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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翠花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好端端的一个家,现在一下子就变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造成他这个样子的,就是她黑煞星黄春花。“你这个龟儿子婆娘,老子绝不放过你!”莽娃经常盯着黄春花的屋子,在心里狠狠的骂。
他心里除了忧伤和苦恼,还有就是对春花的仇恨,只要看见他们黄家的人就张口大骂。黄家的人不敢再惹他了,见了他就躲得远远地,生怕莽娃这个光棍男人会找他们拼命。
春花也一下子变得像另外一个人,她爱打扮,爱穿时髦的衣服。还学着城里女人的样子,把头发烫成卷发披在肩膀上,露出诱人的舒胸和细长的双腿。
村里的人们都说春花是放生坝上的一朵花,但不晓得她为何这样爱打扮。只有小地主心里明白,但不敢吭声,就经常跟在老婆后面悄悄的监视她。春花见了就骂“你这个没用的矮鬼,成天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怕我跟他私奔了是不是呀!”
小地主就躲在远处说“你敢私奔,老子就带着你那个儿子跳沱江河去。”虽是气话,春花心里还是有些胆怯,为了遮人耳目,她就经常把已经几岁的儿子惜爱带在身边。
那天春花在路上撞见了莽娃,就满脸热情的对儿子说“惜爱。快叫你陈,陈叔哇!”莽娃手里提着酒瓶子,他每天都要喝酒,村里人都悄悄叫他酒鬼。小惜爱望着面前这个一脸通红的大汉,有些胆怯地往春花身后躲。
莽娃瞪了一眼春花,见她那个妖里妖气的样子就很恶心,“呸!”他狠狠地往地上吐着口水骂“骚婆娘!”然后哈哈哈的笑着转身就走开。
春花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大莽。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啊!惜爱是你......”她伤心的望着莽娃的背影说。但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莽娃“扑通”一下载到路边的田里了。
“啊呀!”春花惊叫一声,就丢下身边的儿子跑过去,想伸手拉莽娃,却被莽娃的脸色吓得怔住了。“是喝酒喝多了嘛。醉得脸都变色啦!快送诊所去抢救呀!”她的矮鬼男人在旁边说。小地主一直在远处跟着她,看见莽娃载倒在田里才跑过来。
春花这才弯下身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事不省的莽娃扶起来,“看来是得疾病了,你把儿子照看好哈!”她紧张的对小地主说。就背起莽娃朝村里的诊所跑去。小地主心里虽然很恼火,但有些幸灾乐祸,“哈哈。醉死了才好!”他低声的说。
诊所就在大队部旁边,医生是个年轻女子,那些年叫“赤脚医生”,她是记工员金婶的侄女,叫金菊。她对莽娃早就有些暧昧,见黄春花背着莽娃进来,就紧张得不知所措了。“快给他看病嘛!”春花喘着气说。五大三粗的莽娃像一座山似的,把她累的喘不过气来。
金菊手忙脚乱地给莽娃诊断了一阵,就吓得叫唤起来“哎呀!他,他恐怕不行了!要送县医院去抢救才行啊!”
一个瘦削的老头听见喊声,从里面一间屋子里出来,春花已被那个赤脚医生的话吓得浑身冒汗,“李老师,你快给大莽看看呀!他现在孤身一个,莫依莫靠的,好造孽哟!”说着就流泪了。
那个老头是个老中医,他不慌不忙的走过去,把了一阵莽娃的脉,才不轻不重的说“把他抬出去。”说完就转身朝里面的屋子走去。春花和赤脚医生金菊听了都惊讶的望着他。
“我的话没有听见么?把他放到外面的院坝里躺起嘛。”老中医又转过身来说。
春花和金菊才像拖死猪一样,把昏迷不醒的莽娃拖到诊所外面的坝子里。老中医手里拿着半瓶醋出来,递给金菊说“给他灌进去。”金菊望着莽娃那张青色的脸,扭扭捏捏地不敢碰。春花见了,一把接过醋瓶子,把瓶口对着莽娃的嘴说“莽娃哥。你把嘴巴张开,喝点药就好了哈!”
莽娃一动不动的躺着,老中医在春花身后生气地说“我是说要给他灌嘛。他现在像死人一样了,咋个听得见你的话。”春花就抬头看着他说“他的嘴巴不张开,咋个灌呀!”
老中医李医生丢下一句气话“那就等他死了算了!”然后转身走进诊所去了。春花想了想,就自己先喝一口醋,然后把嘴巴对着莽娃的嘴,咕噜噜的给他喂下去。她那嘴唇接触到莽娃的嘴巴,心口就噗噗的跳,那脸上也变得像一张深红的彩霞了。
直到那半瓶醋喂完,春花才站起来大口的喘气。但地上的莽娃仍然一动不动,金菊有些惊慌地说“还是醒不转来,看来只有送医院了啊!”金婶和队上的好多人得到消息,都跑到诊所来了。“哎呀啊!大莽兄弟,你咋个就这样走了呀!”金婶以为莽娃死了,就跪在他头边哭了起来。
莽娃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她一身的臭水,“喝,喝。我的酒瓶子呢?”他一下翻身坐起来,眼睛还没有睁开就问。
“喝!喝你妈奶去!”金婶气得大骂“看你吐了老娘一身的脏水呀!”莽娃睁开眼看了一下周围,见春花在旁边捂着鼻子,脸上就气势汹汹的想骂她。金菊也把鼻子捂着说“婶婶。到屋里去把身上弄干净吧!”
金婶还在对莽娃指着脸骂“你这个死酒鬼,我还想着把菊儿许配给你呢。看你这个没用的样子,还不害了我侄女一辈子呀!”
金菊听了很不高兴的说“我才不嫁这个酒鬼呢!”就和金婶走进屋里去了。
黄春花晓得金菊以前就喜欢莽娃,她相信金菊刚才说的是心里话,就微笑着去拉莽娃的手“莽娃哥。你没事吧!”
莽娃就把憋在心里的仇怨话一下子骂了出来“你给老子滚开些,老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臭婆娘害的,老娘被你逼死了,翠花被你逼走了。老子现在成了光棍,你龟儿子婆娘就高兴啦!就在老子面前装好人啦!哈哈哈!黄春花。这笔账老子给你记住呢!早晚也要和你黄家的人算哦!”
他骂着就站起来,偏偏倒倒地要离开诊所,春花被她骂的一脸绯红“刚才,刚才不是我把你背到这来,你就去见你妈去啦!”她怨恨地说。
“你狗,狗杂种,婆娘还敢骂我吗啊!”莽娃转过身,指着春花骂。他的酒还没醒,有些颠颠倒倒的朝春花冲去,春花吓得转身就跑。莽娃就挥着拳头去追,但只跑了几步又跌倒在公路边上了。
金婶把身上的脏水弄干净了走出来,看见莽娃倒在路边,就喊起几个人把他抬了回去,自此,莽娃的身体就一落千丈,脸瘦了,背也有些驼了,蓬乱的头发上也掺杂着一些白丝。但他的脾气没有改变,还是每天都喝酒,喝醉了就跑到春花家门口去骂人。
春花和她那个矮鬼男人都不敢惹莽娃,就尽量躲着他。只有她那个儿子惜爱不怕莽娃,听见老醉鬼在门外骂,就拿起一根木棍要冲出去。春花就死死地拉着儿子,小地主却在一边喊“放开他!看你这个儿子敢不敢去打那个酒鬼老汉嘛!”
“放你娘的狗屁!”春花骂小地主“你再打糊乱说,看我晚上咋个收拾你!”小地主就焉巴巴地不敢吭声了。
几天都没有听见莽娃的骂声,也没有看见他在村子里走动。黄春花心里就有点着急,“这个酒鬼,是不是到城里去找李翠花去了。”她猜想着,就牵着儿子到莽娃的屋子外面,掂起脚往院子里张望。
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凄凉的喊声从屋子里传来“翠花。莽狗。儿子啊!你们在哪里呀!”
春花听了心里一惊,“哎呀。他好像是病啦!”她心里想,就急忙推开院门走进去,“妈。不忙多,我找根棍子再进去哈!”小惜爱说。他以为又要去跟屋子里那个酒鬼吵架。春花就问“爱爱。你拿棍子干啥?”爱爱低声的说“那个酒鬼要是骂你,我就帮你忙打他哈!”
“不许胡说!他是你亲...亲表叔叔。以后,以后你要尊敬他点!”春花有些心慌意乱的说。
爱爱鼓起一双大眼睛,望着春花说“我怕。”“那你就站在门外。妈妈一个人进去看看就出来。”爱爱点点头。春花就推开门走进去,屋里的景象使她皱起了眉,莽娃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满地都是肮脏的被子和衣服,“哎呀!莽娃哥啊!你咋个整成这个样子了嘛?”
躺着的莽娃没有吭声,那样子好像已经死了似的,春花感到事情有些严重,又不敢上前去碰他,就惊慌地跑出门对儿子爱爱说“快去喊你那个矮鬼老爸来!”
小地主早就躲在院子外面,他从门边伸出一个小脑壳出来问“春花,那个酒鬼是不是醉死啦?”春花就骂“温桑。你倒巴不得他死了!快去把金婶他们找来,看样子他病得不轻呀!”
那个小脑壳又缩回去了。春花看了一眼儿子,心里犹豫了一下,就牵了儿子的手转身走进屋,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莽娃对儿子说“爱爱。快喊一声,”刚说到这里,莽娃一下子睁开眼,凶狠狠地骂“你们,进来干啥子?给老子滚!老子不用你狗,”
莽娃还没有骂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爱爱吓得转身就跑出屋去了。春花看见莽娃那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酸就掉下泪来。“大莽哥。都这个样子了,还那么怨恨我啊!”她悲切地说。
金婶和队里的好些人都跑来了。老疙瘩队长柱着拐棍走进来,看见莽娃那个样子就说“哎哟哟!莽儿啊!你可别走在老叔的前头哈!”
莽娃憋得喘不过气来,突然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血在地上,金婶就吓得大叫“妈呀!吐,吐血啦!得往医院去治才行呀!”春花背开身子搽了一下眼睛里的泪水,拿了一条毛巾轻轻地给莽娃擦嘴巴上的血迹。“他恐怕连酒钱都莫得,咋个到医院去治嘛。”她低声的说。
金婶叹口气说“唉!老队长。莽娃应该算是‘五保户’,就让队里拿点钱出来给他治病呀!”老疙瘩说“队里也莫得那么多钱。再说他莽娃有儿子,算不算‘五保户’还要等民政局审批才能定下来哟。”
春花很着急的说“难道就这样看着他等死吗?大家快想个办法呀!”
金婶走出屋子,院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着,她就对他们说“乡亲们。大莽兄弟现在有难处,我们也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啊!他现在没有钱治病,不能让大莽兄弟就这么活着,大家包包里能掏出几块几角,就都凑一点吧!”
一听说凑钱给莽娃治病,好些人就默默无声的溜走了,那些人都是挨过莽娃骂的,和黄家的人一样,平时对莽娃就很怨恨。
院子里只有十几个人留下来,这些人平时都跟莽娃比较好,就各自拿出身上的钱交给了金婶。她数了数手里的钱,只有十多元“唉。还不够门诊费呀!”她摇着头说。
黄春花从屋里出来,急匆匆地往自己屋里走去了。一会儿就转身走回来,手里捏着一叠钞票。小地主跟在她后面追着骂,“龟儿子婆娘,那是老子做小生意的本钱呀!你拿去给那个死鬼了,他啥时候还我们嘛?”
春花没有理他,把手里的钱递给金婶说“我家里就这点钱,都交给你吧!”金婶看了看说“一百多呀!加上我也还有几十块钱,就差不多够啦!唉!原来,你春花妹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呢!”
老疙瘩队长从屋里出来,他已经快八十岁的人了,说话有点颠三倒四“我回去叫儿子,在信用社去借贷点。哦。莽娃子命大,死不了。”他说话时头低着,一直颠颠倒倒的往门外走“哦。这个病坨坨男人就交给你两个了哈!”他转过身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