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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伤太重,能喘气到现在已是诸神赐福,换成一般人早就硬邦邦的了。”卢修斯处理着狰狞的伤口以不容乐观的口吻道。
“奥诺玛莫斯不是一般人!”甘尼克斯像证明什么一样反驳。
“那得看诸神的意思,但依我看,再不想点办法他就是个快要没命的普通人,我们只能祈祷好运降临。”
林平之进去的时候大夫卢修斯正端着工具出来,烙铁和丝线上沾着焦黑猩红的皮肉,他是个瘦削的有些佝偻的老头,双目凹陷,看到斯巴达克斯询问的眼神叹口气,花白的胡子抖了抖:“我尽力止住了他的血,他还活着。”
斯巴达克斯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谢谢。”
甘尼克斯就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奥诺玛莫斯,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察觉有人进来也没有反应。
“甘尼克斯。”林平之轻轻出声。
那背影一绷然后转头惊讶地看向林平之,似乎想不到他会在这儿。
“小赛里斯。”甘尼克斯的神情松动了下来,于是林平之走过去,对方伸臂环过他的身体,然后让他弯下腰,在他嘴唇上落下轻轻的吻,就像平时打招呼那样:“抱歉,刚才没看到你。”
“没什么。”林平之淡淡回答,随后看向奥诺玛莫斯。黑教练身上的伤口全用烧红的热铁烧焦止血,缝合住的伤口狰狞地爬在皮肤上。奥诺玛莫斯笔直地躺在那里,看上去坚韧一如往常,好像随时可以站起来对他们说教。
甘尼克斯早已见惯生死,但重要的人即将离他远去,谁都习惯不了这个。
林平之知道比起拿他不会没有事的风凉话去戳他的伤口,甘尼克斯更想听大夫告诉他奥诺玛莫斯能活下去。林平之把甘尼克斯放在墙边的酒袋递给他,见对方避开不接前又送了送:“你需要这个,它会让你好受些。”
“有你在我已感觉好多了。”甘尼克斯站起来拉林平之到外面,把斯巴达克斯当成了雕像。
他们的一切斯巴达克斯都看在眼里,赛里斯在逃亡的时候似乎和甘尼克斯发生了不少事,亲密得旁若无人。甘尼克斯似乎已经很明白自己想拉他入伙的意图,眼睛里清楚地告诉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斯巴达克斯对他的不友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望了黑教练的伤势后也离开了房间。
神庙外,斯巴达克斯看到那两人远远坐在一堆干柴旁边,米拉,那个和他们一起在巴蒂塔斯家共同谋划逃脱的黑发女人站在他身边,此时也看向甘尼克斯,向斯巴达克斯问道:“你和他谈过了吗?”
“没有。”斯巴达克斯收回目光,“不过我会找个恰当的时机说服他加入我们。”
“他身上没有斗志,只看得到已经熄灭的潮湿火种。”
“那就再让它燃烧起来。”斯巴达克斯回答。
“恕在下冒昧,请问您是斯巴达克斯吗?”
有个男人拾级而上,姜黄色的袍子下摆扫开了台阶上的落叶。斯巴达克斯看向来人,他的声音清澈,和赛里斯相像,但看上去要年长一些,眉目和善,笑容温和。
“是我。”
景宣一笑:“久仰大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
林平之去拿了些吃食,回来的时候一个金发女人从甘尼克斯身旁离开。
他把肉干递给闷闷不乐的家伙:“她挺漂亮。”
“他想在我这里寻求一席之地,不过人人都知道我更喜欢黑头发俏脸蛋。”甘尼克斯看着她跟上另一个男人离开,庭院里的男性开始训练战斗,劈劈啪啪地敲得人心烦。
“我不喜欢别人拿我的脸说事,不过我可以把你的话当成赞美。”
甘尼克斯终于有心情开玩笑了,“在我眼里朱诺也没有你迷人。”他倾身想要与之温存,林平之快速躲开去:“收敛点。”他还不想众目睽睽下就寡廉鲜耻地跟人亲热。
于是甘尼克斯改为抱着他,握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过了一会儿叹气般道:“他说的没错,我是个完全没有荣誉的混蛋。”
林平之一愣,他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于是没有说话,不过甘尼克斯也许只是想让他听听而已。
“我爱上了兄弟的妻子,让他蒙羞。”甘尼克斯抬头盯着墙上的某一点,就像个做错了事追悔莫及的孩子,终于把他心底的秘密说出来:“我也不想这样,但事与愿违。这次回来我就是为了弥补欠他的人情,让他像个角斗士般死得体面。”
“这可真够……”
“十恶不赦的是吧?奥诺玛莫斯气疯了,即使我告诉他梅丽塔爱的是他。”甘尼克斯绝望地咕哝:“因为主人的命令我和梅丽塔上了床,我敢打赌就算我把命给他,那家伙也不会原谅我了。”
“那得等他亲口告诉你,你还救了他一命。”林平之有些笨拙地安慰他。
甘尼克斯就像看一个孩子一样看他,:“你说得对。”
但林平之知道他压根没听进去,只是敷衍他让他不要担心而已。
林平之顿时有些气恼,甘尼克斯总是把他当成孩子,那让他感觉不公平。林平之觉得他必须说点儿什么能吓他一跳,彻底说服他的事情。
他思索着,蹙着描画般浓黑的眉头,慢慢开口道:“我曾有过妻子……”
“噗——咳咳!什么?”被酒呛到的甘尼克斯惊讶地大睁着双眼不敢置信地询问,林平之瞪他一眼冷冷重复:“我有过妻子,怎么了?”
甘尼克斯立即闭嘴,对方几乎从没提过他的往事,他不能这时候打断对方的情绪。
林平之缓缓低下头,心里仿佛有一团丝线,他抓住那线头,一丝丝地往外扯,初时浑然未决,渐渐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直至撕心裂肺。
“她是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但我不爱她。我和她成亲是为了替我父母、替林家报仇。她的父亲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但她却说能为了我去死。”他闭上眼,前尘如梦,甚至已经变得不太真实:“她那么天真善良,更像她母亲,完全没有她父亲的虚伪狠毒。可我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一心要报仇雪恨……”
甘尼克斯已经听入了神,“后来呢?”
“后来,我真的杀了她。”林平之张开的双眼中灰蒙蒙的,尾音淡淡地消失在那化不开的浓雾里“在那之后我被关了三年,呵,令狐冲说我执迷不悟,现在想来却也没说错……”他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简直不疯魔不成活,愤世嫉俗至死不悟。如今重活一世抛却那些过往,自己黑暗阴狠的那一面也随着辟邪剑谱渐渐抽离了。
甘尼克斯非常认真地没错漏一个字,他像是十分苦恼地思考着,过了好半天才确认道:“三年前……就是说你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就跟女人、不、女孩儿亲热了?”
“甘尼克斯!”林平之被对方的本末倒置气得大吼。甘尼克斯哈哈大笑着把他捞进怀里,对着他气急败坏的脸颊猛亲一口:“你真可爱,小赛里斯。”
林平之彻底放弃了,无奈地嘀咕:“谁都会犯错,我只希望你别被过去绊住脚步拉入泥潭。”
“过去的回忆终有一天会让人豁然开朗。”甘尼克斯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而笑道:“小赛里斯,我知道你想让我高兴,但是……”甘尼克斯话锋一转,枕在林平之后颈的手开始不规不距地往下挪,最后在紧实的屁股上掐了一下:“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虽然他们靠着柴堆,但肯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了。甘尼克斯只要一这样林平之一准儿脸红,那家伙的手正隔着衣服揉那深藏的入口,林平之想到那夜只觉得肿痛更甚,脸上也越发烧得慌,噌一下站起来兔子似地跑了。
……
晨日初升的时候,景宣一行人来和林平之等人辞行。斯巴达克斯归还了他们的货物金银,也放走了其他赛里斯人。
景宣依然那般客气有礼,和林平之作揖道别:“这趟旅程倒是别有一番趣味,俗语常说福祸相依,得失相补,此番全因林弟我们才会屡屡化险为夷。如今我们先行别过,恩情却不敢忘,今后若有所需必竭尽全力。”
“景兄严重了,既已兄弟相称哪里还需这番客气。”
“林弟说得是。”景宣郝然,随后递给他一个红木食盒:“眼下便要重阳了,我叫人备了些五色糕和菊花酒聊表心意,林弟久居在外想必也对故乡挂念得很,这些吃食望能略解乡愁。为兄却不能与你畅饮一番,实是遗憾。”
“男子当以业为先,路上保重。”
“保重。”
景宣和他的人都走了,留给林平之一只信鸽保持联络,若他打算回中原就可以随时通知他。
林平之望着远去马车渐无踪影,遂转身朝神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