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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一班的十名新兵在李向东的带领下跟所有请假外出的战士们一起坐着炊事班的大解放离开了营区,四十分钟后,大解放进入市区停靠在路边,纷纷跳下车的战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拥挤的人群,显现的有些手足无措。
就连自认为见过市面的二喜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都有些发慌,扭头看向站在身边笑呵呵的李向东,“班长,这咋这么多人?”
四周的嘈杂声让二喜拉大嗓门大声询问,二喜的询问让李向东收起看笑话的坏心眼,摆摆手把不自觉凑到身边的一班战士拢到一起,指了指前面,“Y市最大的集市,今个是集市的最后一天,有想买东西的赶紧买,走到头就是邮局,到时候我带大家去打电话,别怕丢,只有一条路,就是挤散了也别害怕,直接走到头等着就行。”
李向东的解释顿时让所有新兵松了一口气,彼此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捅咕我一下,我捅咕你一下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站在李向东身边本来有些发愁人多不想进的二喜也打消了念头,想了想拽了一下李向东,“班长,这边有啥特产?”
二喜低低的询问让李向东挑了下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二喜,“想给家里稍点东西?”
二喜嗯了一下,看了一眼黑压压全是人脑袋的集市,“我爷奶岁数大了,一辈子没离开过老家,我想给老人捎点东西。”
二喜低低的声音有着那份从心底涌出的思念,李向东看着二喜脸上浮现的想念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眼底同样有着思念的李向东拍了拍二喜的肩膀,“谁让咱是当兵的,习惯吧,习惯就好了...。”微微停顿了一下,把心底那抹腾升的思念压下,打起精神咧着嘴笑眯眯的扫了一眼好奇的看过来的新兵,“Y市靠海,干货不错,要是方便就给家里捎点东西,那怕是一袋虾米也是那点意思。”
“靠海?”李向东的回答让二喜惊讶的低呼,李向东诧异的看向二喜,“是啊,你不知道?”
二喜摇摇头,“不知道。”一脸茫然的二喜还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说Y市靠海,二喜虽然活了三十几年但同样没有看过海,可二喜吃过海鲜也吃过干货,二喜记得原来的指导员也就是现在的排长苏景宏老家就是海滨城市,每次回家,苏景宏都会给战士们带回一堆的干货,想到曾经的美味,二喜顿时眼睛一亮,蹭的一下双眼瞪的大大的盯着李向东。
二喜的表情把李向东逗乐了,“傻小子,动心了。”顾不上李向东的打趣,二喜赶紧点头,看了一眼围在身边或是有些发懵或是眼睛锃亮的战士,李向东一乐,“行了,进去吧。”
说着指了指前方,李向东一声令下新兵们兴奋的冲了人群,一关就是五十天,乍一离开营区走进集市的新兵们好像土包子似的看什么都稀奇,尤其是二喜所在的一班,全是农村孩子又没见过海的,不说大呼小叫的也差不多,而跟在新兵身后看着喜气洋洋还带着稚嫩的小蛋子们,李向东并没有阻止战士们兴奋的大惊小怪,对于李向东来说,这群还是孩子的新兵也只能高兴这一上午,心疼手底下新兵的李向东没有了往日的严厉,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慢悠悠的不紧不慢的跟着。
“班长、班长,那是啥玩意,咋长胡子?”挤出人群的季德旺咚咚咚的跑到李向东身边拉着李向东指向刚刚挤出的人群,季德旺的惊呼让李向东收回有些走神的思绪,脑子里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长胡子?啥玩意长胡子了?
起了好奇心的李向东往前凑了凑,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李向东心底一动,踮着脚往被人群围住摊位看了一眼,当看到长长的铁板上挤满了烤着的鱿鱼时,李向东顿时明白那是什么摊位,噗的一下喷笑出来的李向东收回目光,敲了一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季德旺,“什么长胡子,那是鱿鱼,想尝尝?”
季德旺鼻子里闻着烤鱿鱼的香味眼前却不断的闪过鱿鱼的大爪子,蹭了蹭鼻尖,季德旺四处看了一眼,“班长,那玩意没毒吧?”
小心翼翼又想吃又害怕的季德旺把李向东气乐了,抬起手照着季德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虎玩意,有毒人家能卖吗?想吃就买一个尝尝,味道不错,烤鱿鱼是这边的特产,平时是三块,今天估计得四块钱,你问问看。”
“三块?咋那么贵,俺家那边土豆才两毛一斤,三块钱够买一袋子了。”被价钱惊倒季德旺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使劲摇摇头,“不要了,太贵了。”
又好笑又好气的李向东盯着季德旺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心疼和馋像,“想吃?”
心疼钱的季德旺使劲一摇头,强行把不自觉落在摊位上目光收回,“不想吃。”说完悄悄咽了口吐沫的季德旺抬起手臂蹭了蹭鼻子。
季德旺强行收回的目光和黑红脸颊上那抹勉强挤出的不在意让李向东胸口有些发滞,虽然同样是农村孩子,但李向东家庭条件相当不错,老爹是村长,两个哥哥都在县里上班吃公粮,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虽然生活在农村,但李向东还真没吃过什么苦。
而从平日里的一些小事上李向东能看出,季德旺家条件比较寒酸,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后,李向东再次露出笑容,看了一眼烤鱿鱼摊位把在四周分散开的新兵们喊到一起,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中,李向东故意的叹了一口气,“介于这段时间大家表现不错,班长决定请大家吃一顿,虽然大餐请不起,但小吃还是可以,张长生,去,买十一个烤鱿鱼回来,也算是过年了,班长给大家伙换换口味。”
说完李向东直接掏出四张大团结塞给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张长生,在张长生犹豫时,李向东眼珠子一瞪,“赶紧去,磨叽个啥。”
看了一眼瞪眼珠子的李向东,张长生大嘴一咧,哎的一声拿着钱挤进了人群,而站在一旁的季德旺却感觉心钝钝的,“班长。”低低的喃喃声含在嘴里,随即低下头挡住了眼底突然涌出的水汽。
季德旺知道其实寝室内很多人不喜欢他,因为他小抠,因为他铁公鸡,可上有老下有小十口的大家庭,就是想大方也没有那个条件,摸摸兜里仅有的十块钱,一项觉得自己没心没肺的季德旺季德旺嘴里有一股苦涩味。
“季德旺、季德旺,想啥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鱿鱼和喊声让季德旺瞬间收拾好心情,脸上随之露出灿烂的笑容,可深藏眼底的苦涩还是让站在对面的二喜微微一愣,其实很早二喜就发现,很多时候,季德旺的开心带着一种强迫感,好像、暗暗的皱了下眉头,好像强迫自己一定要笑要开心一样。
深深的看了一眼低垂下眼帘,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大口大口吃着鱿鱼的季德旺,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二喜收回了目光,幸福是相同的,而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不可触摸的痛苦,掀开的痛苦的结痂不见得会好了伤疤,很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个道理是二喜用了半辈子才总结出来的,扯了一下同样看出不同的张长生,“去前面看看。”
说完二喜大声吆喝一声,再次被分散的人群,落在后面的季德旺低着头吃着虽然很香却也很苦的鱿鱼,而一直沉默的李向东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虽然露出笑却一直低头的季德旺后,再次跟在所有人后面。
买礼物打电话邮寄包裹,忙忙活活着把所有东西邮走并报了平安的新兵们,眼眶微红的新兵们想家想亲人,看着一个个好像红眼兔子似的小蛋子们,李向东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行了啊,都是大小伙子了,让不让人笑话,大过年的,要是你们爹娘知道这么大了哭鼻子会笑话的,你们的心情班长能够理解,班长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可咱是当兵的,都有点筋骨,不能这点事就哭鼻子让人笑话是不是。”
连打诨逗弄带吓唬的总算让一个个没精打采的新兵再次露出了笑容,擤了擤鼻涕的张长生有些好奇的一眼又一眼偷偷的看着李向东,想问又不敢问的纠结让李向东乐了,“长生,啥事,说。”
张长生嘿嘿一笑,几步窜到李向东身边,“班长,你刚当兵的时候哭了吗?”
李向东脖子一梗,鄙视的看了一眼李向东,“班长是谁啊,哪能哭,不过要说哭...。”停顿了一下的李向东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李向东的笑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七嘴八舌的追问,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高尚风格,李向东清了清嗓子,“我没哭,可你们郑班长哭了,哭的大鼻涕多老长,哄的都哄不好,把当时还是排长的张连长愁的头发都揪掉了。”
沉默了几秒后,轰的一下所有人都笑了,站在后面的二喜看着李向东脸上那明显等着看笑话的不怀好意,偷偷的笑着,具二喜估计,李向东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而且以二喜对同班战友的了解,这些人回去肯定会忍不住偷看郑成、想象郑成哭的时候什么样。
在李向东的打诨下,战士们的心情又变的愉快起来,悄悄的松口气的李向东呵呵的笑着,而正如二喜意料的那样,回到寝室,一班的战士看到郑成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带出了好奇,一双双好奇的目光把郑成看的心里直发毛,疑惑的目光不断的瞅着淡定的李向东,而李向东则好像没看到郑成怀疑的眼神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问又不好问,看又看不出的郑成最后只能装作看不到那一双双带着好奇的目光,大会餐、看晚会,熬到晚上十一点熬不住的二喜晃晃悠悠的回到寝室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