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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阵,李白收拢错愕的神情,他淡拂衣袖,坦然一笑,“姬公子,想必亦是武学高手,可愿与李白斗剑?”
闻言倒让姬君漓愕然。
说实话,他实不擅长使剑。
之前与霍去病倒是比过,可惜败了,李白的剑术看来也不错,不知道能不能赢,输了面子倒是其次,只怕自己的说辞不攻自破,他需要拿十个谎言来弥补这一个谎言。
想了想,觉得这实在不划算,虽然心底里颇有些跃跃欲试,还是苦笑着摇首道:“李兄实在太抬举姬某了,在下剑术不堪,实在不配拿来与李兄一较长短。”
“岂是为分个高低胜负?”李白摆手,“不过是过招点到为止,姬公子弹指花落,内功想必也十分深厚,届时尚需礼让得李某三分。”
这话说得……
姬君漓不但苦笑,而且还弯着腰,以手成圈搁在薄唇上淡淡地咳嗽了声,异样的眼眸被墨发掩去,他惭愧一笑,命碧珑抱了剑来。
碧衣摇曳的女子将两柄长剑分别递与李白与姬君漓,然后翩然施礼,风度施然地又走下去。
李白见这女子,虽然只是个侍女,却也颇具风姿,不由得啧啧称奇。
姬君漓手持玄剑,神色登时凛然了起来。
“李兄,请。”一旦要过招,他必然会全神戒备。
与之比剑的,纵横千年而下,不过寥寥数人,算起来他姬君漓亦算有幸,能与霍去病和李白这等高手过招。
也正是因为这是高手过招,一念而决胜负,更是万万不得大意,掉以轻心。
他这全身心戒备,身姿凛然如霜的气势,想来是要全力以赴了,李白微弯的唇压下几分,手上内劲一吐,抽鞘时银雪辉亮的锋刃声便白气缭绕,如此剑势,绵绵乎,浩浩乎,如水跌宕,如山踊跃,奔突咆哮而来。
迎面都是冷意。
姬君漓的这一剑亦抽得果断无余地,若论拔剑之快,天下间似乎没有比得过他的,但见一缕银尘闪,一道飞电掣,剑鞘已经扔在身后。
两柄气势卓然的长剑,铿然相交,一声龙吟缭转不绝。
廊下的乐湮聚精会神地看着,一脚踢了踢地上肚子圆滚滚撑得快要爆炸的溯时,溯时顺着石砖滚了两遭,揉着圆乎的肚子哼哧冷笑。
看着交锋的两人,乐湮痴痴地,喃喃地说道:“你说,他们谁会赢呢?”
溯时的肚子还疼着呢,它管谁赢不谁赢的,一只鸟儿,想那么多干啥,它要吃,要吃!
这顿嚎的,乐湮委实不胜烦扰,最后一脚把溯时大人踹下了石阶,溯时大人借着圆滚滚的身材骨碌碌地滚进草丛里,抱着草根开始啃……
场面现在已经很难控制了。
李白一剑飘然,看似轻散若云,但剑气中含千钧之势,两方早已从简单切磋变成了暗自较量。
也不知道姬君漓接不接得住。
乐湮正看得心惊肉跳,他家姬君漓飞身闪避,这轻灵如燕的轻功也是没谁了,乐湮忍不住拍手叫好。
草丛里趴着嚼着草根的溯时大人哼哼: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把溯时大人我伺候好了。嗯,还是碧珑好,自打重新跟回你以后,本溯时大人就跟粮仓被劫似的,落得个穷酸潦倒……
津津有味观看战局的乐湮不予理会。
溯时继续冷笑:哼哼,主人纵然是输了,能败在李白手下,也不至于失了尊严,若是赢了,倒还能名声大震,他那么精明的人,算盘打得啵啵响,真不知道你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倒尿了裤子了……
不得不说溯时前边的分析挺有道理的,直至最后一句脱口而出,乐湮登时黑了脸色,一双粉嫩的桃花眸笔直地射下两道冷箭!
草丛里的溯时大人直着一双眼,缩了缩脖子。
惊恐地看见,乐湮已经走下台阶了。
那么风姿优美,那么步履翩翩,她走下来了!
乐湮嫌恶地用两根葱管似的手指拈起溯时的右翅上的一根羽毛,溯时痛得嗷嗷大叫,乐湮哼哼笑:“你这吃里扒外的杂毛!想回碧珑身边是吧,告诉你趁老娘还有心情陪你唠的份儿上赶紧走!否则老娘宰了你炖汤喝!”
雾草,这绝壁是跟着主人太久近墨者黑啊!这唬鸟的本事!
这一场决战,在乐湮和溯时大眼瞪鸟眼之中,不知何时已然结束。
乐湮拨开树丛,几段绿叶花枝摇摇欲坠,她满心倾慕的男子,玄衣风雅,冷漠散尽,这一张坚毅笔挺无懈可击的俊脸,竟磨出了几分温润的味道。
对着她偷觑的双眼,遥遥一眼望过来,乐湮心思一动,却见他抿着唇微微含笑,右手执着剑柄反手抵在肩膀上,这么坦然从容,一点也不像打输了。
倒是李白,负手而立,风姿颇为傲然,直至片刻后,方才执剑拱手施礼:“姬公子,承让。”
“李兄好手段。”姬君漓含笑还礼。
李白哈哈一笑,“今日一战,实是酣畅淋漓!白这一生,难逢敌手,幸得遇上姬公子,今日决战之后,白与姬公子永别无期了,望君珍重!”
姬君漓薄唇微然霜亮,颔首致意。
一扬眼睑,见李白眼中似有晶莹,张口便欲赋诗,登时匆匆拦下:“李兄不可!”
李白的诗兴断了,他皱眉提声:“姬公子这是何意?”
姬君漓惭愧万分,低头再施一礼:“李兄的诗便是信口而就,亦足以名动天下,垂于史册,在下实在不欲往这丹青史墨之间填上无意一笔,不欲为后世所知,还望李兄见谅。”
断然没有想到,竟会是如此答案,饶是李白见多识广,饱经风浪,也不曾遇到如姬君漓这般的人,不由得撇嘴,“由得你了。”这话说得,并无不客气,只是诗兴被扰有点恼意。
姬君漓有点好笑,他方才那言纯是真诚,却实在是大大地恭维了李白一把,也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少言,道了个别,李白便决定了告辞离去。
临别之际,白袖淡挥,拂落一片夕阳,肩上闪耀着橙红的亮斑,是颈边衣襟细修的碎鳞泛着光,衬得李白其人更如珠玉生辉,潇洒风流。
“姬公子一番心意,白铭记于心。告诫之语,言犹在耳,白,永不敢忘。至此别过,后会无期。”
“李兄走好。”姬君漓并不亲自送客,有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只是轻轻颔首,一礼引他出府。
直至李白走了许久,乐湮方从树丛里蹦跶出来,一见到姬君漓便忍不住小跑上去,看他完好无损的,登时舒了一口气,“漓,你赢了?”
“输了。”他神色很淡,仿佛还在看着转角处,那最后一片白衣的隐匿之处。
“啊?”听到他输了,乐湮登时耷拉着脑袋不悦地扬唇,“你竟然输了,你输了还这么坦然。”
姬君漓闻言,终于收回目光,右手轻轻抬起,抚了抚她的发梢,自己的眼眸也在瞬间发亮,“我让了他三招。”
“啊?为什么?”
她猛然扬起脑袋。
姬君漓好笑地俯下身,眼眸晶亮如雪,“因为我发现,我的剑术好似精进了不少。”
“所以呢?”
“所以……我怕把他打哭了。”
“……”
坟头烧报纸,糊弄鬼呢。乐湮撇嘴表示,她才不会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