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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屋内是鸦雀无声,静得骇人。几缕阳光轻轻闪过,他们的脸,都沉静得有些冷漠。
芷冉呆呆地坐在桌案前看着刘钦,她的神情呆滞,乌黑的长发披于身后,有些笑有些哭地说:“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所以,你让政君姐姐帮你说话,你一直想的只是让我嫁给你,然后靠我夺得皇位!”
“我并不知道母妃的想法,也不想要什么皇位。我要的只是能够和你开心地在一起。”刘钦的声音哀楚透骨。
“开心地在一起?”芷冉笑得痛心,“你已毁了我所有的幸福,我还如何和你开心地在一起?你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你不相信我?你竟认为我娶你是另有目的?难道我的为人你不清楚吗?告诉你,魏芷冉,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谁都不能质疑,也不许质疑!”刘钦言语间带了几分怒气。
“不质疑?那这些你又如何解释?”芷冉双眸清冽如水,冷得可以让人瞬间生冷。顿了一下,她又说,“以你的身份该娶一个名门千金,而不是我,一个只会任性胡闹的黄毛丫头。”
刘钦一听更加恼火,掀衣起身,“我现在就去问母妃,我会让你知道,这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芷冉却在这时拦住了刘钦,“殿下,你母妃总该都是为了你,你又何必去扰了她的清净!”
淮阳王刘钦停住脚步,回头问:“那你恨我母妃吗?你又会原谅我吗?”
他目光清明无异,只等待着她的回答。
然而,芷冉只是淡然地扭过头去,立在一片温暖而蒙然的烛光里。她的面色惨白,如同开在冬夜里的雪花,绝美而清冷。她只是不说话,甚至连一个“不”字也没有。
“好,我知道了。”刘钦苦笑着转身,步履沉重地迈出殿。
外头天色正好,明媚畅朗。漪兰殿里却传出轻轻的咳嗽声,此时,张婕妤是有些担忧的。张博调离长安,对她来说可是极大的不利。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来个内应外合?
锦云看出了端倪,端着茶说道:“娘娘歇会儿再想吧,这事情也是急不来的。张大人虽调离了长安,可好在他往日里有些旧识。不如娘娘修书一封,让张大人联络联络,到时必可招致一些可靠之人。”
“你这丫头,变聪明了啊!”张婕妤忍住咳嗽,笑着称赞她。
这时,刘钦一脚踢开门,笑得复杂:“母妃将宫娥都遣至出去,又是为了要商议什么大计么?”
张婕妤不知怎么就有些慌乱,只好匆忙躲闪着掩饰:“钦儿,你在说些什么呢!来,坐到这里来,母妃正好有话对你说呢!”
“母妃什么也不用说,儿臣全知道了。”刘钦剑眉横怒,声音亦是坚硬如冷冰。
张婕妤笑得慈爱,很是温和地说:“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刘钦抬眼看着张婕妤,苦笑的脸上眸光清远。良久以后,他沉着脸讲完了所有的事情。讲的时候,刘钦才发现,他的心也是跟着疼痛的。
张婕妤听后身子一抖,缓慢而慎重地说:“钦儿,你听母妃说,并不完全像你想的那样。其实,母妃是真心希望芷冉嫁给你的。母妃一直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
“这样母妃就可以逼芷冉了是吗?你明知道儿臣有多喜欢她,有多希望她能够过得开心。芷冉以前又是一个多么爽朗天真的姑娘。”刘钦沉着脸,突然怒目看向张婕妤,“可就是因为母妃!你让她恨儿臣,也让儿臣恨自己!而可恨的是,你明明答应芷冉不存夺皇位之心,却还是那样做了。你说话不算话,让她的牺牲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母妃,你告诉儿臣,她又如何心甘情愿地和儿臣在一起?如何能够?”
张婕妤抬步上前,“钦儿,你误会母妃了,其实……”
“儿臣没有误会!”刘钦狠狠地打断她的话,“从小母妃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儿臣取代太子,自己登基为皇。可是母妃,儿臣都已经答应你了,你为何还要费这些心思?你说过,不伤害芷冉的!”
“母妃是说过,可是母妃也不想你难过。你想娶的姑娘,无论她愿不愿意,母妃都会让她成为你的人。”张婕妤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她一心为自己的儿子谋将来,有错么?
刘钦颤抖地退后,声音有些嘶哑地说:“母妃从来都是这么自以为是,从来也不知道顾虑儿臣的感受。既然如此,儿臣以后再也不要听母妃的话了。这个皇位,儿臣也永远不会要!”
“你——”张婕妤气得胸口隐隐作痛,她扶着椅子坐下,“你真是枉费了母妃的一番苦心!”
锦云见张婕妤痛苦的样子,忙跪在刘钦面前,似是哀求一般诉说道:“淮阳王殿下,您真的误会娘娘了,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啊!”
“你住口!”淮阳王刘钦怒气冲冲地指向锦云,心中已似一把大火熊熊燃烧。他继而转身面向张婕妤,狠声说:“母妃,儿臣恨你!儿臣没有你这样心狠毒辣的母亲!”
张婕妤眼角落下泪,急力说道:“不!你不可以恨母妃!这世上对你好的人只有母妃!母妃这一生都是为了你……”
“母妃,不要再拿这个理由搪塞儿臣了,儿臣再也不想听到这些话!”刘钦甩袖,猛然离去,走至殿门口时,又低低说了句,“母妃保重!”
“钦儿!”张婕妤一阵慌张。
然而刘钦头也不回,仍是生气地离开了。微风吹过他的衣裳,亦如寒风般肃冷。
“钦儿走了,本宫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张婕妤哭诉着,脸色一阵苍白,心疼痛地纠成一块,窒息般难受。突然,她面色狰狞,捂着胸口“哗”地一下瘫然倒地。
“娘娘……”殿内一片慌张。
张婕妤伤心至极,她的病也愈发重了,随着时日的增长,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皇上一面心急,一面又派人寻找淮阳王的下落。然而,终是赶不及。
沉寂清冷的夜晚,皎洁的圆月占据了大半窗户,散发着青白的光。张婕妤的发丝凌乱,映衬着一张苍白的脸,她看向窗外,虚弱地说:“钦儿还是不肯来看本宫一眼吗?”
锦云有些难过,在这之前,她也是找了淮阳王好几次的,可都被淮阳王拒之门外了。次数多了,竟还让淮阳王以为张婕妤的病是装出来的,一气之下就带着芷冉出了皇宫,一时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但这些,怎么能够让张婕妤知道呢?锦云思前想后,终是笑着说:“娘娘,淮阳王殿下不在宫中,他被皇上调到北部练军去了,所以才没有时间过来看您。等过些时日他回来了,定会迫不及待地过来看您。娘娘您好生歇着,身子会很快好起来的。”
“锦云,你也学会骗本宫了是么?”张婕妤苦笑着落泪,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几乎令她窒息,她费力地张开口,“本宫……本宫知道钦儿就在宫中,他只是不愿来见本宫。本宫知道,钦儿他是恨我的,他是恨我的……”
“娘娘……”锦云一时哭得泣不成声,她终是没法骗过张婕妤。
张婕妤转过脸,面色神伤,只是一个劲儿地喊道:“钦儿,钦儿……”
“娘娘,您要撑住,淮阳王殿下会来的。”锦云泪眼朦胧,替张婕妤盖好被子,却发现她的手有些微凉。
月至中天的时候,漪兰殿慌乱成一片。皇上闻讯急急赶来,在张婕妤床前守了好久,数十名御医也被急召到了漪兰殿。
深褐色的血从张婕妤嘴角溢出,金花玲珑绣被瞬间被染得通红,她极力地睁开眼睛,仍只是说:“钦儿,我……我……我的钦儿,他来了吗……”
然而,她还是没有等到。
“爱妃!”
“娘娘!”
心痛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殿内缓缓飘荡。
此时的窗外,月光如寒水如白纱,笼罩了一夜清凉。御医全体跪下,颤颤地说:“请皇上节哀!婕妤娘娘已经仙去了!”
锦云哭着放下帷帐,紫红色的帷帐还是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妖娆富贵,仿佛还沾着些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