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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二奶奶这要往集市去逛逛,可也犯不着这么打扮?平日里带个帷帽出门也是一样,又何必改头换面,还换了一身男子装束。再看这旁的二爷,却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不过略略点了点头,两人便并肩出了小院。
本来此次再向南行,就是为了多多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再则如今手头也并不缺钱,自是不与外同住一院,还是遣人寻了个干净的四合小院住上几日,再往下一站去。
今日二奶奶也是特发奇想,寻来了早就改短的衣袍来试,若不抹干净了颜面细瞧,还真难以辨别这面黑似碳的年轻书生,却是一窈窕少妇乔装而成。
换了男装也随之改了称呼,这一路行来,倒叫身后两步外的蔺管事只得暗自摇头。前些日子带着帷帽,一旁丫鬟随了左右,往外头去岂不是更为便利,如今到好只有自己一个身后护着,可是多有不便。
才想着今日二奶奶的异装而行,就听得那旁街角上,有人高声一句:“船靠岸了!”
只见这旁原本还各自为阵,或坐或蹲的挑夫苦力们,已是齐齐向码头涌去。再行至那旁街市一角,才赫然发现这头看着,虽是平平无奇的集市样貌,那道路的尽头却是直接与码头相连的。
再抬眼定睛一瞧,不禁是豁然开朗,这码头上多是辛苦搬运重物的挑夫粗汉,若真是一身官家妇人打扮,还真是太过格格不入。
再则此刻虽是还未入夏,到底是南方地界,气候原比京中温暖许多。不过两个来回,已有散开半边衣襟,裸着一条臂膀在外的,匆匆担着肩头的货物。穿梭街市之中。更是让身后紧随的蔺管事,禁不住是连连颔首。
无怪乎,今日来此去了随行的小丫鬟,只命了自己随行,原来却是这般道理。正在思量其中缘故之际,就听得行在最前的二爷停住了脚步,在一门脸儿不算宽大的店铺前。
顺势抬头瞧了一眼,那店旁迎风曼舞的幌子上‘珠光小葛’四个斗大的正体,赫然在目。这字怕是写岔咯?要说自家门脸儿窄,取个‘阁’字未免太过招眼。在此之前冠以一个小字,也算平衡一二。
却不想,到头来这个阁字还写错了。就不知这家的店主可曾多有留心过,还是……就在那旁蔺管事猜度连连之际,店面中以有伙计微笑相迎上前:“客官,可是有看中的物件,咱们店里是……。”
再听店内的伙计倒是寻常的很。不过多了一份南方独有软糯口音外,再寻不出旁的不同来。反倒是店内异常的朴素的装饰,却格外使得步入之人,多有留意三分。
柜中齐整摆放着,色泽相似,却是长短各不相当的圆润珠串。数十之多;也有特选了珍珠为点缀的指环、发簪,配在一旁,亦是华光宝气。晔晔照人!
这等售卖上等珍珠的店铺,京城之中自是不鲜见,只是落户如此渔港小镇,不免让人暗暗吃惊!再有这里装成珍珠的木盘,虽是寻常可见。但这内置的衬底却是别有讲究。
粗一打量,不过是在软包之上披了一层皂纱罢了。实则不然。若定睛细瞧,便可发现这皂纱之内的却也透着珠光隐隐,只是其内的珠光却与面上所盛的饱满珠粒,略有不同。
即便在京城之中,也仅有大户之家方能使得起的夹丝软绸。
有了此等认知,那旁的蔺管事已然没了先前的轻慢之心。由门前起便瞧着不似城中的大商户,步入后亦是简简单单,直到认出了盘中的软衬是何等所制,不免已是高看店家一眼。
更何况盘内所盛之物,也是不比京城银楼中的物件差去哪里,愈发是暗自点头。果然还是二爷眼光独具,却不知方才停了脚步的这位并非瞧出其特别之处,而是曾在舅兄口中略有耳闻罢了。
本是同处南方境内,又是此方独有的特产之物,哪能不记忆深刻非常的。再则,此番再向南行并非只为感受风土人情,更多了解各地特色物产,也是其中一环而已。到了这古以盛产珍珠得名的小镇,哪有不亲自走上一遭之理。
而且门前那一方看似错写的招幌,又怎会错过与他,自是信步入得店堂之中,细细观赏起来。
倒不是卢家二爷小气,临走时只选了一珍珠手串,让店家包了起来,就连一旁二奶奶也只挑根,不太显贵的珍珠簪子而已。好在这店家虽说售卖之物,皆是品相一流,却不似那些店大欺客的主,依然是恭恭敬敬送了两位出门。
却见这旁领在头里的公子爷,抬手唤了一旁的老管事来,另许了他一个银锞子算作打赏。此番之举,无疑让小伙计是明显一震!愣愣接过手来,已是惊喜万分,只是这惊愕大大多于喜色罢了。
再看另一旁乔装打扮的二奶奶,却是一脸的平静无奇,便知定是两位主子一早就商量妥的。如此说来,今日并肩集市这遭,却不是一时兴起,匆匆而来的。
待等三人坐到车上,转回借住的小院之中,才唤过蔺管事言明此事。“当日听了舅兄们所提,已是有了一探之心,今天看来的确是不虚此行!蔺管事可也觉得,那葛家的珍珠远远好过那些寻常店铺?”
原来是那店铺的东家姓葛,才换了‘小阁’作‘小葛’。片刻恍然后,忙是躬身应到:“回二爷,不但强过普通店家,就是满京城只怕也是鲜有胜过一筹的!”
“本就是自古以来的盛产之地,只是碍于珠体不及北地所产的更大,才不得不退居在旁了。”
虽不甚了解珍珠产地一说,到底在官宦人家做了这数十载的管事,这珍珠也是见过不少。的确自百多年前,北方沿海那方也有了采珠之人后,这南方所产已是略显不足了。
“别看那方所产不及此地的光泽莹润,却是已个头取胜。再来便是因为反贼那桩旧案,这盛产之地也被卷入了其中,也就越发变得艰难起来。”
二爷口中的艰难一说,自然是指经营珍珠买卖生意之事。才想及经营生意一桩,不禁已是联想到临出余县之境时,主子曾与自己说道起有关此番南行之举。
果然并非只为四处游玩而来,对于自家主子弃了京中官职,另辟蹊径之举,起先也与旁人一般略有迟疑。然而,当亲眼目睹了原先主家一门此刻的颓败不堪,哪里还有丝毫的犹豫。
不禁对于二爷的目光深远,更是倍感安心!要知道,自己如今这把年岁了,再无旁的所求,只盼着两个孙儿可安度一生罢了。
身为奴婢,自然是万事依仗着主家的兴盛度日。倘若真似叶府这般,只因老爷一念之间,坏了大事,自家孙儿岂不是也随之受困,只怕再无翻身之日。
然而此刻却是不同,二爷本有举人功名在身,又是曾在京中户部任过八品官职的。即便辞了回乡,亦不是寻常之人敢招惹一二的。再加之,眼下京中依然在任的卢家父子二位,又皆是翰林出身,愈发让人恭敬有佳。
撇开这一说,再提两位主子一手筹建而成的渌水山庄,更是早已今非昔比了!单是每年各处的进项,已足够主子们衣食无忧,滋润过活了,况且另有奇思妙想不断的二爷,总能在不经意间,寻出旁的生财之道,更叫人是佩服不已!
此刻听得二爷提及珍珠买卖一桩,愈发是欣喜在怀。
“旁人不晓得二爷的才干,老奴却是深信不疑的!”抬头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已是微笑接道:“当初修那片四合小院之时,就是全仗着二爷所提之法,才将完成时日整整提前了小半年的,只怕比起工部的老爷们,也是差不去哪里!”
不过是寻来打个比方罢了。殊不知,由今年之初起,工部已有官员特将此桩抱于了那位面前,随之而来的便是借为己用,转而成了工部的惯用之法。
进而也使得明面上,提出此法的姚宏远得了朝廷的褒奖,年内必将另赐爵位。只是此刻获悉之人,不过寥寥罢了,就连身为户部右侍郎的卢家老爷,也还未曾有所耳闻。
再看这旁的卢临渊,已是摆手拦道:“哪里敢与工部官员们比肩一二的。往后切莫的外人面前提及才好,毕竟已归在表姐夫名下,咱们自当三缄其口,才是道理!”
一句提醒,已是再明白不过,蔺管事虽提主家不值,却也只得颔首应道:“老奴记下了。”心中虽有疑问重重,至今都还不明,却自知此等之事,哪里是自己一个府内管事,可以过问的。
略定了定神,却听得这旁再度开言道:“此番往南虽不曾领了你家蔺兰一同来,我却有心将此桩买卖,交与他来经营。”
啊!已是惊得不能言语的蔺管事,哪里还能分心思量有关主家为何将到手的功劳,拱手让人之事,此刻已是愕然当场。瞪大了双眼只张了张,却好似失了魂魄一般,愣神那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