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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沈默疗伤的几日中,我向李灵药学到了许多的药理知识。她的性格虽然乖戾,但是配药诊脉认真又专业。
我答应李灵药,待沈默伤愈,我们带她寻她的儿子。这让她充满了干劲。
但我也有要求,一是放谷中的女子离开,二是撤了谷中机关。
李灵药毫不犹豫地做到了,心心念念的是与他的孩子相见。看着她累的一头大汗的样子,我觉得她还可救,她只是一个被伤害了,然后满腹仇恨的女子,若被善待,谁愿意恶毒?
沈默在李灵药的调理之下,身体愈发的强健,今日已能提起斧子砍柴了。
我在屋檐下坐着看着他挥舞着斧子,十分有干劲儿。劈完柴火后,他放下斧子,伸出右手,在阳光下照了照,握紧了拳头灿然一笑。
看起来沈默对自己的康复情况十分满意,笑的小虎牙都出来了。
我远远地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容,跟着愉悦起来。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待到他完全康复了,我们也要各自东西了。闻嫣夫人还在等着他,而我,也有归宿。
下次相见不知何日,看着他时而洒脱,时而幼稚的样子,我不禁有点舍不得。
沈默回身看到我,拾起一块木块向我撇来。
我伸手格挡,奈何反应慢了,木块直直地砸在了我的头上。
刚才依依不舍的温情烟消云散。
沈默看着我呆呆的表情,赶紧扔下斧子跑过来给我揉了揉头顶的大包,心疼得给吹了吹:“你真是傻了,躲都不躲么?”
我真是被他的幼稚打败了,平缓地说:“习惯了,我的头都越来越硬了。你康复的怎么样了?”
沈默握了握拳头,很是喜悦地告诉我:“前辈的医术了得,还真是有力气了。”
“所以啊,你得安排她和温谦相见。”
沈默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担忧地告诉我:“温家父子最是虚伪虚荣,我怕温谦其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娘亲。”
想起温谦那虚情假意的脸,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我拍拍沈默的胳膊,带点小坏的告诉他:“温谦父子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侠义形象,最怕的就是授人以柄。所以我们不如顺势而行。”
“顺势?”
我点点头:“那他们见面之前,你就在江湖上宣扬,温谦的生母已被找到,且有确凿的证据。这样温谦怎样也会找到你们,届时你带着李前辈在大家面前亮个相。温家父子即使为了保全名声,也会给外人看起来他们是怎样善待温家堡主母的。”
沈默嘴角微扬:“你这是做好饭端到温家父子面前,他们只能接招。初小姐心机之深沉,沈某佩服,佩服。”
我一抱拳,对着沈默道:“公子客气了。只是以后山重水路,你没了我,可得多带几个心眼。”
沈默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神色如常。
我看他不接话,便仰起头看着秋日的云朵。过来片刻,沈默的声音传来,平静而冷漠的说:“你想回到西南,是因为他吧?”
我的闹钟闪现了许多理由,但我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叶珂亭。
我微微一笑,心下确定。
沈默看我不答复,躺下看着天边的流云,安静了下来,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忧。
我想回身与他说些什么,沈默用力一拽,我倒在他的身侧,头上还枕着他的手臂。
我慌了慌,想要起身,却哪里挣脱得了沈默。
他用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也不敢声音大,看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见那有一朵看起来柔软又蓬松的云朵漂浮在湛蓝色天空的中。”
沈默躺在地上懒懒地道:“你看那朵云,是不是像一只狗。人生亦如是,白云苍狗,百年匆匆而过,所剩下的不过是零星记忆。我希望你多些喜悦,仅此而已。”
“哎呦,沈二少有文采啊。”
沈默转过头看我,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你看看,用不用我想一段话,帮你刺个纹身啊?”
“啥?”
“就纹个‘沈默之物,闲人莫近。’”
我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但是午后的阳光实在是明媚而温暖,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被沈默抱在树荫下,身下还铺着他的外衣。
沈默在我身边睡得比我还开心,我不禁踹他一脚,让他起床。
沈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坐起身来。有些朦胧地看着我。这时他的笑容是无害而温柔的,整个人都像是被阳光镀了一层金光,看起来温暖又明亮,让人不能正视。
但我心中却在计较另一件事儿。
我询问沈默,沈明昭发病时的症状。沈默略一回忆,详细地告诉我:“据大夫说他好像是得了癔症,从庚午战役之后,他就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病,不让自己攻击他人。但他的病控制不住,发病时会癫狂,全山还无人能打得过他。所以大家都很害怕。因此沈山主每年都会在春秋交替的时候闭关修行。就是为了控制自己的心魔。”
“那谁知道沈山主发病的原因?”
“暂时未知,据说是追求明悦慈时,曾在雨夜跪在明老山主的门前。也就是那次的经力让沈明昭大病一场。沈山主的兄弟们都非常不客气,怀疑他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脑子进了水。”
我问沈默:“你说沈山主那个时候会不会是不由自主?”
沈默看着我想了想:“你是说,他是吃了致病的东西,才让自己意识迷失,犯下大错。”
我认真地点点头,以我看到的,听到的沈明昭的为人之道,和对待师父的态度。我觉得这里面哈有许多头绪值得理清。
不是说动手的是谁,犯错的是谁,罪责就强加于谁。这不公平。
而且,我有必要想尽一切办法为师父的爱人摆脱不实之罪。
沈默听完有一瞬的思考:“你怎么证明明山主好无辜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亲手弑杀养父,弑杀兄长,你空口白牙,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没想给天下人看,我只想给师父看。师父的一生都赌在这个男人身上,哪怕一线希望,我都不能让师父输。
沈默掐了掐我的脸:“傻丫头,你想走怎么样的路,你可以一往无前。你不用担心你的身后,你有我。”
我对他一揖,感谢沈公子的倾力支持。
待李灵药忙完,我和沈默便去寻她。
她正用竹简刻下她医病救人的良方。
我上去说了许多闲话。终于拐到了正题之上。我求知般问她药理知识。最后终于把话题转移到迷幻这一主题上。
我问她:“这世上可有药材,可以控制人的意识?”
李灵药没等我说完,突然怒瞪着我:“你这是想窥探我家传的秘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不学不学,你也别教,省的你午夜梦回,再不放心。灭了我的口。我只是想问前辈,我之前见到的木菊花可是羌国之物?”
李灵药惊奇道:“你知道木菊?你这丫头,年纪轻轻倒是有些见识。确是羌国之物,在大越很难见到,你在哪里见过?”
我叹口气:“我本不想告诉你,但这却更能让你更确认,你和温谦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我在温家堡曾经被木菊这样的植物迷晕。所以我想问一下,是否有药材会控制人的思绪,犯下弥天大错。”
李灵药颇有些自豪地告诉我:“以药力配合一些催眠之术就可以做到,用迷香为他人织幻,再用木菊一流让被迷惑的人沉浸在自己思想的世界。
我反问她:“你有这么神奇的技能,何不凭此发家致富,鼎立江湖?”
李灵药充满敬意,看了看窗外道:“羌人十分憎恶这项技能,因为羌国曾发生过内乱。乱臣贼子用此方屠城三座,白白失了许多性命。所以迷幻之术在羌国是被律法所禁止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我虽明白不能说。但遇到那厮之后,意乱神迷,竟不顾脸面和族规为他写了一份全面的迷幻之术,并赠予他木菊花朵和野荔蘑菇的粗粉。”
“你可知他要来何用?”
“据说,是为了让他成全了他心中的江湖。”李灵药此时目光却微微低暗,声音也沙哑了许多:“后来我才知道,他接近我只不过就是为了得到迷幻之术,好做他欺师灭祖,争权夺位的勾当。”
李灵药年少无知,把迷幻之术倾囊相授。木菊乱人心,野荔蘑菇混淆人的心智。所以在李灵药生产后,温明孔觉得已无利用价值的人灭了口。
那这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沈明昭三年死期将至,为了保全自己和妻儿,才不得已攻上明山,他万万没想到,此时有人趁机给他是用了迷幻之术,让他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悔恨终身。
而且据李灵药所说,沈明昭会留下如此巨大的后遗症,绝对是布局着想要取了他的性命。但奈何沈明昭的功力太深,只伤到了他的头脑,并未致命。
这些歹毒之人才未得手。但沈明昭却不可否认地杀害了自己最敬重的师长,替他人背了黑锅。
这一切在这一行程中明了了许多。
我又问李灵药道:“前辈,您可识得胡广?”
李灵药厌烦地摇摇头,继续磨药去了。
我坐在台阶上,还是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沈明昭当年攻山的兵力从何而来?而温明孔为何没有趁机取了明山?而胡广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这些遥远得在记忆中蒙了一层浮灰的秘密,还留存于世上,等待着人们去把它一层一层的揭开。
而锁钥和宝物这些更加让人分心,杜伊给我的衣物到底何用,五行锁钥需怎样才能凑齐,何时才能开启明山上的机关,黄金屋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些的种种。
虽然与我没有沈默关系。但已经卷入是非之中,谁又能全身而退。
我想着想着看到沈默坐在了我的身边,正在看着我:“我觉得你中年能脱发,你实在太爱多管闲事了。”
我不认为这是闲事,因为沈默还没看到过日复一日的绝望。但是我见过,我见过师父这些年的苦,所以这个闲事由我承担。
沈默说:“好好好,都是你的事,今日江湖和平的重担就放在你的肩上了。你听了这些,却不问问我知道些什么?”
我听他说着。大意就是,温明孔是最努力,最厚道的孩子,可这样的孩子在明山上却非常不起眼儿。沈明昭天资极高,其他师兄弟各有所长,就连叶明达也是有背景的人。
但温明孔不是,他在明山上所有的风评也只是他是个好人。
但在温明孔谦虚厚道的外部下,装载的却是一颗狼子野心。他常年受不到重视和应有的待遇。甚至在全山押赌注选新帮主时,都没有人给他设置庄家押注。
这一切的一切给靠自己努力闯出一片天的温明孔不小的打击。因此他才不计任何代价想要获取明山。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用手段伤害沈明昭后,却和另一队人马厮杀起来。让最后赶来的吴统等人,收了渔翁之利。
战败之后,他又做出援助明山,阻止沈明昭未成的样子,在江湖上立威。甚至在前些年他多次联合闻达山庄与明山形成对阵之势。
而可怜的沈明昭,一方面莫名其妙地收获了武林至高无上的权利,另一方面失去了毕生所爱,还空留一身病痛。
我们虽只在明山上见过一次,但沈明昭这些年的沧桑都已写在了脸上。他太累了,他现在要的只不过是和师父安稳度过余生。
现在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沈明昭的清白,但起码现在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有了很多期待。
我诚挚地对沈默说:“你不该怪你的父亲,他这些年有很多不易。”
沈默却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他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但他却不是一位好父亲和好夫君。他为了坚守自己心中的情义,冷漠对待我们母子这么些年。我有理由疏远他。何况,我的疏远,伤害的只是我自己,对于他来说,毫无影响。在沈明昭眼中,我本多余。是一夜之欢留下的负累,他是不愿意我存在的。”
看着沈默看向远方的目光,我知道他这些年的空虚和不安分来源于哪里了。没有母亲的陪伴,父亲拒之千里,幼时的他一定想不通他哪里做错了。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多余的,被所有的亲人拒之门外。
沈默,这些年,辛苦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