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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交代了名录之事,已是信步来到鱼塘一旁的叶家大爷,此刻已露出了欣喜之色:“若真是能入妹婿所言,由鱼塘抽出之水便可顺便肥了这菰米地,倒是两全其美之事!”
虽是喃喃自语,却也让随行的两个小厮是连连点头。瞥了一眼这两个,不禁也是轻笑摇头道:“都是自小就府里长大的家生子,哪里下过田地耕作,你们又能明白什么哟!”
不想其中一个已是放了背篓,取出大爷那本厚实的手稿,躬身奉上道:“大爷忘了,卢姑爷送与你看的那份稻田养鸭的图例,可是与这鱼塘水滋养菰米田好似……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倒也不曾恼了这小厮的出言提醒,接过早被自己整理成册的手稿,翻看了起来。
鸭子养在稻田里可以去了虫害,还能因其在秧苗里四处走动,从而起到除了田间杂草的功用。反之,稻田又因蓄养期间的鸭苗,从而达到了施肥之效,更可算得互惠互利。
以此类推,再观这鱼塘同菰米田的道理也一样,只是多了一道更有远见的好处,那边是由菰米吸取了鱼塘之水中的养分,由此还了洁净之水入河道,才是眼光极为深远。
“是啊,这鱼米之乡若是混了赖以生存的清澈河道,岂不是罪孽深重!”抬眼望向头顶之上的湛蓝天空,不觉也是深以为然!
待等有人送了鱼苗移入塘中,也已是五日之后了,当着众人之面将其中道理细细讲述一清,愈发引得一众老庄户是重重颔首。
“怎么不是之般哦!原先咱们村里,也有专挖了池塘养着不少鱼虾的地主家,每年秋后捞干净了鱼虾,留下那满池子的混水。可都是是带着腥味的。如今得了这等地好法子,咱们再不用像往年那几日一般,是谁家都不敢往河边浆洗衣裳去咯!”
“还不单是为了浆洗衣裳一事,听说菰米田得了这鱼塘的水,长势必是更好。就是冬日不挖了河泥来肥田,也是足够……。”
不等这人说完,另有佃户是当即附和道:“这冬日里挖河泥可是个苦差事,要是真省了这一项才是好事一桩!”
“谁说得了稻田养鸭、鱼塘同菰米田,这河泥就不用挖了?”此刻已是推门而入老农张七福,却是边快步走来。边正色提醒道:“不是没事吓唬你们几个,这河泥真要是几年不挖了,指不定哪年赶上大潮汛。咱们这上等的好田就直接成了龙王老爷家的后花园咯!”
只一句,便是点到了要害之处。是啊,上游来水中多少还是带着些泥沙之类的杂物,要任其放着几载不清理,还真是没人敢保证。绝没有任何变故的。
想到水漫金山的场面,便再无一人念叨冬日里,开挖河泥是一桩人人喊累的辛苦差事咯。别看田亩是东家所有,可大家伙来年的口粮还得靠着这些活命,哪里敢不多留神一二的!
再则,如今这般好说话的东家又要往哪里去寻?要是真离了这叶老爷家的庄子。往后只怕再没如此的好地界了?倒是无需这为首的张七福苦口婆心,唠叨再三,众人也是纷纷点头认同此桩。
就在这头佃户们说起鱼塘之事时。那位处河道旁,专作庄内水车磨房的所在,也已是完成在即。今日叶青庭之所以欣喜而往,便是为了察看这两处所在。
瞧着原木色的河边小屋,不禁也是眼前一亮。到底自家胞妹的所提不错。小屋离地两尺,即可避免了河道边湿气过重。还可将外面环绕三面的过廊做了临时的休憩之处。
真到了夏日炎炎之际,若能在这等临水处,暂且避开顶上的毒日头,也是再无别地的。看着好大一片空旷的水田,也唯有这一处可充作此用的地界了。
饶有兴致地步上木制台阶,抬手比划了过廊上的茅草遮避,更是点了点头,转而问向身后的小厮:“你们瞧着可是还实用?”
“大爷您是不晓得,这水车磨房才建的时候,小的就同小五来了不下三回。就在过廊上多加一层茅草顶子,就连那些个工匠大叔们都是一个劲的直点头。”
只见一旁的小厮也是连声附和:“咱们也好歹来了这南方有几个年头了,别的不多就是雨水特别丰沛,,在这水车磨房三面修出这过廊来,才是便利的很。”
听得两人积极应答,这旁的叶家大爷亦是含笑摆了摆手,示意开下门来,且瞧瞧这屋的家伙什儿都齐全了没。
晚间将庄内诸事一一回了老爷知晓,这才听得父亲提及,妹婿一家即将返回四合镇郊的别院修养一事。
“怎么才来了没两月,就要上路而返了?”半是不舍,半是难逢知己,此刻才算是真正与妹婿有了畅谈之时,却又匆匆而去,不免略有失落之感。只是妹婿一家本不曾打算长住,不过是为解叶家的燃眉之急,才日夜兼程着急赶到。
“眼见庄子已是初步就绪,自是早些回程静心休养身子,才是正经要事!我们已是得了这意外之喜,哪里还能多留时日的,更何况你妹婿上报时,却是以回乡养病为辞,哪敢在这外乡多作停留,许久不归之理?”
“这……。”愣住片刻,重又抬头正色应道:“儿子,明日便寻了采买些南方的特产,让妹婿带于京中的亲家老爷,尝个新鲜。”躬身辞了老爷而出,这才幽幽一叹。
回转自己屋内,依然忍不住轻叹连连,引得一旁的妻子公孙氏都不免低声来劝:“姑奶奶终究已是嫁了卢府为媳,再说此去乡间安心静养,也并非就此断了音信。”
端来了热茶,才一旁坐了:“就卢姑爷这筹建田庄的好谋划,你还怕他夫妻在乡间过得不舒坦?”
显然这句是直接点了实处,就见这旁的叶青庭已是怔怔偏过头应了一句:“娘子是一言点醒梦中人!我怎么就不成想及此处哪?”
“相公你是当局者迷罢了。毕竟咱们家才得了他姑丈的帮村,解了当下之困。不但有了这像样的两进大院;还多出了这许多良田;更是再不用发愁进项一事了,可算是惊喜连连了。”
这旁已是缓缓颔首:“若说是因其在户部任职三年,在为夫看来却不尽然。倘若真在任上显出此等才华,又何以走得这般顺利,其中必是另有隐情。”
“反之,若说我家这妹婿是刻意隐下如此学识,倒也算是情理之中。”不待这旁相公一声叹完,就听得那旁公孙氏不免好奇问道:“相公这句,又是从何而起?”
“自然是由他的诸般好提议中,确定而得。虽说以他的功名怕是不能高升,可终究还有位有才之人,又怎会不得朝廷重用,不过还需徐徐图之,方有出头之日而已。但他却是宁可借了养病之名,就此离了京城而去,不免让人为之惋惜不已,却也是深有所感!”
提及这官场的变化莫测来,身为当年无端被牵连的叶家之人而言,可谓是感悟颇多!旁的不提,单是原本在京中也算得名声在外的叶府一门,如今只落得家奴散尽,衣食堪忧的地步,便可知其中的奸险非常人能想象一二。
何况,还是当今那位明知判断有误之后,只略作安慰,却始终不曾沉冤得雪,回归本位,几载过去更是令人几乎到了心灰意冷时!
再看期间朝中的种种乱象,愈发让人是不寒而栗。终不知究竟还许多少个年头,那削藩一事方可尘埃落定,就此得以长治久安,更是未知之数。
恰逢此时,又失了这等微末小官一桩,愈发将本已千疮百孔的叶家彻底打入了冰窖之中。若非姑奶奶叶渟涵夫妻俩来得及时,只怕叶家便要典了最后的庇护所在,就此沦为租借他人屋舍的窘迫官宦了。
即便如今想来,亦是心有微凉,再怎么也曾是京中数得上名的大户之家,却只因当年老爷的一念之差,险得落得无家可归的境地,又怎叫人不暗恨那位的不公之处。
要知道,当年事发被累的三家,如今已有两家得以平反,却唯有他叶家是迟迟不得准信。虽不明究竟是负责重审此案之人,存心刁难之故,还是那位暗中有过授意所致,总之是犹如泥牛入海,自此再无丝毫消息传来。
就这般拖过了一年又一年,熬过了一载再一载,直到叶家几乎耗尽了所有,依然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想及此恨,不免更是对胞妹一家的匆忙离去,更是感慨万分。一旁的叶家大房奶奶又怎会不明,自己也同样是深有感触,漫说不是自家嫡亲的妹子,可这短短两月的重聚,才真正感受到亲情可贵。
尤其是姑奶奶对家中子侄的关切之心,落入两位嫂子眼中,更是无比的感动!说句实在话,先前生养的子侄他姑母或许还曾有过亲近之时,可在她出嫁后才出生的,也是同样得了莫大的关切,却是令人不曾想到。
毕竟两家往来通信并不频繁,可见的确是用了心思的。单是包袱里整整齐齐的新衣,便是比照着侄儿们的年岁所裁,更是小到中衣、鞋袜,都是成套转入两位嫂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