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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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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丢宝玉夏氏治刁奴【标题】

    王夫人看了一眼已经不再作声的老太太,心里有如猫爪在挠一般。递了个眼色给夏金桂,却见夏金桂眼睛正定在林泽身上,心头登时大怒。

    “纵林丫头的婚事有皇后娘娘作主了,可说到底,泽哥儿也是和咱们家孩子没有二样的。老太太一心想为着姑老爷家操些心,姑老爷可别驳了老太太的好意才是。”说着,便拿眼去看林泽,“不是我说,泽哥儿如今也是该添个可心的人的时候了,偏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我这做舅母的,每每瞧见了还不是滋味儿呢。”

    这话像是说到了贾母心坎里一样,眼睛也是一亮,向林泽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呢。你小孩子家家,内宅无人打理,多有疏忽之处也是有的。你家老爷又最是个勤谨的性子,平日里你房里的事情,他哪里顾得上呢。”

    林泽勾了勾唇,站起身回道:“多谢老太太慈爱,只是外孙如今满打不过十七岁,如何就急着娶妻呢。”

    “这话该打!”贾母笑斥了一声,佯装着瞪了林泽一眼,继而笑道:“不是我说呢,我们宝玉年前就成了亲,如今也不见得耽误了他。你最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如何竟连这‘齐家’的道理也不知了?”

    “何况,我那玉丫头如今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倘或你这做哥哥的不先娶个嫂子回来,他日难不成要妹妹先嫁了出去不成?说来也是没规矩的话了,你这做哥哥的,你这做老爷的,也合该为玉儿好好想想才是。”

    到底是人老成精,才不过两三句话,就把林如海和林泽都推到了风口上。林泽闻言心里冷笑,那贾宝玉是什么货色,也配拿出来提起。本来就是个从不过问经济仕途的蠢物,成亲之后更是厮混在内宅,哪里有时间专注学问。贾母这话着实笑掉人的大牙,他贾宝玉难不成有什么可耽误的不成?

    林如海那头却想着,贾母先前偶露了两句口风,说是江南甄家不日进京,再一联想今日的情况,林如海眉头微皱。难不成是打着要林家和甄家结亲的主意不成?看了犹自不觉的林泽一眼,林如海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只得沉声道:“老太太为我们一家打算,想来是小婿不孝了。只是我这一双儿女,最是让人头疼的。”

    “玉儿不说,自有皇后娘娘作主,我纵身为她亲父,也是不能置喙了。可泽哥儿,我虽有心为他讨一房好媳妇儿,到底也是无力的很。”

    此话一出,贾母、王夫人忙问何故。就听林如海哀声叹道:“想他当年才进翰林院时,就有钦天监的汤大人亲自为他算了,不及弱冠,若女立其旁,定是玉碎瓦解,只怕伤了他前程性命。”

    这话贾母虽不肯全信,可听林如海的口气,又听他搬出了钦天监的汤大人来,想来也是真事儿了。若果然如此,贾母心里算了算林泽的年纪,又想到甄家二小姐如今已是及笄芳龄,若再要个三年,只怕是不成了。

    因轻叹道:“泽哥儿瞅着也是有福的,他日不定有大福气在后头呢。咱们做长辈的,只一心为他打算着,谁又想得到,这老天爷指不定就给他留了更好的呢。”

    夏金桂便笑着腆着脸凑上来说笑了一两句,贾母虽不怎么待见她,却不好当着林如海的面儿驳了自家的面子,只得也笑了笑。王夫人心里着急,可见林泽和黛玉的亲事都与贾家无关,又想到甄家的家财、贾家的家底和元春在宫里的捉襟见肘,脑袋一热,便道:“虽说要再等上三年,可也不是不能先定下来的。”

    这一开口,王夫人自觉十分有理,便又补充道:“不是我夸口,泽哥儿是个偏偏少年儿郎,只怕不知有多少人指着想嫁给他呢。想来,这江南甄家的门楣,或不辱没了林家家声罢?”

    林如海和林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嘲弄。对于王夫人推荐甄家姑娘的热情没甚想听的欲.望,林如海正想要告辞时,就见门口一阵吵嚷。待得屋内众人都不约而同皱了眉,才见毡帘一掀,进来一个容色平平的丫头,脸上神色凄惶道:“老太太不好了,宝二爷、宝二爷疯了!”

    “这还了得!”

    王夫人扶着贾母进了怡红院,一眼见着躺在床上痴痴呆呆的贾宝玉就是一阵哀嚎。又眼尖地瞅见贾宝玉脸上和背上的伤痕,更是怒不可遏。直嚷着要把茗烟等二门上的小厮扒了一层皮,方可解气。

    贾母一见宝贝孙儿落得这样田地,哪里忍得住,一迭声地叫人去请了太医来看。又见宝玉口角流涎,只疑心他被歹人狠揍了一顿,有些痴傻。本不以为意,只等调理好了,也就是了。却冷不防听见晴雯嚷道:“不好了,二爷的玉不见了!”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小丫头子们急忙四处去寻,老妈子们一迭声地骂着“作死的小贱蹄子,平日里玩笑闹腾都是有的,那命根子的宝贝也敢藏匿了”。各种打骂声皆有,吵嚷的贾母一时也头疼犯了病,被晴雯扶着坐在软塌上休息。

    怡红院里正闹成一团,史湘云只挨在宝玉身旁落泪不止。那夏金桂倒颇有几分手段,见众人慌乱,因想着趁此要把心头祸患给除了才罢,便命人拉了宝蟾来,怒声喝道:“好个没脸的小娼妇,爷们儿平日里的物件统共都是你们几个经手的,这屋里既寻不着,定是你们几个没脸没皮的暗地里使坏去了,是也不是!”

    被夏金桂一起当成筏子使的还有紫鹃、麝月、秋纹等人,晴雯因扶着老太太歇息,姑且没有被夏金桂指着鼻子喝骂。可她向来是个爆碳性子,纵夏金桂没有指名道姓,可当着这么多小丫头子和老仆妇的面儿这么数落,晴雯是最受不了的,当先便斜刺里冲了出去,梗着脖子道:“二奶奶说话也留一线,这是怎么说的呢!但凡是二爷的东西,自打两位奶奶嫁了进来,可不都是您二位收着的。我们虽说是服侍惯了二爷的人,终比不上两位奶奶体贴,如何今日遗失了东西,却拿咱们来顶罪!”

    夏金桂闻言,更是叉腰斥道:“我且也没提名道姓地指出谁来,这屋里统共这么大的地方,既找不到了,自然是在外头不见的。咱们妇道女人家,我纵有心,可也不能舍了面皮去拷问二门上的小厮们。晴雯姑娘好大的气性儿,难不成这里头的缘故,你是清楚的不成?”

    一句话不阴不阳地把晴雯给顶了回去,晴雯气闷,见王夫人已经皱了眉头,老太太也不说话,只好暗咬了牙,退去一边不再说话。

    这当先跪着的紫鹃是早和宝玉好过的,因她素日里不与夏金桂争持,夏金桂便也不甚记恨在心。独对宝蟾背主忘恩,心里有如火烧。想她当日撞破宝蟾和宝玉的好事,却又闹将不出来,只得苦苦忍住了,今日既有这出子事情,她岂肯轻饶了宝蟾,当下劈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宝蟾半张脸都红鼓鼓的一片。

    “你原是我陪嫁来的丫头,平日里二爷歇在我那里,你服侍得也最勤快。今儿个二爷的玉不见了,你是头一份儿要受罪的,可也别怪我狠心。”说着,又斜睨了湘云身旁的翠缕一眼,凉凉地说:“可也不知道,这云二奶奶,你身边有没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呢。”

    史湘云听夏金桂此话,忙握住了翠缕的手,咬牙道:“翠缕原是和我打小的情谊,何况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多少金的玉的没见过,岂有为着这个眼皮子浅了起来。再说,从小到大,她和二哥哥也十分相熟,二哥哥脖子上的玉不知都看过多少回了,再不能是她犯了这样的错儿来。”

    “这么着,竟是除了宝蟾,无人会犯事儿了?”

    夏金桂眼皮子一抬,劈头盖脸地就对宝蟾一顿耳光,嘴里不住骂道:“好个忘本的小娼妇,原以为你是见惯了金银玉器的,谁想你眼皮子这样的浅。眼前的风光只怕迷住了你的眼睛,也不知心都被什么东西给吃了,惯出你这不上家数的德行,如今连主子的东西也敢觊觎。今日若不好好地惩戒了,他日岂不是要爬到主子头上耀武扬威!”

    她这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一边喝骂,一边动作。那耳光连连打下,宝蟾一张脸早已不复当初的清秀,嘴角破皮流着血,心里一阵发苦,却不好回嘴。

    她主仆二人原是耀武扬威惯了的,嫁进贾府也对怡红院中大小丫鬟颐指气使,今日宝蟾被打,晴雯等人只觉得心中大快,恨不能拍掌喝彩,岂有人愿意为她出头的。

    那宝蟾也是个妙人,夏金桂这样作践她,她原还指望有人帮扶一两句,忍下这一次也就是了。可见众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心中登时无望。索性把心一横,只扑在地上撒泼耍赖,哭喊着:“我原是下贱坯子,奶奶就是打死我也是有的。只是怕脏了奶奶的手,索性拿了绳索来,我自己勒死也就了了。我陪在奶奶身边这么些年,纵无功劳,也有苦劳。在家时,多少好的东西没见过,何苦临到头来,为这赔了自己的性命。”

    见夏金桂无动于衷,宝蟾忙扑到宝玉床前,一迭声地哭喊道:“二爷可也醒一醒为我说句话,往日里那样千好万好的,如今怎么却连分辨一句都不肯呢!”

    贾母本不想掺和此事,可今听见那宝蟾口口声声说的话,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难不成宝玉竟和她?又见宝蟾哭着去攀扯宝玉,贾母拄着拐杖重重地锤了两下地砖,恨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心大的,如今也管不住了,也不用等宝玉好了,明日就让赖妈妈来拖了你们出去,打发卖了彼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