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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修哈哈笑道,“三少爷就算是觉得我有非分之想,也该相信你二哥的眼光才对,还是你觉得他眼神不好。”
正常的姑娘家被他这么说早就该哭了,她却还笑得出来,真是个怪人。“也是,我二哥连宋良工那样的美人都看不上,不可能会看你上这个丑八怪。”沁兰有告诉他,二哥回来了又入宫了,但却没告诉他,二哥把钱小修也带了回来。
她见他手里提着罩了黑布的笼子,嗷嗷,传出狐狸的低叫声。“这是那只狐狸么?听说这是圣上御赐的,三少爷是要把它带去哪里?”
端木谨诺是仗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二哥不在,他就是最大的。“要你管。”他提着笼子离去。
脾气不好是端木家的特色么,哥哥这样弟弟也这样,她心里想着,靠着那石栏看那九曲桥下小池里的鲤鱼悠闲自在全无烦恼的游着。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她就算有烦恼,她想也是她自找的。
贪嗔痴很抛不开,她的性子就是那样了,三岁定终生,注定她胆小怕死。勇者才会无惧,她不是勇者,是懦夫,自然是这个怕那个也怕。
沁兰走过来道,“姑娘,有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你的。”手上的东西沉甸甸的,她转交,好奇的想看布袋里面是什么东西。
“才几个时辰,就有人知道我在二少爷府里还送东西来。真是厉害的情报。”钱小修自语,打开布包,里面的银子阳光下格外耀眼。
沁兰惊呼,“好多银子。”
钱小修点了点数目,倒也猜到是谁送来的了。“沁兰,你知道端木家在外的名声不好么?端木丞相卖官鬻爵私下敛财是要遗臭万年了,而你家少爷,估计也是要留下骂名,有想过离开端木家么?”
“奴婢是买断终身进来的。”
“我记得。我意思是若是有一日能让你自由的选呢。你就没想过回乡成亲生子?”
沁兰想了一会,回道,“以前家贫,家里几亩瘦田养不活一家,奴婢爹娘没办法就向亲戚朋友借米粮。刚开始还是都愿意的,但时间一久常贫难顾,家里又一直还不上,亲戚朋友就说些难听的话。丞相敛财挨骂,但过的清贫不也一样挨骂。朝廷的事奴婢管不上,只知道大人给了奴婢钱粮养活一家子,奴婢临走时答应过爹娘会好好报答少爷大恩。”
沁兰的想法简单,倒也很实际。至少比那些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类的话听起来让她觉得顺耳,她没资格说谁的理想崇高,谁的志向渺小。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想她真是融合不进那圈子。
钱小修把布包扎好,有人认为银子腥臭有人则甘愿为财而亡。“这些银子给你弟弟妹妹买冰糖葫芦吧。”
沁兰不敢收。
“我视财如命,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大方的,你要把握机会。”
她是这么说,沁兰却见她拱手送银子一点不舍也没有。“奴婢不能收。”过去有朝廷大员贿赂府里的下人通风报信,但总是很快就被查出来,被赶出府出。别的大户人家也不敢录用,在皇城没了立足之地就只能远走他方。
“我不是收买你,晚些二少爷回来了,你可以去和他说我给你银子的事,他若是不让你收,你就捐了吧。”
她是难得这么大方的,只是她现在就只想两手空空的,没有负累。至少这一刻,她嫌捧着这包银子走,很重。
钱小修把银子塞给她,沁兰盯着那足够买几百只冰糖葫芦,吃到烂牙的银子。只能傻傻道谢然后又问,“姑娘,台秀楼什么时候开呀?”
她照顾钱小修那几日,钱小修总是点台秀楼那的糕点,买多了,她就让她带回去吃。吃着吃着她也喜欢上那的糕点了,但昨天想去买的时候却看到东主有喜的条子。
“台秀楼。”钱小修又移回视线看回那摆尾鲤鱼,懒洋洋道,“等我想开了再开吧。”
想开再开?
沁兰想到,有这么随心所欲做生意的么?开店无非为了谋利,但她听钱小修的语气似乎不太热衷盈利,但若不为财开店做什么?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顿时觉得二少爷带回来的姑娘与众不同起来……
沁兰知道钱小修一直在等端木惟真从宫中回来,只是等到亥时,已是夜深露重,她知道钱小修吃饭睡觉都定时定点。“要不姑娘先休息吧,二少爷回来奴婢再叫姑娘。”
才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可能是二少爷回来了。”
钱小修和沁兰走出院外,却见下人乱作一团。沁兰拉住一个丫鬟,问道,“怎么回事。”
“三少爷偷偷把那只白狐带进了宫里,狐狸抓伤了太子,三少爷被罚了板子,给抬回来了,现在正在发脾气,不让人给他上药。”
沁兰担忧道,“这怎么得呢。”
端木谨诺趴在床上大发脾气,送进房的饭菜碗碟都被他当作武器,只可怜了前去劝慰的丫鬟,顶着头破血流的危险,颤抖着进去颤抖着出来。
碎片一地,端木家的碗碟,钱小修怎么想都觉得也该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也亏得端木谨诺生在丞相家,才能连发个火都是这般的“劳民伤财”。她对沁兰道,“等他火气过了再说吧。”她看得出这沁兰想进去,但也不要选这时候,没看到进去的丫鬟都被吓哭出来了么。
“没关系,奴婢皮粗肉厚,三少爷受了伤,得快点上药。”沁兰说着,还真不怕里面是刀山火海,勇字当头就进去了。
端木谨诺抓了个碟子就扔,好在钱小修拉了沁兰一下,慢了一步,碟子才会碎在脚边不是砸在沁兰脑门。
钱小修道,“三少爷那掷镖的本领不会就这么练就出来的吧。”
“你这丑八怪进来做什么,滚出去。”认定了钱小修是来幸灾乐祸的。端木谨诺四处看,发现触手能及的东西都被扔光了。
“不是还有一张被子么,三少爷若是想扔,可以扔那张被子呀,反正我没见过屁股开花是什么样的,正好让我见识见识。”
“你不知羞!”
钱小修笑道,“是谁大吵大闹,吵的鸡犬不宁,还一副想哭的模样,谁不知羞啊?”
端木谨诺一把将被子盖过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鼻头通红。他不想给钱小修看到。
“我一直认为三少爷是聪明人,难道丞相没教你进了宫要如履薄冰,要三思而行。三少爷要不是丞相的孙子,这次怕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就能了事。”
“姑娘。”沁兰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她自小就卖身为奴,见三少爷比见自己兄妹多,若是问弟妹秉性喜好她未必说的出,但若问的是三少爷,三少爷脾气大,自尊也强。
钱小修眨眨她的小眼,装无辜道,“我不过是在说实话呀。那只狐狸呢?”
照顾狐狸的那小厮躲在门外,听到钱小修发问,探头进来道,“被乱棍打死了,圣上下的旨。”人非草木,少爷天天去给狐狸喂食,有多喜欢那只狐狸,他最清楚。现在被乱棍打死,还是死在三少爷面前……
“……”
钱小修征了。她以为端木谨诺是不过是因为挨打了在乱发脾气。他是家里老么,想来是万千宠爱,做什么都是顺着他意思。该是第一次皮开肉绽挨打吧,皮肉之苦吃不消,才拿下人出气。
沁兰劝道,“少爷,伤处要擦药才能好的快的。”
钱小修走去拉他被子,端木谨诺在内部使力和她拉扯。只是一个孩子哪敌得过大人的力气,她一用力被子就掀开了。
端木谨诺吸着鼻子,错愕的很,没想到钱小修还真那么胆大敢掀他被子。
“难过为什么不哭呢?忍着做什么。”钱小修道。
当年她掉进水里,是玉顶耗尽气力将她拖上了岸。若不是阎夫人代她葬了玉顶,它死后还要忍受尸首风吹日晒不得安宁。尽管后来她有问过阎夫人安葬玉顶的位置,特意去祭拜它,但站在它坟前她除了哭,没有别的事能为它做。
如果玉顶的尸骨还能说话,她真想问问它救了她这么一个无用的人对社会毫无贡献的懒人,它有没有后悔过。
钱小修掐了掐他的鼻子,“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是错的,能自由的哭笑的时候就该苦笑苦笑,否则你将来身不由己时,眼泪只能吞肚子里了。那只狐狸……若是有缘,来世还是会和你见面的。”
会见么,它算是间接被他害死的,该是恨死他才是。端木谨诺道,“我不是有意害死它的。它已经愿意亲近我了,我以为有我在没关系,我以为只要不把它放出笼子就没事。”
“那只狐狸野性难驯,对着生人容易发狂。三少爷不是知道么,为什么知道还要带到宫里去呢?”
端木谨诺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太子和皇子知道二哥府里养了狐狸,他们想看。”
“就因为太子想看?三少爷难道就不会分辨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么?”她反问着,见他后悔莫及,因为他的炫耀才把狐狸害死了,他把脸埋进臂间大哭,听到钱小修道,“让沁兰帮你上药吧。”
“我不要!”端木谨诺挣扎着,不让任何人扒他的裤子,他是打算疼死自己了。
“我听说动物都有灵性尤其是狐狸,若是生前和它养出了感情,死后用朱砂在它颈后和额上点上红点再亲手埋葬,来生就能凭此相认。”
端木谨诺可不如一般孩子容易哄骗。“骗人。”
“这是一位大师告诉我的,信不信自然由三少爷决定。反正三少爷信了我没好处,不信我也没损失。是不是?”
山穷水尽绝望的时候,哪怕只是看到一丁点亮光,都会朝着光源跑,再渺少也是希望,总有盼头有个念想。
大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小孩。
“不过,我看三少爷屁股开花,也是动弹不得了,连下床都成问题,别说要走出去亲手把狐狸埋了,你就当故事听了吧。”她摆出事不关己,他信与不信她都无所谓的模样,然后对沁兰道,“你留下来照顾三少爷吧。”
估计她不在场,端木谨诺才会乖乖上药。
钱小修转身,却看到端木鹤延端木勿离和端木惟真都站在门外,她刚才的谎话不会都尽落他们耳中了吧。她笑着故作自然,朝那三位朝廷大员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