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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还是原来熟悉的味道,只是少了一个人心境便完全不同。
一路上君阡听着叶策的手下来汇报言止息的大军到达汶城之后便停滞不前,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几乎所有集团的头目都知道,突然失踪的君阡是言止息当今最心急的目标。
他一度怀疑和当时云州城下要挟他攻打云州城的黑衣人有关,但此时天大地大,没有君阡的任何一点消息。
一生中,唯一一次茫然失措,竟是因为失去了君阡的消息。
此刻他生生地体会到君阡失去父母时生不如死的感觉,像是把心丢在了什么地方,伸手去捡,却不知怎地越来越远。
马车行得很慢,本该十来日便到昭平的路硬是走了二十来日,这一路河清海晏,那一拨真正想要杀君阡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叶策解释说,那是因为对方一来摸不准君阡是否和言止息真的决裂,二来根本没人想到此刻君阡在叶策的手中。
叶策是奉命行事的,这一路好吃好喝地待着,君阡心里鼓捣着言坤立还真是让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曾经以为他深爱着珍妃,后来以为一切流于表象的思念只是一场军备的较量,等言止息出兵玄齐国时她一度以为言坤立将言止息当做一个对外扩张的工具,最终的怀疑点落在明明可以拿来挟持言止息的梧桐竟然轻易地逃离昭平,直到最后她才发现,其实追根究底本质还是她最先发现的那一层。
有些人的慈爱,是将你所要的一切安安稳稳地放在你手上;而有些人的慈爱,是逼你奋起去争夺你想要的一切。
接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争取却让人在这个过程中磨练了自己的心智和力量。
佻褚国的政治她不懂,但她能感觉到此中的势力争衡全然在她想象之外。
马车行驶的路程她很熟悉,芙蕖山庄,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芙蕖山庄。
“你不会告诉我,这里很安全吧?”君阡摸着手边梨花古木琥珀色的手把擦拭了一下,站在从前属于言止息的阁楼中嗅着独属于他的水芝清香,“我不觉得皇帝让你劫持我只是为了保护我。”
叶策没有进门,站在门栏外替她安排了奴婢嬷嬷护卫,这才回答君阡,“王爷在汶城将近一月没有得到你的消息,他手握兵权和甘南道的势力融为一体,朝中有人必定坐立不安。这几日上朝时总有大臣谏言要皇上收回兵权,可是皇上至今都没动作,你可知为何?”
君阡虽不懂政治,但她本身是足够聪明的,想到她曾经和言止息多此一举地对付言止义,言坤立也不过罚他面壁三月。如今三月已过,言止义早就恢复自由,这才想到当时她刚到昭平时,曾有人提起过一个人。
那人只是寥寥数笔被带过,如今昭平风起云涌却又不得不将她提出来,便是所说的言止义的生母在昭平拥有强大政治后盾的诸皇后。
言止义是她亲生,如今言坤立迟迟不立储君,褚式一族怕是早就急不可耐想要下手除掉其他的王储了吧。然而这个从她到昭平便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的女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思,她无法猜测。甚至言止息根本没有对她提及一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对政治不敢兴趣?
隐隐的,君阡感觉到事情不受控制的原因绝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因为多方面各怀心思的人独自下手后造成的结果,其中言坤立、诸皇后、言止义、言太宜加上侑京的皇族各自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始终没法参破。
不过看叶策对她的态度,似乎言坤立不但不想为难言止息,并且在暗中一直支持他?
即便这种支持隐蔽地连言止息都没看出来。
君阡此刻最关心的,依然是那个下令要杀了羽战祁和自己,并且真正射箭杀人的是谁。
说到底,哪怕这些人个个和言止息有血缘关系,她也无法让自己坦然去接受凶手。
这个世上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生死她自有决断,但首先,她要找到那个人。
“皇帝想逼言止息发兵攻打佻褚国,难道不怕内战时邻国突然发难?”
叶策坦坦地看着屋内,“想必你们已经做了准备安抚了邵奕炆稳住玄齐朝纲为睿宁王夺位奠定了基础。”
君阡突然觉得很有趣,言坤立真人不露相,居然把一切都打探得那么清楚,如此看来,她猜不到的凶手怕是言坤立早就一清二楚,佻褚国的政治很奇怪,连她这个不爱政斗的人都忍不住去掺合两脚。
不过低下头抚了抚自己并不太明显的小腹,她还是觉得,虽然自己不是一个爱惜生命的人,不过好歹也要考虑一下肚子里的这个。危险的事情太多,若真一件件做过去就是九条命都不够用。
就算不知道她和言止息的未来会如何,这个孩子的到来,她终究是欢喜的,至少还有一个与她真正血亲的人来到这个世上,这便是上天的恩赐。
她眨了眨眼看着叶策,发现这个长脸的男人拘谨起来的模样真是好笑,定是受了言坤立的指示不能伤害她,也知道言坤立心目中储君的模样,所以好生待着,毕竟日子长的久,他还得为将来着想。
当然他也做了两手准备,否则叶驹怎会效力在言止义的麾下。
言坤立让叶策将自己安排在芙蕖山庄,一定怕被诸氏和言止义等人发现。他到底还是在保护君阡,如此说来那军备,他也是心中有数的。
想到军备,君阡便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言止义把天机床弩交给了皇帝?”
听到天机床弩,叶策顿了顿,这反应让君阡好生疑惑,莫非中途出了故障?
“睿安王献给皇上的天机床弩并非成品,而是试验品。”叶策大约是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先将思绪整理了一遍,“天机床弩的制造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前后试验了无数次才做出成品,前头有几次失败。睿安王献上的天机床弩便是前头失败的废品。”
君阡更加疑惑,言坤立既然知道,为何迟迟不揭穿?若他真的想绝后患,九五之尊随口一句话便是,无论是对待言止息手上私藏的军备还是言止义手中新造的武器,他的态度都暧昧的让人难以理解。
男人的心思,有时候真是比女人还难猜。
天机床弩还在言止义手上,说明他早就为自己做好了一切打算,倘若言止息挥师南下,昭平的皇城军加上言止义手中的私人军队,一批崭新的杀伤力强大的武器,言止息杀敌一千还要自损八百。君阡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成不成寡妇事小,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看不到亲爹。
叶策揣摩了君阡的心思,从容道:“你只需在这安心养胎,至于睿宁王的事,皇上自有打算。我如今对你的态度你可看得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你定能想到,也无须我多说。芙蕖山庄虽比皇宫安全,毕竟人多眼杂,你还是小心着些吧。”
君阡目送叶策离开,顺势打量了一下埋伏在屋顶的护卫,她的眼里极好,哪怕对方伪装得十分接近大自然,一眼所过能辨出八|九分。再说叶策安排的婢子嬷嬷,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差别,不过这手上的肌肉也着实发达了些。
看来自己在居忧关内丧心病狂的一战让言坤立还是存了点戒心,以防她提前胎教杀人的各种手法和姿势给肚子的包子,所以在四周团团埋伏,想杀她的人进不来,她也别想出去。
君阡侧着脑袋想了想,难道他不觉得安排的人手越多,所能言传身教的杀人手法才能更淋漓尽致地体现么?这就像做菜,只有一条鱼的时候你只能选择一种做法,要是有一桶鱼,清蒸红烧葱油炖汤,一样都不落下还有来个三鲜。
她是一点都不介意揣着包子来一场凶悍的屠杀,当然这前提是言坤立的目的对言止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叫什么?”君阡站在床边看着刚刚进来的一个丫鬟娴熟地将托盘上的食物摆放在桌子上,唯独那面瘫般的表情与她丫鬟的身份格格不入,这种冷到极致的温度和原先言止息身边的蓼斐清有三分相似,君阡可以估摸出这女子应是言坤立身边的高手。
那女子盈盈一拜,腰肢生硬毫无笑意,“奴婢红剑。”
君阡挑眉一笑,不再说话。
叶策留下的人将这久不住人的阁楼清理了一边,红剑一直呆在屋子里,这属性有些像监视,她此刻什么都不做,并不在乎身边多一个人。
只是这状态没持续多久,很快有人敲门而入。
君阡细细地听着对方在红剑耳边窃窃私语,却听到了一个让她颇为激动的消息,真是无巧不成书,她方才还在心里念叨了无数遍的诸皇后和言止义来了芙蕖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