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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邪冲项重华微微一笑。[[
项重华心领神会,故意放高了声音,大声道:“妙哉,妙栽。可惜,可惜!”
若邪笑道:“什么妙哉?”
项重华道:“琴声清丽,技巧娴熟。”
若邪道:“那您又何叹可惜?”
项重华道:“琴声虽丽,却未脱凡俗。技巧娴熟却古板拘谨。是为可惜。”
若邪一面望着顿住了脚步,留神倾听的陈俊杰,一面道:“那您觉得,如何才算不可惜?”
项重华道:“寄神于琴,得鱼忘筌。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陈俊杰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到了项重华的雅间前,拱手行礼道:“先生高见,在下佩服。可否请先生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若邪打起雅间的珠帘,笑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邢泊见陈俊杰去了项重华的雅间,犹豫片刻后,便向屋外奔去,想要先留住弹琴的人。不料孙哲正好抱着琴自屋外进来,差点和邢泊撞了个满怀。
孙哲径直走入了项重华的房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陈俊杰激动道:“两位居然认识?”
项重华道:“他叫孙,是我的管家,也是我的好朋友。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陈俊杰有些犹豫,邢泊接口道:“我家哥哥姓陈,大家都叫他陈哥。你们叫我小邢就行。”
项重华道:“在下姓秦,单名一个华。”
若邪笑道:“在下姓项,单名一个非字。”
陈俊杰道:“孙先生琴艺高绝,想必秦先生更在其上吧?”
项重华道:“在下虽好管弦,却并不擅于弹奏,只是会品平几句罢了。”
陈俊杰道:“先生这把琴也非凡品,可谓借在下一看?”
项重华道:“陈先生请便。”
陈俊杰接过琴,时而缓抚琴弦,时而轻弹面板,爱不释手。
项重华道:“鲜花赠美人,好琴送知音。陈先生若是不嫌弃,这把琴就送您了。”
陈俊杰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显出狂喜之色,嘴上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项重华道:“倾盖如故,白如新。我与陈先生一见如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俊杰道:“这,这……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若邪笑道:“那我们该如何找您呢?”
陈俊杰一时语塞。
项重华道:“小非,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
若邪道:“老爷您最喜欢的'自在'不是断了一根弦吗?咱们对这里也不熟,何不请陈大哥帮帮忙?”
陈俊杰听说是修琴,一下来了精神,道:“在下弹琴一般,修琴却是一流。秦先生不必和我客气。”
项重华连忙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
他假意瞪了若邪一眼,向若邪嗔怒责骂道:“就你最多嘴。修琴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能麻烦人家?况且咱们家那么多琴,难道每一把坏了,都要请别人去修吗?”
陈俊杰一把抓住项重华,道:“实不相瞒,在下平生无所好,唯独爱琴如痴。请秦先生务必让在下帮您这个忙。”
项重华犹豫再三,终于点了点头。孙哲返回客栈,将“自在”捧来,递给了陈俊杰。陈俊杰千恩万谢,才和邢泊去了。
项重华和若邪、孙哲则返回了客栈。
孙哲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引来了陈俊杰,难道就这么放他回去吗?”
若邪笑道:“不放他怎么办?难不成要把他绑了回来?”
孙哲道:“最起码也该问清他的住址,也好去拜访。或者是留上一把琴,让他有个念想。现在两把琴都送了出去,万一陈俊杰拿了琴一去不复返怎么办?”
若邪抿嘴笑道:“原来孙先生是舍不得那两把好琴。”
项重华拍拍孙哲,道:“放心。回去以后,我一定向竹先生讨几把更好的琴给你。”
孙哲的脸一下红了,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若邪道:“陈俊杰为人谨慎。我们若是表现得对他的身份太感兴趣,很有可能会引起他的猜忌。所以只能欲擒故纵。”
孙哲愁眉苦脸道:“纵倒是纵了,可该怎么擒回来啊?”
若邪道:“'自在'的构造极为独特,琴弦并不是直接绞到琴柱上的,材质也不是寻常的马鬃。没有我们的指点,陈俊杰连装弦都装不上。他一定会再来寻我们。”
孙哲半信半疑,可第二日一早,客栈里便来了一个仆从,送来了陈俊杰的来信,邀请项重华等人前去一聚。
孙哲暂住在原来驻守外关的将领的宅邸里,与邢泊的住处相邻,到贾仁的宅邸则还有一段距离。为了掩人耳目,项重华等三人先装成了祁国兵卫,才到了陈俊杰的住处。
陈俊杰一见项重华和孙哲,甚是高兴,当下便备了酒席。孙哲按照若邪吩咐,不住和陈俊杰谈起琴瑟管弦,两人越聊越投机,不出半日,便俨然如密友般亲密。陈俊杰一时兴起,干脆带了项重华和孙哲、若邪,前往参观自己收藏的古琴,项重华和孙哲自是一通奉承,讨得陈俊杰眉开眼笑,几乎要将修琴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直到了申时,才抱出“自在”。三人连断了的琴弦都顾不得拆下,若邪更是恰到好处地穿针引线,引得三人又是一番谈天说地,陈俊杰意犹未尽,却已经是亥时。
项重华和若邪、孙哲顺理成章地在陈俊杰的宅邸住下,邢泊也时常前来凑热闹。若邪虽没恢复女装,其独特的风姿依然有着惑人于无形之中的魅力。她似乎总是对邢泊青眼有加,没过多久,两人便颇为熟稔。邢泊甚至还在妻子不在时,邀请项重华等人前往自己的宅邸作客。
这一日,恰好赶上贾氏出门祈福。若邪三言两语便哄得邢泊答应请众人前往其宅邸赏玩宝器。项重华自幼长于深宫,对珠宝自是颇有见解,孙哲则陪着陈俊杰在一边闲聊。若邪中途以身子不适,退到了厢房休息,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回到了项重华的身边。
邢泊展示完宝器,又想带众人参观收集的玉石文玩。若邪快捏了项重华的手指一下,项重华会意,向邢泊道:“听说邢兄不但擅长玉器珠宝,对美酒佳酿也颇有一套,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见识?”
邢泊笑道:“你看看我,光顾着瞎高兴,竟然忘了招呼你们吃饭。”立即令人摆下酒席。
若邪忽然凑近邢泊,小声道:“邢大哥,我也一枚戒指想请您给看看。麻烦你暂时和我出来一下,好不好?”
邢泊虽一头雾水,但还是找了个借口和若邪出了宴厅,走到了花园,道:“什么宝贝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若邪左右一看,拉着他的袖子,左转右转到了一间厢房里,道:“实不相瞒,这个戒指本是别人孝敬我家主子的,结果我一时大意,便忘了呈上去了,直到那送礼的人忽然病逝,我这才想起来。可是那时已经过了小半年,我寻思着没人知道,就把戒指留了下来。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邢泊哈哈一笑,道:“没想到项兄你也会干这种事情。放心吧!我又不是多事的人。戒指在哪里?”
若邪自青色的衣袖里缓缓伸出了手,递在了邢泊面前。
她的手指纤细而不嶙峋,手掌圆润而不丰腴,白皙之中透着淡淡的粉,就连指甲,也饱满均匀得如同粉色的贝壳,套在她微微翘起的无名指上的碧玉指环,反而沦为了衬托的点缀。邢泊年轻时虽也纵情声色,却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手,情不自禁之下,竟然伸手将若邪的手握在了掌心,痴痴地舍不得移开眼。
若邪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已经听到了贾氏匆匆的脚步声。她趁着项重华和邢泊喝酒的空当找到了祈福的贾氏,并偷走了她专程绣好的还愿的锦囊。她深知祁人的迷信,料定贾氏找不到还愿的锦囊,必定会一路寻回宅邸里,她更算准了,贾氏一定会经过这个小院,然后从大门的角度,恰好看到邢泊握着一双手,而看不到她的男装装扮。无论是谁,只见到那一双手都会认定这是一双美人的手。无论是哪个妻子,见到自己的丈夫握着美人的手,都不会开心到哪里去。
贾氏一面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丫鬟,一面大步跨进了宅院,刚一抬头,便看到了邢泊握着一双美人手、痴望的样子,乍然惊呆在了原地。
若邪飞快地抽回来手,向邢泊行了个礼,道:“我们下次再看吧。我家主子似乎在叫我了。”言毕飞快地奔出厢房。
邢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口一声怒吼。
贾氏杀气腾腾地从屋外冲了进来,一把狠狠地扭住了邢泊的耳朵,也不顾及有其他人在场,便破口大声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竟敢背着老娘找野女人!你还不快快地给我老实交代,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小妖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