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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接过茶碗,亦是点头叹道:“此中关键便是这位严阁老,两朝元老就眼下而论,已是不多的硕果仅存了。更是那位当年登基之初的左右臂膀,又岂是旁人可随意诋毁一二的!”
稍敛了敛面上的忧色,不觉也已抬头望向京城那方:“却不想他那位高徒却是触及过深,犯了众怒才是注定了其被贬的结局所在。不过一新入刑部的五品之职,却妄图扣下那许多金银何其之难,这是其一;更要让人不屑的是,此人还异常嚣张跋扈的气焰,才是他必败无疑的关键之处!”
想到当日其自作聪明的寻了那马姓商户,代为出面以势压人妄图将各家半数的股份收入囊中,不单可看出其人的贪婪无比,亦能清晰辨出他欲借皇差而大肆敛财的背后,必定是大有依仗。
这大有来头的依仗,却并非单是来自高高在上的那位授命,更有那就连当今万岁也对其礼让三分的严阁老。再加之,先前在户部的一路顺畅,连升两级,愈发是不可一世。
可偏偏就是如此顺风顺水之际,却因他赵氏早已不复当年,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这官场上的交际应酬与他眼下的境遇而言,更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及!
仅凭任上的政绩,只怕尚不足以让他更进一步,想到本就手握皇差在;再低头俯视那些新近才迁入京城的商户们,哪能半点不存旁的心思;何况粗略盘算一番,倘若能扣下这几家来,不但能将各处应酬所需尽数填补平整,与他赵氏一门的重振大事,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关键之处,又对这诸多好处势在必得。自然舍了当初的豪情壮志,敢冒此大不韪而放手一搏。
“说来此人也是被先前的连连高升冲昏了头脑,不及细细思量便行出这无法挽回之举来,的确太可惜了!试问近些年来,能这般异军突起的年轻才俊中,他可算得佼佼者。然而,别家的财势却是他赵家不可与之比肩一二的。想来,这才使其更有那急于求成之心,也算是情理之中,只可惜严阁老的多年栽培。全都付之东流!”
那旁的叶氏,不免微微颔首附和:“可惜他赵家没有擅长理财之人才使得其万事一肩挑。我们夫妻俩再不济,也好歹想着府里又出了一位在朝为官之人。不免颇为艰难,才占尽了先机寻了一处添补进项的合股买卖。若是不然,只怕也难绕开这‘金银’二字。”
闻言怎不深有感触:“想他赵氏一门本也并非普通官宦出身,自是不甘落于人后,又被这诸般的好处所诱。因而才冒险踏出这步,只怕其身旁定有那教唆之人,一直随行在侧。那年才刚在户部上任,我倒是与其见过两回,却不似个急功近利的!”说到此处,不免又是摇了摇头。低声一叹。
“只怕也是被前段时日传出的消息所困,一时的错觉才使其迷失了本真,试图冒险一搏!”顿住片刻后。才指了指那边桌上的书信提醒道:“相公可还记得,前次表姐来访所述?”
“那半月的时日里,漫说是身在官场之人皆是各有盘算,只怕连其余之人也都在私底下是议论纷纷。一旦那位不等收回全部的封地便已是……只怕这其中的变数却是旁人难以预料的,何况东宫麾下既无足够的兵权在。又无堪与田家一交高下的文臣在侧,更是一大变数!”
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夫君。不忘再补上一句:“想必这也是那位急于成功的原因之一,想要及早巩固自己的朝中的地位,的确是值得放手一试!只是他贪心太过了,想要各家分了五成与他,却是……。”
不见二奶奶继续往下,却听得她略有迟疑后,反问向自己:“莫不是你我都想岔了,那位这般行事却是另有原因!”
“娘子何处此言?”听到这一句反问,不免也是微微一怔,随后还是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妻子。
却见那旁的叶氏附耳低语道:“会否是为了明哲保身,才出此下策?借此被贬之际,先行远离这风波再起所在,待形势明朗那日再做图谋!”被自家娘子如此一提,到底也是心头一震!
惊呼一声:“何止如此?”
但转念再做思量,却不觉怔怔抬起头来:“倘若真是这般,那此人的用心可算是当朝第一了!想此人不过比我大了两岁而已,细论起来而今也不过才二十有六,怎会有如此心计!”
这句才刚出口,已是让他夫妻二人同时一惊,异口同声道:“莫不是转世重生的?”想到这个可能,两人俱是沉默片刻。
饶是猜度过种种可能,却始终不曾联想过这位并非此世之人,要说是叶氏的异想天开,又觉得不无可能。
试想此人既然能在短短一任之期,仅凭政绩之优异,突出重围得了那位的青眼,便已算得可圈可点。倘若再往前推论,以他赵家早已颓败不堪的境况,只怕严阁老再有惜才之心,也是有限。
“毕竟想要在这仕途之上一路通行,诸多必备要素也是缺一不可。更何况那严阁老本就以清廉得名,又怎会识人不清看错与他?”
岂料,此句才刚一出口,外头已有人回禀道:“回两位主子,表姑奶奶的车门已是停在院外。”
听得此言,原本已觉疑惑重重的夫妻二人,更是莫名一惊:“今日才刚了结商户那桩,怎么她却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定是另有变故发生。”
心中有了疑虑,自然更是收敛三分面上之色。果然待三人坐定下来,就只见那旁的姚王氏小心拿出一封急信,转而交到了表弟卢临渊的手中,并压低了音量提醒再三:“此番前来却非为了先前那桩,而是京中另有一件非常大事颇叫人猝不及防,姑丈才特意转交了这封书信与表弟你。”
闻听这句对面所坐之人,又怎会毫无惊疑之色显露:“莫不是由关那被贬出京的赵大人?”
“与其关系颇深,却是他家恩师严阁老。今日早朝之上……。”
“什么?严阁老欲告老还乡!”怎不叫在座之人大吃一惊!
此时正是处处不明之际,当今那位才刚重理朝政不及三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糟心之事,即便严阁老因此则损了颜面,终该以国事为重!先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待时局稳固之后,才提告老一事方为稳妥之举,却不想那赵大人才被贬而出,他身为两朝元老却不顾国之大事,毅然决然提及告老,未免也太过……。
直到将表姐送出了院外,夫妻二人才重新步入内室,接了方才的话题,继续商议起来。刚才当着姚王氏的面前,二奶奶不敢显露太多过人之处,更别提与相公对座两旁侃侃而谈这朝中之事。
此刻才算是彻底恢复了几分,抬头看了一眼身边之人,低声询问一句道:“倘若我们方才所料不错,便可解释为何这位严阁老这般着急欲告老而去,只怕他那位得意门生正是起因使然!”
“不错,若是这位有意退出京外,坐等大局初定以此为借口,的确是再合宜不过,只是未免可惜了赵大人的清白官声,恐怕再要平反此事又要苦熬许多时日,方能再图高升之事了。”
说罢,已是顿住片刻扣了扣桌面上的那封急信,才喃喃一句:“想来我家父兄也还未曾察觉一二,只怕此举已是瞒过众人之眼才对!不敢断言十成十,但少说九成余必是将此举视作合情合理,却不曾反思其中的真正缘故何在?”
“又或许,只是你我的推断有误罢了,这一切种种都不存在别的深意在,不过是妾身的妄加揣测而已!”
沉寂片刻后,这旁的卢临渊也是缓缓开口道:“如今也只得静观其变后,方能定论究竟是他师徒二人早有避祸之心,还是皆有那赵姓之人的贪心不足而起。”
夫妻俩本就不是喜功之人,又因此事尚无定论,自是绝了回信将期间种种猜度,告知府中父兄警惕之时。再则,此番悄悄赶来京郊小住也已颇为担忧。那京城之中卢家老爷会否怪罪与己。
毕竟是先一步定下计谋,再将此事告知府中,即便得以善终,却不免是背着府里暗中行事。再加之自己早已不在官场,却又插手这官场中事,又将最终也将卢府牵扯了进来,更是罪不可恕!
想原本与严阁老家一向交好的卢府,此番却成了联名绊倒阁老名下高足之人,哪能不叫人唏嘘不已?更别提,在此番间接将严阁老逼出京城的众位里,占了极重的一份更是半点不假!
将这诸般种种联系一处,更是不敢妄动半步。收妥了那封急信便寻思着老父信中所述,不免低声提议道:“既然已被府中老爷提点了万事小心,那庄中之事还是暂且交于旁人打理一二为妙。你我索性在外避上一避,待等些时日再回自家山庄,才可避免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