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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身无傍计苦查案
好容易消停下来,冷临又捡起案上的书,长出一口气静静读起来。
“少爷,奴婢再申请些银子,寻人将那鸭舍修修,那么大个窟窿。”婉苏趁着端茶进来的功夫,谨慎说道。
“钥匙都在你手里,自己取了便是,此后这种事莫问我了,府里一应事务,你自己个儿看着办吧。”冷临头也不抬,正看到关键部分。
婉苏很是激动,她也不喜欢事事跟人申请,还是自己拿主意来得痛快。“谢少爷信任。”说完欢快地出了书房,末了还冲着低头看书的冷临一笑。
冷临仍旧看着书本,屋子又静了下来,许久,嘴角微微勾起。
婉苏取了银子,出后门转过一条街,街口大榕树下站着许多汉子,专门等人家来雇人。大户人家有下人家丁,自然不需要请外面的人,冷府只有婉苏一个,只能出来雇泥瓦匠。
婉苏不喜一群人围上来的感觉,于是在对面冷眼瞧了瞧,见大榕树后蹲着个戴斗笠的汉子,正拿着烟袋锅敲敲鞋底,很是悠闲,其他人则东张西望地瞧着路人。
“我说这位大哥,十文银子修个鸭舍,成不成?”婉苏早打听了价钱,上前便压住价格,边说边做出欲走的架势,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
那汉子连忙点头,起身便跟在婉苏身后。
婉苏一惊,寻思着自己这价钱故意给的低了,对方怎一句不说便跟了来,莫非有诈!“我说大哥,我说的是十文银子,修个鸭舍,你成是不成?”
“成。”那人不耐烦说道,又紧走了几步。
“古,古……”婉苏识得这声音,弯腰低头顺着斗笠沿儿看去,瞪大了眼睛。
“雇我就对了,姑娘走吧。”这人正是古阵,怕婉苏说出自己的名讳,微微抬头冲婉苏挤挤眼睛,示意其继续走。
婉苏机灵,瞧这眼神便知不必再多话,便领着古阵一路回来,从后门进了府。
“我说古大人,您这是?”婉苏关好门,以为其被人追杀,悄声问道。
“修鸭舍是吧?好办。”古阵说完便大踏步往里走。
“古大人,您可莫同奴婢开玩笑了,我要找的是泥瓦匠,可不敢劳您大驾。”婉苏紧走几步,挡住古阵。
“我如今就是泥瓦匠,怎地?不像?”古阵拍拍身上的粗衣,认真问道。
“您一身贵气,自然不像,您可别为难奴婢了,奴婢等着修好鸭舍,鸭子都跑出来了。”婉苏苦着脸求道。
“本官,我哪是为难你,我如今真是泥瓦匠,这活容易,我替你修了便是,可记住了,莫再出去找人来修。”古阵认真道。
古阵紧走几步,见婉苏并不带路,只立在原地无奈的模样,只好走回来解释道:“如今正查一案子,我得扮作泥瓦匠探访,所以这段时日,我日日在大榕树下。谁叫你别个不叫,偏叫了我,我怎么着也得做戏做足,若是叫人看出端倪,我还怎么暗访!所以,我今儿得帮你把鸭舍修好,你呢,只能雇我来修,不许找别个。”
“可吓死我了,啊不,可吓死奴婢了,那古大人请吧。”婉苏见古阵吩咐,只好带着他往后院去。
“你个丫头有趣,来此之前是在何处的?”古阵见婉苏不自觉便以“我”自称,便问道。
“奴婢以前是李家的丫头,惹了夫人被卖了出来,就到这儿了。”婉苏心虚说道,抬眼偷瞄古阵。
“之前也是丫头?不像。”古阵自言自语,本欲再问,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打开院门,一群鸭子欢快地游走在院子里,鸭舍形同虚设。
“就是那鸭舍了,好大个窟窿。”婉苏指着鸭舍一角说道。
古阵皱皱眉头,鸭屎味太浓,叫人不想呼吸。
“古大人?”婉苏见古阵皱眉后退一脸抗拒的样子,抬头问道。
谁叫自己夸下海口,就算被臭死也得做,古阵视死如归般吩咐道:“准备家伙事儿,一准给你修好。”
“不是泥瓦匠自己备着的吗?”婉苏一脸无奈苦笑道。
“啊对,都在这儿呢。”古阵这才想起随身背着的包,是家里下人给准备好的。
古阵拿出一整套工具,可谓齐全,像模像样地找了个小杌子坐了下来,开始打量鸭舍。婉苏总算放下心,管他是谁呢,能将鸭舍修好便是,于是也搬了小杌子在旁边瞧着。
忙活一阵,婉苏越看越迷糊,见古阵将稀泥往那窟窿里填了又填,却总是补不上那洞。
“古大人,您这稀泥里,不用加枯草枝的吗?”看了半天,同样是半吊子的婉苏忽地想起之前看过的古代泥坯,里面都是掺了枯枝的,便试探问道。
“啊对对,我给忘了,还琢磨着,真应了那句‘烂泥糊不上墙’,嘿嘿。”古阵笑着为自己解嘲,忙又去加枯枝。
期间不消细说,许久,古阵已经忙得一头汗,不时用手背擦拭从额角处流到眼皮上的汗珠,手忙脚乱。
“古大人,不然我来吧。”婉苏看古阵的惨样,只想着先打发了他,自己再偷偷寻人来修。
“不必,你看,好了。”古阵好容易将窟窿堵住,刚一指,便见烂泥又堆了下来,婉苏默默低头不语。
“唉。”古阵忽地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堆坐着一脸绝望地看着眼前的鸭舍。
“古大人,您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我不养鸭子了还不成吗?我绝不找人来修了。”婉苏见古阵一脸黑泥的可怜模样,心一软便劝道。
“看来日后定要更加努力查案,看样子若是丢了这差事,没了俸禄的话,估计过得连大榕树下那群泥瓦匠都不如。”古阵说得肃然,还认真点点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婉苏扑哧一笑,心道你个官宦世家出身的,即便没了俸禄也有祖产,说得没必要如此悲观。
“你们姑娘家不懂,只管在后宅里吃香喝辣便是了,哪知我们的辛苦。”古阵站起身,走到桶边洗去身上的泥垢,带着一脸水珠回头说道:“明儿我叫我家的泥瓦匠来,替你修了便是,记得了,千万莫再去大榕树下雇人了,可别露了我的馅儿。”
“我们只知吃香的喝辣的,哪知如何露了大人您的馅儿。”婉苏听了有些不悦,僵硬地笑着调侃道。
“呦!丫头有气了?”古阵寻思这丫头看着恭顺,实则心里有骨气呢。
“哪敢呢,来都来了,古大人不如在府上用饭吧。”婉苏并未真动气,况且自己如今这身份也没那资格。古阵没架子是人家的涵养,自己再蹬鼻子上脸就不对了。
“恩,也成,这么快就出去,倒叫那些人起疑。”古阵拍拍身上的草屑子,倒不客气。
婉苏一愣,心想自己只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民族习惯,出门问你吃了没,来人了总要习惯性留饭,没想到这厮倒实在。
自己是下人,没有冷临发话,自己怎可做主!况且这古大人似乎与冷临不对盘,是否有些不妥呢?
“咱可事先说好了,我是以泥瓦匠的身份在雇主家用饭的,我可不同你主子一起吃,公事公办。”古阵一脸抗拒。
婉苏松了一口气,心道古大人您多想了,我家主子怕是还不喜同你一起用饭呢。
“既然您要公事公办,可莫怪奴婢我招待不周,古大人,您这边请吧。”婉苏关了院子门,带着古阵一路往偏院行去。
“你家少爷真是个怪人,你说这么大个府邸,就住着两人,瘆不瘆得慌,尤其他还是做那勾当的。”古阵望着遮了大半个院子的树说道。
“我家少爷做什么勾当的?”婉苏很感兴趣,转回头眨巴眼睛问道。
“西厂的人喽,唉,五十步笑百步,我们锦衣卫名声也不好。”古阵摇摇头,随即认真说道:“其实都是误解,是百姓误解我们了。”
“恩,奴婢信。”见古阵急于求得人理解,那认真的模样,婉苏用力点点头,算是给他支持。
“你这丫头,会哄人,牙口也不错。”古阵心情很好,又想起那夜捂住婉苏的嘴被其咬了一口,伸出手腕调侃道。
“古大人想秋后算账吗?”婉苏晓得古阵不是那种人,故意说道。
“我是那种人吗?我不记仇的,有仇基本当场都报了。”古阵提提腰带,这粗衣穿着极不习惯。
婉苏捂嘴笑着,继续往前走,直来到自己日常用饭的地方。“古大人,您得先候一会儿,我先给少爷送了饭才来给你准备。”
“去吧去吧,随意点儿。”古阵反客为主,也不拘谨,在屋子里东张西望。
婉苏无奈笑笑,心道他还说冷临是怪人,他也不见得正常多少。
给冷临端了饭,婉苏随即返回,只见古阵正坐着出神。
“古大人,您这回是查什么案子?”婉苏将饭菜盛好,将筷子放到古阵手旁,边整理屋子边问道。
“这案子,看着容易实际难办,就跟这泥瓦匠活似的。”古阵索性不想,端起碗筷呼噜呼噜吃起来。
“破不了案,也不会被罚吧?毕竟人又不是神仙。”婉苏宽慰道,随即又说:“忘记了,到了锦衣卫这里的案子,就没有小的,涉及的人物也都是显赫的,很棘手吧?”
“你丫头还有些见识,只不过这次涉及的人,还真是个小人物。指挥使新纳的小妾邻家有个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求指挥使大人给找,大人就交给我了。”古阵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品品滋味连连点头。“你这菜着实别致,酸甜可口又不失肉香,从哪学来的手艺?”
“古大人真是伯乐,这菜叫‘糖醋排骨’,好吃吧?”总算找到个知音,不似冷临那里,只会得来一句咸淡适中,分明是反讽自己做得不好吃。
“待会儿可否打包带走些?”古阵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