬟端着茶盏走了进来,正好听见静宁伯夫人的话,说道:“奴婢听老爷跟前的人说起,好像那酒楼的名字叫做什么醉云轩的。听说醉云轩背后的势力很大呢,连朝廷都得顾忌三分,所以老爷才为难。”
“醉云轩?”王幽兰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小梅,你没听错?”
小梅坚定道:“奴婢绝对没有听错,就是醉云轩。”她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王幽兰。
“小姐,你知道醉云轩的幕后老板是谁吗?”
静宁伯夫人也回过神来看着王幽兰,“幽兰,你当真听说过?”
王幽兰咬了咬唇,似乎有些心虚,而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娘,上次我去云州…”
听到云州两个字,静宁伯夫人脸色有些不好,不过没有打断王幽兰。
“嗯,怎么了?”
王幽兰眼珠子转动,好似有难言之隐。她身边的丫鬟却接口道:“长乐郡主开的酒楼就叫‘醉云轩’。”
静宁伯夫人一愣,见王幽兰没有否认,心中便是信了几分。
“念之,你没骗我?”
念之摇头,“奴婢不敢有瞒夫人,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调查。长乐郡主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遍布全国。上次奴婢和小姐去云州,还到醉云轩用过餐,绝对不会错的。”
静宁伯夫人沉思半晌,皱了皱眉。
王幽兰趁机说道:“娘,肯定是凌汐涵那个贱人做的,是她杀了表哥。”她一脸的愤愤不平。
静宁伯夫人拧眉,“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凌汐涵在皇后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不能枉下定论。
王幽兰气呼呼道:“还要什么证据?她摆明了是报复我,继而针对整个静宁伯府。娘,你不知道,凌汐涵有多嚣张。上次我拿着免死金牌,她都敢打我,摆明了不将静宁伯府放在眼里,不将皇上和皇后放在眼里。可是现在表姨也不管,什么事情都纵容着她。还有太子表哥,也被她迷惑得晕头转向。娘,女儿可以不嫁给太子表哥。可是如果任由凌汐涵这种嚣张跋扈又狠毒的女子坐上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位置,那将是大倾国一害啊。”王幽兰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又仁义为民的。若是不了解她为人的,只怕也会被她这一面给欺骗了去,还以为她是多么明事理的女子呢。
静宁伯夫人目光微讶,似是没想到自己任性的女儿突然变得这么识大体了。不过幽兰说的话她却是记在了心里。又想到之前凌汐涵无故打了幽兰一巴掌,静宁伯夫人心里也有气。虽然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野蛮了些,但是再怎么说凌汐涵也不能打人啊。真真是仗着忠义王府和皇后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还有太子,她知道幽兰的性格不为太子喜欢,她也不强求。可是他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喜欢那样一个狠毒的女人。
上次幽兰到云州去挑衅凌汐涵,凌汐涵心中记恨,要报复到静宁伯府上来也说得过去。
这样一想,静宁伯夫人就拍了拍王幽兰的手。
“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王幽兰看着静宁伯夫人离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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