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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陆瑶还是沈榕策都没有打破这种沉默。
直到在一个红路灯口,沈榕策猛地刹住了车。
“你他妈神经病啊,看不见现在是红灯,”
“会不会开车啊,”
“有种你他妈撞死老子啊,正好老子今天有空,跟你这杂种好好算算,”人行道上的几个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朝着车窗走来,显然没打算光骂几句就算了,其中一个小混混当即从兜里摸了把水果刀出来。
车内依旧沉默着,陆瑶侧头看了眼沈榕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要说沈榕策这人,平时他不去招惹别人就算好的了,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人敢来招惹他,那简直是找死……
“别理……”陆瑶话还没说完,沈榕策已经面无情绪地转动着方向盘后退了七八米,然后径直朝前冲去。
“你想干嘛?”陆瑶头皮一麻,本能就去拉沈榕策。
刚刚还耀武扬威,边骂边挥着拳头的小混混立刻就懵了,四五个人拼命地朝旁边跑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点,这条路算不上主干道,此时也没几个人。轮胎摩擦着混泥土的街道,尖锐的刹车声让人心都快要跳出来。
车几乎是擦着几个小混混的身体而过,几个小混混四散跑开,有一个人太过慌忙左脚绊右脚,摔到了地上,这人躺在地上发现没事,立刻破口大骂起来,另外几人分散在周围,喘着气,对着沈榕策什么难听骂什么。
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当沈榕策再次转动方向盘倒车的时候,几个小混混的气势立刻就短了一大截,也不敢再骂,撂了几句“你给我等着”就各自跑了。
陆瑶此时还拉着沈榕策的手臂,刚刚沈榕策那架势简直是杀气腾腾,幸好他没有失去理智,只是让车擦着那几个人而过。
陆瑶松了口气,连忙道:“去医院!”
经过这个小插曲,陆瑶忍不住开口道:“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沈榕策加入了光荣团,应该就是在他失踪的六年里,要说陆家没有任何责任,那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
沈榕策依旧沉默着,陆瑶也闭了嘴,到医院下车前,他才冰冷地说了一句话。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他几个月?既然你想要在所有人面前装不认识我,那么就不要再多管闲事,送完爷爷,你就走吧,从今以后,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车门“嘭”地一声被关上,震得挡风玻璃前的中国结不断地荡来荡去。陆瑶叹了口气,下了车沉默地跟在沈榕策身后。
晚上的医院空空荡荡,头顶的白光,鼻端消毒药水的味道,走廊里脚步声的回音,都让陆瑶的心情更加灰暗。
安静的病房里,沈爷爷盖着一条薄被安静地躺在了病床上,像是睡着了。
护工王姐拍了拍她的肩膀,陆瑶的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哽咽着问:“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昨天人还是好好的。”
王姐叹息着摇了摇头,“晚饭后他躺在床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走了……我以为他睡着了,叫了他好半天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陆瑶在病床前又呆愣愣地流了一会儿眼泪,沈榕策推门走了进来:“你可以走了。”
陆瑶拭去了眼泪,低声问:“后事……”
“那是我爷爷,不用你多管闲事。”
陆瑶沉默了一会儿:“我想再陪他一会儿。”
“出去!”
陆瑶沉默了几秒,安静地离开了病房,却没走,而是坐在走廊上的椅子发呆,十几分钟后,她才想起大洋彼岸的慕泽渊还等着她。
她走到走廊的尽头给慕泽渊打了个电话。
“你还好吗?”
“嗯。”陆瑶低低地应了一声。
“如果有需要,吩咐王侠。”
“好。”
他的话寥寥无几,却让陆瑶灰暗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医院里的手续已经办理得差不多了,沈榕策听着一个男人介绍丧礼的种类,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办丧礼,用最简单地吧,让殡仪馆来拉人。”
陆瑶依旧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听到沈榕策这句话,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不想办丧礼,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和悲伤展示给所有人,他只想让沈爷爷入土为安,将所有的一切,悲伤的,痛苦的,绝望的感情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
她的眼眶再次酸涩,猛然间想起了某个午后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父母刚死的时候,我一直在质问老天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生活……”
他抬头望着天空,嘴角冷笑:“因为老天知道,就算这样的生活……”
“我也能……活下去!”
陆瑶隔着模糊的泪光望向他,她联想到了黑色,他的神情麻木冰冷,黑暗的瞳孔里一片死寂,他生在黑暗中,她却无能为力。
殡仪馆的车很快就来了,陆瑶也跟着去了,天快亮的时候,沈榕策手里多了一个骨灰盒,他平静地抱着骨灰盒离开了殡仪馆。
陆瑶招了辆计程车跟在他身后,从医院到殡仪馆,沈榕策没有再理她,陆瑶也不在意,只是默默地跟着他。
他带着骨灰盒径直回了家,陆瑶下车后犹豫了良久,走到沈榕策的家门口,按了门铃。
许久,沈家的老管家才来替陆瑶开了门,嘟囔着打扰老人家睡觉真是不道德。
“沈榕策呢?”
“在他房里,你自己去吧。”老管家又询问陆瑶想吃点什么,一会儿他给两人送上来。
陆瑶点了点头,上了楼。沈榕策的门并没有锁,她转了下把手就开了,卧室里没有人,她走到阳台上,才看见他坐在地上在喝酒,沈爷爷的骨灰盒就在他的身旁。
天渐渐亮了起来,一轮红日从东边的山坳里升了起来。
又是崭新的一天。
充满希望和温暖的一天。
但阳台上的两个人都没有这样的感触。
老管家敲了敲门,陆瑶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大托盘,放在了桌上,这才去叫沈榕策。
“吃点东西吧?”
他将手里的酒瓶丢到地上,玻璃和地面撞击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早晨异常的清晰,酒液和碎玻璃片从他的身边炸开,沈榕策无动于衷地拧开了另一瓶酒。
陆瑶在心底叹了叹,从医院里他把她赶出病房后,就没再理过她,和她说过一句话。
或许,这样更好一点。
如果他再一次抱着她说,需要她,让她不要走……
陆瑶叹了口气:“我先走了。”
沈榕策依旧没什么反应,眯着眼盯着天空,一口口地喝着酒。
陆瑶想劝他,又说不出口,说什么呢,既然她已经选择离开她,就算以一个朋友的关心,都显得多余。
她沉默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下楼后,老管家把陆瑶叫过去说话,“他要么就不回家,要么回家就一直喝,你好歹劝劝他,我说的话,他根本就不听。”
陆瑶苦涩道:“他更不想听我的。”
“对了,还没恭喜你结婚了。”老管家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包,乐呵呵地说,“结婚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听周妹子说,我还不知道。”
陆瑶扯出一抹笑容,道了谢:“那我先走了。”
老管家叹了口气,又问:“他……今天是……”
酸楚再一次涌出,一想到沈爷爷陆瑶的鼻子就发酸,她定了定神才把沈爷爷去世的消息告诉了老管家。
老管家愣了几秒眼泪就流了出来,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陆瑶望去,沈榕策的眼底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哪还有一点金融圈新秀的风采。
他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很慢很慢地走到了陆瑶面前,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良久,他才想梦呓一般地说:“别走……陪着我。”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身体的重量几乎都靠在她身上,陆瑶很难过,她想到自己父母姐姐去世时,自己和白浩,两个陌生人就算不说话,似乎也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安慰。
离开的人,彻底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和他们有关的,只剩下生者的记忆。生者们依靠着共同的记忆,互相扶持,最终走出这段灰暗的时间。
现在,沈榕策也需要她的扶持,就算他坚强得像是钢铁,在一次次重复经历亲人的去世,也会变得软弱,他的反复无常,更像是想要温暖,却又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推开的小孩。
“别走……”
“别走……”
.
沈榕策似乎很长时间都没好好休息,又经历了大悲大痛,还喝了不少酒,五分钟不到就睡着了,但睡得却不怎么安稳。
陆瑶从他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张黑色的叠纸,花了几分钟认真地叠了一只黑色的千纸鹤。
数年来,沈榕策送了她两千多只黑色的千纸鹤,她无法得知他叠千纸鹤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但她的这一只代表了自己所有美好的祝愿。
沈榕策,祝愿你能获得幸福。
陆瑶将黑色千纸鹤放在了他的枕边,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她站在门口揉了揉额头,一夜没睡,她的精神也非常的疲惫,跟老管家又聊了几句,她直接就回了隔壁的陆家,躺在床上没还睡踏实,魏英芸的电话就来。
“陆瑶,出事了……”
陆瑶一听这话,瞌睡瞬间就给吓跑了。
等她看完魏英芸发过来的新闻,简直是头疼欲裂。
很多的照片,出乎陆瑶想象地多。
第一张就是昨晚在上海体育馆的休息室外的走廊,她和沈榕策拥抱的一幕,然后是在体育馆外她上了沈榕策车的一幕……最后是她追到他的家外敲门的一幕……
省略了医院,殡仪馆,这些照片全部在暗示一个信息,她和沈榕策的奸情。
昨晚的照片只占了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却是从她在上海和沈榕策见面开始的所有公共场合的暧昧照片,牵手,接吻,拥抱,甚至还有婚后,在恒通酒店她被沈榕策强吻的照片……
陆瑶草草看了两眼,已经不止是头疼欲裂,简直是天都快要塌了。
魏英芸发了一个多人会话过来,陆瑶刚一接通,就听见了李倩的声音:“我刚刚问过上海不少同行,几家大媒体都不想淌这摊浑水,全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网站,小杂志在大肆报道。但国外就不一样了,我估计这件事预谋已久,就是针对慕泽渊的……”她一边说一边发了个网址过来,陆瑶点开一看,是《纽约时报》,头版说的就是这件事。
主角当然是慕泽渊,这个被自己老婆带了绿帽子的倒霉男人。
陆瑶紧紧捏着鼠标,连李倩叫她,她都没听见。
这是针对慕泽渊的,恐怕和慕西锦脱不了关系,很快她又觉得不对。
在慕泽渊还没找到她的时候,慕西锦更不可能找到她,自然无法预先拍到她和沈榕策在交往那段时间的照片。
是光荣团。
陆瑶心中一冷。
光荣团一直避免招惹慕泽渊,现在这么反常,她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光荣团和慕西锦达成了某种协议。
陆瑶狠狠地将头磕在了电脑桌的桌缘上,她再一次成为慕泽渊的弱点。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你们好坏,还想虐慕童鞋。其实不用作者虐,麻烦已经找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