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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宇文轩眼前一亮,转身轻巧的越过花丛,摆手遣退了她身边的宫人,微笑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轻声道:“宁儿,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听着他情深意切地说出这些话,程青鸾浑身一颤,想起之前脑海里闪过的片段,忍不住脱口唤道:“阿轩。”
宇文轩脸上的笑意一凝,半抬的手慢慢放下负在身后:“宁儿,怎么忽然唤我阿轩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寒意,探究的目光落在程青鸾脸上,似要看出些什么。
侧身避开宇文轩的目光,程青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蹲下身摘了朵楼兰花,清浅一笑,淡道:“皇上……不喜欢阿轩这个称呼?”
“我……没有不喜欢。”宇文轩居高临下的看着青鸾,月光如流水一般淌过她的侧脸,柔和静谧,眉梢上沾染了月色的清冷,感觉她就像是一朵昙花,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孤独的盛开着。
这样的程青鸾,让他忍不住回想起过去,脸上难以抑制的浮现出一丝紧张慌乱:“宁儿,我……我是皇上,阿轩……这个称呼,不好。”
“是么?”程青鸾并没有追问下去,抬眸望着前方碎了一地的荧光,将手中的花抛下,慢慢转身站了起来:“那……皇上知道‘君宁’这个名字吗?”她的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深邃的玉眸逼视着宇文轩。
程青鸾靠的很近,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拍打在脸上,连带着宇文轩的心跳也剧烈起来,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湮没。
“宁……你,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名字?”
四周静谧的似乎能听见楼兰花被风吹落的声音,宇文轩看着她,脸色一片苍白,眼神慌乱的退了一步。
这个名字,他从不敢在清醒的时候提起,她是从何得知的?
“没为什么,只是……你在害怕?”程青鸾上前一步,神情似笑非笑:“阿轩,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君宁’这个名字,还是……这个人?”
宇文轩不敢与她对视,被逼得又退了一步,下意识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开口前硬生的被他咬唇逼了回去,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翻腾的浪潮渐渐平复,幽深的眼眸看着她,轻道:“青鸾,你累了。”
他称呼上的改变,程青鸾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神,默默的对上宇文轩投来的目光,竟一时说不出话。
“你想知道君宁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只是……”眼见程青鸾愣神,宇文轩呼吸猛地一促,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求你……不要离开我。”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压抑的轻道。
感受到宇文轩的身上传来的温度,程青鸾心里挣扎了一下,慢慢的伸手回抱着他。
宇文轩是西戎的君王,此刻却抛下尊严,卑微的祈求她,只为她留在他的身边。
他的感情,她感觉的到。
只是,她实在理不清自己的心情,明明很想相信他,可只要念及“君宁”这个名字,她的心就会不由的往下沉。
“宁……青鸾……你确实不是丞相之女。”宇文轩忍住脱口而出的名字,用力深呼吸了口气,缓缓道:“你原是罪臣之女,身份尴尬,为了瞒过母后,我迫不得已才让你顶替了‘程青鸾’的身份入宫。”
“那我到底是谁?君宁么?”青鸾一时激动,挣扎出他的怀抱。
“不是,你不可能是她。”宇文轩摇摇头,神色平静的凝视着她,状似淡漠的道:“因为她已经去世了。”提到“去世”这两个字,宇文轩的手突然轻颤了一下,喉咙干涩的几乎说不出话。
蓦然听到这个答案,程青鸾怔了怔,一阵剧痛蓦地从左胸传来,她下意识的抚上心口时,那阵剧痛却突然消失了,仿佛刚才那种利剑剜心的痛不过是一场错觉。
宇文轩见她身影好像晃了晃,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没事。”程青鸾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拂开他的手,咬唇轻道:“我和她很像么?”
“像,也不像。”几个呼吸间,宇文轩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以往作为君王的沉着冷静,“君宁是慕国公主,四年前,十里红妆的下嫁皇商云家,此事曾经轰动一时。可惜好景不长,在不久前,她却病逝。”他不敢将太多的事情告诉她,只挑重点的概括讲给她听。
“你们容颜极为相似,可她红颜早逝……”宇文轩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的道:“而你,有我在,决不让你香消玉殒。”
原来她竟不是程青鸾,也不是慕君宁,只不过是因为容貌相似,才让太后有所误会,以为她是异国公主。
程青鸾稍稍的迟疑了一下,一颗防备的心,不知不觉的松懈下来。
瞧着她的神态变化,宇文轩终是忍不住再一次将她拉进怀里,双手紧紧的箍在她的腰间,嗅着那份熟悉的幽香,眼神渐渐的幽深起来。
按照他的计划,她失忆后,成为他的嫔妃,一生一世再也不会记得在慕国时的过去。这一切原本进行的很顺利,可是,为何在宴会后却变了?
她到底在回宫前见了什么人?
是谁,将名字透露给她?
想到这里,宇文轩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顿时眉头微蹙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杀伐决断的狠辣,在程青鸾看不到的地方,手决断的一挥,黑暗处一个黑衣人身影顿时一闪,很快便融入远处的黑夜中。
既然计划出现了纰漏,那现在弥补,也不算太晚。
以免夜长梦多,那个泄漏“君宁”这个名字的人,他绝不会再留。
黑衣人得到宇文轩指示后很快便闪退出去,程青鸾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心中一惊,蓦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片昏沉的黑暗,厚重的云层掩盖住了星月,一种难言的窒息感莫名的在四周蔓延。
***
夜里,程青鸾在卧榻上辗转反侧的睡不安稳,睁眼望着窗外的屋檐出神,迷糊间似乎看到一双流光溢彩的墨眸,眸心却倒映着一个七窍流血的女子,那模样说不出的凄清,决然。
这骇人的景象彻夜折磨着她,直至破晓时分,第一缕阳光斜斜地打在汉白玉铺就而成的地板时,程青鸾才模模糊糊的浅眠了半刻。
忽然间,一种夹杂着惊恐的坠落感扑面来袭,她只觉心脏莫名的猛跳了一下,难以抑制地低呼一声,骤然睁开眼。
“娘娘,您怎么了?”紫苏一直守护在她身边,见她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扶她坐起。
“我没事。”程青鸾靠在软枕上,如墨的青丝凌乱披散在身后,眼底下是说不出的疲倦,环视四周,看不到宇文轩的身影,问道:“阿……皇上呢?”
“皇上一早就前往离山祭天,恐怕要后日才能回。”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程青鸾掀开锦被下床,紫苏见状急忙吩咐宫女取了件宫廷常服过来,同时让人下去准备早膳。
很快早膳便呈了上来,但那送膳的宫人似乎心情不大好,整张脸都是皱巴巴的,仿佛遇到了什么晦气事。
“可心,怎么了?”紫苏见是相熟的宫人,随口问了一句。
那唤作“可心”顿时像倒豆子似的抱怨道:“哎,别说了,紫苏姑娘,今日奴婢一早给各宫娘娘送早膳,在御花园经过时,刚巧碰上冷宫送人出来,还真是晦气得很……”
可心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程青鸾却被这话惊得心神为之一振,一股寒意慢慢的由心升起。
冷宫?岂不是昨日她去的地方?
紫苏在一旁布菜,觑见程青鸾神色有异,忙拉了一下可心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
可心说的兴起,被紫苏这么一拉,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言语上冲撞了宁妃娘娘,急忙垂下头。
“你说冷宫今日送人出来,是什么意思?”程青鸾放下手上的银筷,双眸凌厉的望向可心。
“娘娘……冷宫的事,我们管不着,不如先用早膳再说?”紫苏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夹了块枣糕到她的碗里。
“闭嘴,我没有问你。”程青鸾瞪了紫苏一眼,呵斥一声,又将目光移向可心,“你说。”
“嗯……这个……”可心支支吾吾个半天后,心虚的道:“一般来说,没有皇上的赦令,只有死人才能出冷宫的。”说着,可心边偷偷打量宁妃的神色,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才稍稍松了口气。
闻言,程青鸾只觉头脑一阵晕眩,脚踩在棉花上一般使不出力,余光扫过窗外的楼兰花,发现原本开得绚烂的花一夜间竟凋零了大半,顿时心下更是凉了半截。
死人,到底冷宫死的是谁?
绕过紫苏,程青鸾跌跌撞撞的往睦宁宫外走去,紫苏微滞了片刻,也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程青鸾和紫苏一前一后的踏出寝殿,可心眸光一闪,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天气还算不错,宇文轩选在今日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倒也合适。程青鸾出了睦宁宫宫门,一路赶往御花园的方向,到了半路正好撞上推着木板车前行的太监,一袭白布正好遮住车上的女子,只露出半截带着珊瑚手串的手臂。
在经过她身旁时,风扬起了那一层白布,程青鸾一眼认出是君雪,顿时怔在原地,看着木板车渐行渐远,放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
“娘娘,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看着程青鸾强压着愤怒和心痛,紫苏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她侧目看了紫苏一眼,甩开她欲伸向自己的手:“不要跟着我。”说着,转身,一个人默默的走开。
就在刚才,她发现君雪的右手紧攒着,在某个角度,一缕反射着阳光的光泽从微张的指缝中透了出来,微微偏个方向,那道光线一下又消失不见。她不敢声张,装作漫不经心的走着,就在太监们在抬起木板车跨过一道门槛时,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小铜牌突然掉了出来。
程青鸾不动声色的捡起来藏在袖里,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才举起来,衬着阳光,看清黝黑的牌面上书写的几行字。她不太懂西戎的古文字,只认出龙纹围绕的“影卫”二字。
影卫是西戎君王的一股暗势力,皇宫里,只有宇文轩有资格动用。
君雪的死因,难不成和宇文轩有关?
程青鸾脸色一僵,暗自思忖,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响起,她正要回头,却只觉颈处一痛,便昏天黑地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