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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林泽便带着林澜往裴府去了。正巧路上碰见了北静王爷水溶,彼此又一番厮见,听闻林泽是去看黛玉,水溶便也闹着要一同去。林泽向来拿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没法子,只得依着他的意思。
这下,到了裴府只得坐在花厅里,眼瞅着同样沐休在家,却眼底发青的裴子峻相对无言。
林澜人不大,观察却十分仔细。瞧着姐夫眼底一片乌青,像极了自己平日里淘气不肯睡觉,第二日一早的模样。便笑着问裴子峻说:“姐夫是不是好些日子没睡得着了,瞧着眼底一片乌青的。”
裴子峻闻言,脸上一哂。他对林泽和林澜这两个舅爷是服了,大的这个心思缜密,谈笑间便能掐着人的话头。小的这个倒没什么心机,只是一派天真可爱,往往说话一针见血,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是晚间起得勤了些,也不妨事。”
见裴子峻这样淡淡的,林泽只笑了笑,想来定是黛玉产期将近,晚间常常辗转反侧,扰得裴子峻也不安宁了。只是……林泽微垂的眸子闪了闪,向来嫡妻怀了身孕不能服侍,夫妻二人为着内宅安宁,那是要分房而居的。可见裴子峻的神色,哪里是几日没睡好的样子,分明好些时日了。
林泽放心了,心知黛玉在裴府定然过得极好。裴子峻无愧于他当日所言,果真是真心实意疼爱黛玉的。
“有劳裴大哥了。”
林泽弯了弯唇,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裴子峻连声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水溶最见不得他们腻歪,便扯了裴子峻要往书房里去。直冲着林泽说:“眼下本王走了,你可快些和裴夫人说说兄妹间的话,回头少不得和我回去一趟。”
裴子峻被水溶扯着,只笑了笑,便命人往后宅去请了黛玉到花厅里。
一时兄妹三人彼此见了,黛玉眼中微微含泪,高挺的小腹掩在长裙下,身姿乍然一看,竟仍似出阁时般窈窕。
林泽有些心疼,细细地看了一圈黛玉的气色,才道:“妹妹受累了,怎的也不见丰腴,反而消瘦了些?”
林澜也连连点头,心疼自家姐姐那本来就养不胖的身体,又见她如今挺着个大肚子,那纤细的腰肢便似弱柳扶风一般,别提内心多害怕了。惟恐姐姐一不小心,挺不动呢。
黛玉坐在椅子上,抿唇笑道:“是长胖了些,只是不大瞧得出来。”说着,想到裴子峻一日里倒催着她吃上四五顿的样子,不觉笑道:“怀了孩子,胃口倒好得很。一日里不说三餐,就是辅食也吃了好些。我平日里又懒怠动,哪里还会瘦呢。”
林泽眉头微微一皱,见黛玉气色倒好,心里略安,到底还是忍不住,劝了劝说:“如今天气才转好些,我也知道你平日里懒怠见人。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怀着身子,便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想想。哪怕不出去,便在园子里走上几步路,难道还难不成?”
黛玉抿着嘴直笑,见林泽不解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个掌不住,笑道:“哥哥竟和他一样说我,平日里我懒怠动弹,他便拉了我一起在园子里散步。我纵白班不情愿,也只得从了。”
林泽听见这话,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只笑了笑,见林澜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看自己,又看看黛玉,模样着实可爱可怜的。便笑着把他往黛玉面前推了推,只说:“澜哥儿在家一日倒要念叨你三四回,这次我来看你,原不肯带他来的。偏他聪明,缠的我没法子,日后我也不拘着他在家读书了,便是下了学往你这里来,竟也好。”
黛玉斜睨了林泽一眼,“哥哥分明是打着把澜哥儿送来我这里,好监督我出去走动的缘故呢。我再不依的。”虽是如此说,却还是伸手握住了林澜的小手,把他拉到自己跟前来,笑着理了理他的鬓发。
“这才没见多少时日,澜哥儿也长得这样清俊了。我听岫哥儿说起,等开了春你们就要参加府试,竟是有出息了。”说着,又叹道:“想到澜哥儿小时候,我还握着他的手教他描红,一转眼,时间便过得这样快了。”
林泽伸手抚了抚黛玉的发顶,见她如同小时候一般在自己的掌心里蹭了蹭,便宽慰她说:“不管你是做了郡主,还是嫁了人。便是如今怀着孩子,在我看来,一如当年。”
黛玉眨了眨微湿的眼睛,见林泽长身玉立在厅中,只觉得岁月如梭,白驹过隙。想当年自己年幼时,也是被这人抱在怀里疼过爱过,哄过宠过的。他满心里只为身边的人打算,却半点不想着自己。黛玉不免心里有些生气,便把小脸一板,说:“哥哥如今也快弱冠了,倒是该为自己的事情打算打算,孤家寡人的住着有什么意思。”
林泽听见她提起这一茬,连忙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
黛玉却不管他这样,心中已经把京中的贵女名单过了一遍,却还是想不出究竟有谁堪配自家哥哥。
林泽见她眼中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来,哭笑不得地说:“好玉儿,快饶了我这一遭。汤大人为我卜的卦还作数呢,这当口若娶了人家姑娘,那不是做亲,倒像是结仇了。”
“呸!”黛玉轻啐了他一口,搂住林澜,二人显然是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对他这番话十分的嗤之以鼻。
林泽摸了摸鼻子,只得说:“罢了罢了,你如今怀着身子,情绪可不能受我影响。澜哥儿且陪着你,我过几日再来接他就是了。”说着,见林澜脸上露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连忙又说:“只是有一条儿,不许扰着你姐姐,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若有个不痛快的,我只拿你回去问话。”
唬得林澜直往黛玉身边缩去。
黛玉大呼心疼,搂了林澜的肩膀,冲着林泽道:“哥哥是个大忙人,这会儿还不快去书房呢!快别在这里吓唬澜哥儿,回头吓得他在这里不敢说话的,岂不闷死个人了。”
林泽笑了笑,又嘱咐了林澜几句,这才走了。
等到了书房,早不见裴子峻的身影,只水溶一人斜坐在椅子上,手边是宫造的点心,只略吃了一两口,便放着不动了。又见他眉心微微皱着,林泽笑了笑,问:“怎么只得王爷一人在这里,裴大哥呢?”
“他?妻奴!”
水溶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睨着林泽说:“你妹妹是个有福气的,有裴木头宠着护着,以后的日子好着呢。没得要你在这里瞎操心。”
林泽何尝不知道裴子峻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只是心里到底牵挂着妹妹,亲眼所见又不一样。见水溶一副懒骨头的模样,林泽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了吧,快收起你这些话。我可听说了,你在北静王太妃跟前说裴大哥是个木头,恼的北静王太妃狠狠地收拾了你一番。”
提起这件事,水溶自觉脸上无光。
倒不是说被收拾得有多惨,只是想到北静王太妃对黛玉那发自内心的喜爱,就连他这亲生儿子抨击一下裴子峻都不许了。说出去多丢脸啊!
林泽心里满意了,踢开水溶搭在另一只椅子扶手上的腿,似笑非笑地问:“听说,最近宫里有人动作频繁,怎么你们倒似没事人儿一样?”
水溶闭着眼睛没理会,可没多一会儿,见林泽也是不愠不火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沉不住气。可到底忍不住话,只压低了声音说:“这些个话你私下里说说就得了,传到了水涵耳朵里,回头仔细他给你下绊子。”
自打水涵出宫建府,水湛和水涵便不大往来了。水溶虽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他那聪明机灵的头脑去推算。何况自打年后,水涵闭门不出,可他新娶的晋王妃却进宫十分频繁。今儿个赏花,明儿个听戏的,和宫里头的主子娘娘那关系打得叫一个“好”!
林泽有此一问,不过是为着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他对那把金灿灿的龙椅没什么念想,只是觉得水涵此人阴险狡诈,当年吃足了他的苦头。现下再来看他,每每见到自己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林泽只觉得心里瘆得慌。
水溶砸吧了两下嘴巴,“那是一只笑面狐,每日里想着些邪门歪道的心思,还只当别人不知道呢。”
“那三哥他知道吗?”
“啧,我就说吧,可算是等到你这句话了!”水溶忽地跳起来,把林泽唬了一跳。
水溶却不理他的反应,只腆着一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凑到林泽跟前,笑眯眯地说:“哎呦喂,我就说你和水湛那厮是闹别扭呢,这会儿子肯叫他三哥,又肯为他打听这些,可见得是要和好了。来来来,先跟我回去,等他晚上来了,咱们仨一块儿吃酒。”
林泽被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吓得怔了怔,等水溶说完这番话,林泽好容易消化了。也不等他作出反应想要推拒,水溶早快手快脚地拉住了他直往北静王府的马车上奔。那副急切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时插·上翅膀飞回去,惟恐自己会跑了一般。
林泽抿唇,终是笑了笑,“王爷好歹注意些,我跟你走便是了。”
水溶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最后点了点头说:“本王信你就是了,不过就算你想跑,本王也能跟林大人要人嘛!”说着,龇牙一笑,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亮瞎了。
林泽嘴角抽了抽,他信,水溶这破皮无赖的性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他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