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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们一架马车虽是略显宽大些,却是半新不旧,这才收了把式怀中摸出的入城银子,不过瞥了两眼就将我们放行。”顿住低叹一声后,又接着讲刚才的情形细细描述与东家知晓。
原先就在京城许久,这等的情形虽不常见,也并非仅此一地,再则经历那场纷乱后,相关的几处地界上更为普遍罢了。虽有不屑却也是单凭一己之力,就可轻易改观的,何况自己早已不再是户部任上的那个八品提举了,更是力有所不及。
摆手遣了蔺管事回去歇下,这旁才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如此鱼米之乡,只因一反贼作乱竟然成了这般模样,怎不叫人心痛!何况此刻朝廷又正是府库空虚之际,更是该休养生息,填充府库以备不时之需的关键时刻,却这般放任不管,不知京中那位获悉实情后,该作何感受?”
“常言道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不提此处离着京城数千里之遥,又有之前的一场纷乱为诱因,自是被朝廷视作不祥之地,却不知越是如此越该好生看顾,恢复民生大事,才是当务之急!”听得相公一声感叹,也已点头附和一句。
先前两人虽不曾到过南面,却也是风土地理的杂记之上,读到了些许描述,皆与前世一般皆称此地是历来的鱼米之乡。岂料,才不过经历了一场贤王之乱,就已然落得这般天地,怎不令人倍感惋惜!
即便那位远在京城之内,未必能亲见此处的情形,可每年还有那许多悄然出京,分走各地代天子巡狩的监察御史,为何也无一人上达天听,不免怪哉?
“想其中被拦截之事。虽有发生,却也不该如此杳无音讯。毕竟本是朝廷的一大粮仓所在,若有异样突变,无论是户部也好,还是龙案前的那位,也该倍加关注才对?”幽幽提及此项,不禁抬头望向这旁的相公。
只见卢临渊亦是无奈摇头道:“即便当日还在任上,也哪能获悉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实情真相,全凭各地官署上报的公文所述……如今只粗粗掠过一二,便知此一带的情形远非先前所料那般。只是年景略有不足之故。”
想到白日里所见的凄凉情景,夫妻俩皆是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同样身处此境的岳父一家来,更是辗转难眠。第二日。索性起了个大早便着急向蔺管事,早已打听一清的地界而去。
转过前面的山头,赫然已是抵达了岳父此时任职的所在,磬州境内的舍县地界。隐隐可见不算高大的半边围墙,却是嵌入了两旁的山势之中。显然是一处易守难攻的谷内小县。
虽不比北面的高山峻岭,却也有其独特之处,显然当初这县城的选址,便是花了一番心思的。算不得居高临下,俯瞰周遭一切,却是典型的易守难攻。想必此前定是时常受到外敌的攻击才对。只是原本用以防卫的城墙、角楼已再不复当年之貌。
“别看独在一旁建有角楼,必是可堪大用的。西面能远眺对岸的山林外围;南方可触及那旁山道的出口所在,怎么瞧都是用意明确!”立在马车一旁。低头与身边之人轻声细语道。
顺着相公所指放眼望去,正如他言中所提一般,是个位置独特的所在。转而又看向城门的那方,应声接道:“夫君见了这不同寻常的角楼,可曾记了什么?”
“的确高出一般的角楼许多。再看这样式又更似……。”
一旁的叶氏已是笑着补充道:“看来这县城本就占地不广,不曾另外单独建有望火楼。而是将这城门上的角楼作了两用设定。即可防患外敌,在探察敌情动向时一用;又向内观望城中火情发生之用,倒是内外兼备,物尽其用!”
“外敌来袭,作角楼;内有火情,换望火。还真是两不耽误,再则战事突起虽不可避免,也非年年如此;可这城中人家众多,不时而起的大小意外,却是时有发生。”不觉深深看了一眼,那座已是略显颓败的高耸所在。
直到一行车马入得城们,才发现事实也正是二奶奶所提那般,那侧的角楼向内的一面上,赫然架着大钟一口。这般架势再无需外人多言语指点,但凡在城中居住过的,皆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定是用以率先得知灾情发生的所在,望火楼。
“难怪外头瞧着层层叠起犹如塔身一般,还真是另有他用。”不想已是抱过自家闺女,比着高处的所在低声告诉起来。却被身边之人笑着提醒道:“她才多大,眼下教导这些个也是记不得,倒不如改日寻个会念童谣的小丫鬟来,咱们只做启蒙之书,才是有趣易懂。”
“这主意好,让小娟录在纸页上便是,回头也放在学堂里,作幼儿的启蒙之用。”
就听着一旁的叶氏,轻笑提醒道:“相公不是将那汤头歌,作了学堂的启蒙之物,怎么又不叫自家闺女也学了家传的……。”
忙不迭摇头拦道:“可是不敢让我们家言馨学这些了,虽说我卢府世代官宦人家,宫中选取懂医的女子入宫,只要良家的女儿,可这等之事还是难避则避。即便她往后真心喜欢,也只能我在家悄悄教习便好。漫说是庄外之人了,就算是庄内也是不敢吐露一二的!”
显然,先前由梁掌柜家小闺女那桩,已惊得这位是不敢妄动!
即便有心将手中本事,传于后人也断断不敢,选了女儿承袭这门手艺了。到底与前世大有不同,若要安然无事还是处处谨慎,方为这万全之策。
待客栈稍作安顿,夫妻俩便换了身干净衣裳,领着女儿用了些点心就此上路,直奔县城中的西南方而去,也正是岳父一家借住在此的小院所在。
车马在院外停住,入眼之处尽是一色的半旧院墙,巷子不算幽深却是十分宽敞,就是比起各大府城中所建的街巷来,也是相差无几。
再看各家院墙内,不时探出墙外的枝丫来,才知晓此处并非只有常见的一进四合小院。想必就是大户人家的三进大院,也有不少是掺杂其中而建的。
这头两位主子抱着小小姐,仔细扫视了周遭的一圈;而另一头蔺管事正帮着把式,卸下此行带来的各色用度之物;那最小心整理着背上两个贵重的麦冬与小娟,更是互相帮村着彼此。
原本五月间,就要嫁去梁家为媳的麦冬,二奶奶是有意留了她在山庄,准备亲事的。可谁知一听,二爷与奶奶是要南面来探望岳家老爷的,哪里还肯独自留下。再则,一路漫长只带了小娟一人在旁,却是如何使得?更别提,小小姐也必定跟着出门,愈发叫她是放心不下!
若不是原本随同前往的蔺兰姐姐,刚好又了身孕,主子是严令其家中静心养胎,只怕也是一家同行而往。此般时刻,自当由她这个大丫鬟一路随行伺候在旁,才是正经。
只因时间紧迫,急匆匆寻个可用的人手也是不易,再则此番前来本不欲声张,更是不敢轻信才来庄中之人。思量再三,还是暂且熄了采买丫鬟一事,待等南方回来之后,再着手此桩也是不迟。
少时,来与蔺管事应门的老家人,一眼便认出了外头车马立定的小姐与姑爷,忙不迭是笑呵呵迎了一行入内。
外头看着已是半新不旧的样子,谁知院内更是不堪许多,本就不是两进的院子,生生在南倒房前拉了一面简易的竹架,权做隔墙之用未显窘迫。再来原本尚算宽敞的小院,由此一分为二却使得两头不济。
又叫这本就富贵人家出身的岳家,如何坚持至今!看着自己都不免心中酸楚,何况一旁已是泪眼朦胧的妻子,更是强忍着才不致当场落下泪来。
虽不曾存着本尊儿时的记忆,然而知道此生恐是再无归时,两人也已然慢慢接受了现实。更将对前世亲人的思念,大半转移至了此世的血亲身上,此刻看到自家父母兄弟所住之处,竟这般地寒酸破败怎不叫她心痛难挡!
顺手将怀中的闺女,交由一旁的麦冬接过,忙是扶着妻子随了老家人,往正屋进。
“儿啊!”还不等跨入两步,就听得正屋里叶家太太一声慈母唤声,哽咽着低呼出声,这旁两位的妇人也已是双双垂首试泪,再看对面满含热泪的老妇已是疾步迎上前来,一把将叶氏紧紧搂在胸前。
细细摸索着自家闺女的面颊,更是忍不住泣不成声道:“才得了你们的家信,娘就一直盼……盼着能早日……。”
见婆婆哭得伤心,倒是刚才悄悄落泪的妇人,低声告诉起来:“婆婆是日日盼着姑奶奶能早些到,这才听得外头有车马经过,便着了老管事快些与你应门去,不觉还真是姑奶奶一行到门前了。”
见那旁妻子也已是泪流满面,这旁卢临渊忙施礼,言道:“不知岳母日日盼的辛苦,小婿理应早日上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