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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梁知县宽人律己
“邝大头,你可知做假供,罪该几何!”冷临唇沾着茶壁,抬眼问道。
“小的,小的说的都是实话。”邝大头脑门见了汗,冷临一看其神色有异便知有猫腻,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说道:“你的话真与假,找来那春香楼姑娘一问便知。”
“小子,你是没尝过我们锦衣卫的手段,你这副身子骨,不消半宿便会皮开肉绽,生不如死。”古阵听了气急,那春香楼姑娘说的明明不是这般,于是笑嘻嘻抽出短刀,抵在邝大头下巴上来回刮磨,一脸奸笑。“你是一宿都在春香楼候着吗?虽说你不起眼儿,但还是有人瞧见你天明时分才从外头溜进来,又去了叫门。莫非在别处将你主子害死了,又佯装不知返回春香楼,装模作样!”
“大人,不是小的,是那戏园子里的人,定是那戏园子里的人。”邝大头见隐瞒不了,激动地说:“我家少爷找了春香楼姑娘之后,不到一炷香功夫便出来了,小的见少爷没叫小的,小的便偷着跟了出去,他是骂骂咧咧地一路去了戏园子,想是喝了酒,路都走不稳。”
“你为何不上前跟着?”冷临问道。
“他从没拿小的当过人看,小的不想管他死活。况且他又没叫小的跟着,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小的这条腿就是他打瘸的。”邝大头边说边低了头,声音里带了哭腔,又道:“小的妹子也是被他占了身子,小的一家是奴仆不假,但小的只是不想为他卖命,可却未动过歪心思。少爷他敲开戏园子后门,进去后就没出来过。小的在门口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似乎还听到里面有喊叫声,小的有些怕了,若是叫老爷知道小的袖手旁观,小的一家都会没命,这才又返回春香楼,详装不知去要人。
“看来,还得从戏园子入手。”古阵起身,狠狠踹了邝大头一脚,骂道:“你这人头先存在你肩膀上,若叫老子发现有半句假话,立时取了来做尿壶!”
邝大头连道不敢,忧心忡忡地重重磕头。
审完了这三人,事情有了变化,原本可以确定的又有了疑点,原本不确定的却有了一定程度的可信度。如今看来,极有可能如邝大头所说,邝贵去了戏园子后再未出来。此时已近丑时,三人不敢停歇,连夜赶去戏园子。
到了戏园子,便见园子里里外外早已被衙役围住,水泄不通。进了后院,班子里的人都被集合在院子里,见冷临三人进来后,俱都抬眼看去。
冷临走到班主面前说:“你可问仔细了,第三日丑时前后,你这班人都在何处?”
班主连忙上前几步,哈腰抬头说道:“小的盘查了,第三日那日都在院子里,这几个累了两日了,吃了饭都早早歇下,未出这院子。”
冷临听了转身看去,只见昆仑奴兄妹俩正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便问:“恨不恨那日前来寻事的人?”
昆仑奴兄妹听不懂,班主赶忙嘀咕翻译了几句,那兄妹俩这才用力点点头,也嘀咕了几句。
“大人,他们说。”班主犹豫了一下,也不敢隐瞒,便硬着头皮翻译。“恨。”
冷临原地走动,一直盯着昆仑奴兄妹看,末了叫人去他俩的屋子搜查,一无所获。
“什么声音?”古阵问道。
“前面闹耗子,这来瞧戏多带着嚼用,有时清扫不及,那耗子便有了口福。”管事的熟悉这园子,忙上前回答。
古阵不再问,看了看前台方向收回目光。冷临也听到前面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断断续续就像是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
冷临一间间屋子看,均未发现端倪。一夜过去,天已经亮了,众人俱都疲惫不堪,尤其是累了一晚的珍珠班的人更是撑不住,但仍不得不站着。“这黑灯瞎火的,有油灯也不顶事,看不真切。”古阵埋怨道。
“大人,这天看着马上就亮了,这有间空屋子,要不您先歇歇,待天亮了再查看一番?”管事的有眼力见,忙上前说道。
“你去躺会儿,走时再叫你。”见婉苏萎靡不振的样子,冷临说道。
婉苏本想推脱几番,但身子实在受不住,便迷迷糊糊跟着管事的进了屋子,一头栽到床上,只觉得头疼欲裂。休息不好便是这般,婉苏只觉得困极了,但却死活睡不着,真是折磨人。
似乎天亮了,外面又开始翻腾,似乎是挨个房间地搜查,一处都不放过。屋子里又有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吵得人心烦。
婉苏索性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间普通的屋子。普通的木板床,铺着厚厚的棉褥子,屋子阴凉,所以在这并不寒冷的季节也不会很热。屋角有张八仙桌,想是日头久远都已脱落了油漆,斑驳的很是陈旧。苍蝇仍旧嗡嗡不停,婉苏走下床,来到八仙桌旁,见那落在桌角上,便烦躁地将其赶开。
没想到苍蝇很快又飞了回来,死皮赖脸地又落在那桌角上,再赶再落。
婉苏愣住,莫非有血迹!那些书籍和影视作品里,苍蝇就是奔着血迹去的,这点也被用在破案的关键证据上,杀过人的刀即使再洗,也会招来苍蝇。
婉苏贴近了细看,虽看不出有丝毫的血迹,却见桌上有一处新鲜的破损。
像是什么利器砍过,这珍珠班里面,有利器的只有那东瀛人,其余人不是用锁链火球便是其他,只有东瀛人用的是刀。
“少爷。”婉苏刚打开门,冷临便搜到这处屋子。“少爷,您看。”
冷临看了八仙桌的那角,说道:“我已命人寻找那东瀛人,此处砍伤也有可能是他在屋子里练刀所致,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此人,想来应是有些端倪。”
“那这血迹呢?”婉苏坚持问道。
“所以要找到这东瀛人审个清楚。”冷临心里也锁定了凶手,怕正是这东瀛人,但怀疑归怀疑,还是要找到人之后审个清楚明白。
戏园子仍旧被围着,三人出了门便往县衙赶,刚到门口便见那憨老爹的儿子二憨正憨憨站着。
“二憨,昨日出去了,这是银子,快拿去抓药吧。”梁祈上前几步,掏出银子给了二憨,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其赶紧回家。
“俺爹叫俺问,那无头案子如何了?”二憨傻傻问道。
“就差个人头了。”梁祈一阵感动,心道憨爷爷还惦记着自己,又觉得二憨也不明白这刑狱之事,便随口说道。
二憨也不会客套,接了银子便憨憨走了,连句感激的话都不会说。
“二憨脑子有些……怪可怜的。”梁祈见古阵不解地看着自己,便为二憨解释。
冷临低头走进衙门,古阵则拍着梁祈肩膀说:“这大兴被你治理的井井有条,我说你还真是父母官,还给银子叫百姓瞧病,俸禄够几个人的?”
“没法子,他家老的老傻的傻,不给就过不下去。好在不时叫二憨来衙门做工,倒也能维持吃穿,只这几日他老父病重,他没得功夫再来做活,我便先预支了银子给他。”梁祈边说边一脸不忍,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不愁吃穿,有些人使尽了力气也解决不了饥饱。但愿这世上可恶的人都死绝,剩下的人才能安居乐业,梁祈皱紧了眉头,跟着冷临进了偏庁。
一时间也没了什么活计,且已着人满城寻找,赏银也加到了二十两,只为寻那邝贵的人头。早有消息传到京城,次日一早,便听衙门口哭闹声不断,竟是邝贵家人找上门来。作为邝家独子,邝贵存在的意义重大,邝老爷失魂落魄地跑进衙门,身后跟着来不及梳妆披头散发的邝夫人。
“我儿!我儿在何处”邝老爷说完发疯似地抓着一旁书吏的衣领问道:“快带我见我儿。”
梁祈命人将邝老爷带去认尸,一行人也跟着进了院子,却离那验尸房一定距离。不多时便听里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凄阵阵,直哭得肝肠寸断。梁祈慢慢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下颌不做声,古阵也心有不忍,即便邝贵行为不端,但看一个老者这般痛苦,也是于心不忍。
直闹了有一个时辰,邝老爷被人架了出来,气息奄奄地对梁祈说:“老朽来时已看到榜文,二十两不够,再添到一百两,我来出,不就是区区一百两,不够的话我邝家有的是银子,悬赏我儿的……”竟再说不下去,老眼咕咕冒着泪水,头也没了力气,只垂着头由人扶了下去。
本是一脸不忍,待听到邝老爷说到“区区一百两”时,梁祈的眼神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婉苏偷眼看着,觉得那是种嫉妒、仇恨的光。看来梁祈的确是个好官,如此嫉恶如仇,帮扶弱小看不起权贵。
好容易打发了邝家人,晌午过后冷临便带着婉苏来到尸体发现的地点,也就是县郊的河边,一处蒿草茂盛之地。
按照当时的判断,此处便是案发之地,并非在别处丧命移尸至此的。两人站在河边,看着湍急的河水,婉苏试探说道:“少爷,那人头该不是被凶手抛进河水顺流冲走了吧?”
“小婉聪明,你觉得那梁祈?”冷临话说到一半,又转了话题。“他只命人寻找山洞草丛,却不提河下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晨曦的长评,那么三更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