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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这么快有人在追你们啊?!”
逃命三人组在大街上狂奔,被撞到的行人骂骂咧咧,又被追上来的士兵毫无留情推了个跟头。
“这儿,来这边。”甘尼克斯一边观察追兵一边快速道:“西南边有一个小港口,没准儿我们能弄条船走水路。”
市民们纷纷躲避持刀拿枪的军队,他们目标一致,跟得越来越紧。林平之道:“我们得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甘尼克斯不能同意更多,他让另两人先走——景宣知道那个地方,然后自己引开那些拼了命要咬上来的老鼠群。
“你的剑。”甘尼克斯从包袱里抽出那把纤薄长剑,后者点点头,带着景宣和他在下一个路口分道而驰。
景宣虽然平时穿得层层叠叠走路慢条斯理,该发挥极限的时候也照样不遗余力。他们十分机智地用一件衣服金蝉脱壳,顺利找到甘尼克斯说的那个不起眼的小渡口,更幸运的是还有艘挺大的木船。
林平之让景宣先跳上船然后去解开岸边木桩上的纤绳,船夫木愣愣地看着这两个闷不吭声只顾忙活的长头发男人,刚想威胁两句手里被塞了两个银币,瘦高个眉清目秀的男子面色苍白地对他道:“一会儿叫你开船就立刻照做。”
“他怎么还不来?”林平之焦急地在岸边走来走去,然后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甘尼克斯大步跑过来,如释重负地呼气:“他们被困在一条街上,还能拖些时候。”
他们先后上船,过了半天船却仍在岸边,甘尼克斯不耐地问道:“怎么回事?”
“水面结冰了,船尾和泥土冻在了一起。”船夫无辜的摊手。
“见鬼!”
“那当然了,谁会在这个季节出海?”船夫的鄙视点燃甘尼克斯为数不多的耐心,大块头板起脸不爽地警告:“我们在逃命,老兄,所以最好别光站着说风凉话逼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船夫识趣地噤声,林平之去查看了一下,船尾的底部几乎嵌在河床中,根本动不了。
“真是雪上加霜。”他低低地抱怨,甘尼克斯皱眉问船夫:“有没有工具?我们要把泥块砸开。”
“在船舱里……”
“我去拿。”
景宣望向来路,神情紧张地提醒道:“他们来了。”
西庇阿的军队终于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手里的兵器寒光闪闪。
“甘尼克斯,你们继续砸。”林平之提着剑跳到岸上,把体力活留给大块头。
林平之孤身以一敌多,三人都知道拖得时间越长越危险。好在水面结的冰层没有想象中的厚,但砸开它们也几乎费了景宣全部的力气。
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又漏网之鱼避开林平之的防线冲向正在拼命砸开和船体难解难分的冻土的甘尼克斯。
“甘尼克斯,右边!”景宣提醒。
“快快快快快——”甘尼克斯念叨着心不在焉地一锤砸飞了士兵,船体微微晃了两下,终于悠悠离开岸边。
“搞定了,林,上船!”
一阵阵破冰之声间断不绝,如镜面般的河面快速地龟裂着,最后化为碎块崩落下沉。
船夫见状立刻动作起来,甘尼克斯看着还留在岸上的林平之喊道:“等等!嘿!还有人没上来!”
“天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船夫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糟心事儿给弄疯了。他不管不顾地拼命划桨,感觉再不逃跑他也得没命。
“林!该死的!林!!”
一大群的士兵涉水追来挡住了甘尼克斯的视线,根本无法看见林平之的身影。
天哪,他们在围攻他,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甘尼克斯着急地拽住船夫吼道:“快把船划回去!”
船夫被他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念叨着神明保佑调转船头。
林平之却在这时冲杀了出来,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杀红眼而颤抖着。河水漫过他的脚,殷红的血水融入河流消失不见。他有些混沌的眼神在找到甘尼克斯等人后变得清醒,随即加快脚步赶上他们。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甘尼克斯不知怎么就神来一笔捡起一块木板就远远掷出去。下一刻林平之用轻功飞到那块木板上,纵上船时摔进等着接人的甘尼克斯怀里,砰地一声摔进船舱。
“哦……”甘尼克斯抱着他坐起来,“你没事吧?林?……林?!”
“……没事。”林平之慢吞吞地爬起来,把被鲜血染透了的外衣脱下来扔进河里:“受了点小伤。”
甘尼克斯松了口气,景宣也走进来。渔船船舱内有一股长年累月的鱼腥味,他们精疲力尽地瘫坐着,然后掀开厚实的挂毯,看到景宣靠在船舷上回过头一脸疲色道:“我们安全了。”
神经一松懈他们才开始觉得冷,水里的湿气一下子从每个毛孔钻进身体里,明晃晃的太阳就跟完全照不到他们身上似的,景宣甚至没来得及穿鞋子,一双脚血肉模糊。
景宣闭着眼下意识地拉紧衣襟,喉咙腥甜,胸腔就像漏了气一样一丝一丝地抽痛。忽然他身体里一阵翻涌,景宣把住船舷拼命地呕吐,就像有两只手拼命在拧他的胃般恨不得连最后一点胃液都给压榨出来。
“景宣?”林平之担心道,无意瞥见他脖颈上露出的一小片红肿的刺青,后者掬了把河水漱进口中的酸涩感,回头道:“没事。”
“伙计们你们要去哪儿?”船夫问,“总得给我个目的地吧?”
“是啊,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甘尼克斯肃容问,景宣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能去那不勒斯,我们的速度快不过他的军队,西庇阿的人一定会在那里守株待兔。”
“也许不会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嗯?”甘尼克斯看向神色古怪的林平之:“你教我的不是吗?”
“言之有理。”景宣低低道,背上的刺青仍有明显的灼热刺痛感,但其痛楚比不上心中所遭受屈辱之万一。身体刺上西庇阿家族的家徽,这在大家族只有极少受到主人恩宠信任的奴隶才会得到这份殊荣,但对景宣而言,这只代表令人愤怒恶心的侮辱。
“你们在开玩笑吗,我们要逆风行驶?”船夫见鬼似的看这三个外行人,“这个天,这破船?出海?来真的?”
甘尼克斯忧心忡忡地瞧了眼冬日灰白色的海面,开口道:“他说的没错,这艘船入海太危险,我们还是改坐客船较为稳妥。”
林平之疲累地耷拉着眼皮问:“你确定西庇阿会如此大费周章抓我们?”
景宣看向他:“我与他近十年的交情几乎算是称兄道弟,我了解他的为人,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景宣苦笑:“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到底还是嫩了些,平白落得这个下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某个凯尔特人抗议,林平之淡淡扫他一眼,没搭理他。
“甘尼克斯自然不同。”景宣轻描淡写地恭维了两句,微微低头遮住眼中怒火:“忍气吞声就此作罢,此非大丈夫作为,何况我还是个商人,吃什么也不能吃亏,今日所受之辱我必叫他百倍千倍来偿。”
林平之心下一跳:“景兄言下之意……”
“我暂时不回中原,如今只有一个地方他会无可奈何。”景宣陷入沉思,随后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神色微凛,“等等……西庇阿带着军队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消遣?想必我们从离开留爱沙的时候西庇阿就得到消息了。知道他们俩往来而又能够通风报信的只有一个人,凯撒。”
“凯撒?”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景宣点点头:“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莱西克斯,是个罗马将军,在留爱沙时我无意间知道了凯撒和克拉苏的计划,撤军只是个幌子,他们要和海盗联手剿灭起义军。”
“什么?!”两人惧是一惊,甘尼克斯警觉道:“你一早就知道了却没说?”
“我那时不想跟自己过不去,但计划应该还没开始,至少现在还没有风声。”
林平之皱眉道:“你想去找斯巴达克斯。”
景宣点点头。
海面上冷得要命,寒风像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割在皮肤上。他们挤在船舱里沉默着维持温度,持续的失血和晃荡的船只令林平之昏昏欲睡,甘尼克斯抱着他,和景宣一样盯着某个地方若有所思。
他们选择在附近一个稍大的港口靠岸。
船快靠岸的时候甘尼克斯出了船舱杀了,林平之随即听到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他跟出去一看,船夫已经没了踪影。林平之吓了一跳似地看他,甘尼克斯解释:“他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他是无辜的,可以说还救了我们。”
“他是罗马人。”
林平之看着他,“如果你觉得你做得对那为什么还要向我解释。你不是克雷斯,我不希望你滥杀无辜。”
“得了吧你在渡口杀的那些士兵就活该下地狱了?”
“别吵了你们两个,等不及把人招来吗?”景宣制止了两人突然的争吵,“甘尼克斯,把脸遮起来别引人注目。”
他们回到地面,甘尼克斯冷静下来,“抱歉。”
林平之摇摇头,却什么都不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