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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自家老爷口中,能道一句算得合宜已是难得,却不知今日还能听到这般的言语,不禁让这旁的太太王氏暗暗吃惊片刻。莫不是那家又行出何等下作的手段不成,还是……想及了自己府中,远在北地女儿,才有了这番感慨。
试着问起一句:“可是公主那儿有消息了?”
知道自己刚才那番突兀之言,定是引得妻子吃惊不已,不觉已是颔首应道:“由公主做主,以将我家二娘许了外族亲王庶出长子为继室,来年五月便要迎娶过门。”
“如今老爷已是位列三品之职,即便二娘是过继到我名下,可好歹还是嫡出的名分,为何不配与那相当的人家做正室,偏寻了这么一个庶出的,还是续弦……?”
听得老妻一句追问,那旁的老爷愈发摇头道:“那亲王本就是重兵在手,膝下更是仅有庶出的六子。嫡出惟有两女,却是并无子嗣,所以不出意外这庶长子,今后便是那承袭爵位之人。”
转而又皱了皱眉,又是低叹一句:“原想着二娘随了公主这许多时日,必是想留在身边为女官的,却不曾想还是未能逃出这一劫!”
“老爷的意思,难道公主许了二娘与那位,却是为了他家的兵权在握不成!”已是随之一怔,之前朝中反贼一事才刚平息不久,这头又听得二娘婚事,却被皇家女儿拿来做了赌注,怎不叫人暗自捏一把冷汗。若是再无战事发生,还倒罢了,只怕却是无可避免,到时必是那首当其冲的所在!
虽不是自己亲生,却还是老爷的骨肉,被无端卷入此事。不免也为之焦虑非常,但此事怕是再无挽回之力了。不禁偏转头来,看向后院那方问道:“此事可与吴姨娘说了?”
“只是此刻不妥,想必公主那头自会有人前来报喜,你且自己知晓便好。”老爷口中之言,太太王氏自是明白的很,显然自前次随了公主远嫁外族,卢家二娘已不能如同以往那般,只听从父母之命了。
虽不知吴姨娘的心思,但自此后远在北地。只怕也与公主一般无法再往京城了。早在当初已是有所准备,但此刻获悉实情,却不免颇为忧虑。
毕竟那北地外族向来都不是那般平静。即便与本国结了姻亲,近些年内便无战事重起,而其另外几方邻邦大小国度中,未必也能如此安宁多年。
又是嫁与那等以军功立本的世家,只怕每每战事一起。便无可避免得出征边疆,单是这点就让人为之担心不已!同是身为人母,那吴姨娘的心境如何,便是可想而知了。
只是,公主这般定夺必有其深意在,卢府即便万般不愿。也短短不敢多言一句,这便是君臣之分,天地大经。
至于余国公主如此行事。是否授意当今那位,更不是卢府敢过问一二的。想来后院的吴姨娘也不是那,半点不知轻重之人,虽未必懂得朝廷政事,但女儿追随那位的身份。却已是显而易见的。
显然公主那头也是急切万分,果然未及年节过完。便已有消息传入了京中,引得族亲们是纷纷借着年节之际上门道贺。私底下不知他们是如何作想,但明面上却都是满口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当初随了余国公主远嫁外族,便知道定是回转艰难,但也不曾料到嫁入外族亲王之家。到底是借了这嫡出的名分,若非这般又怎么能……。”这头还未絮叨完,已被身旁的妇人用力拉过一边。
见卢府太太未曾看向这边,才压低了声量,摇头接了一句:“也不能这般一概而论,难不成是个臣子家的嫡小姐,就能得了公主的欢喜,随行而去了?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丫头,原本瞧着那眉目就知道定是个有心计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被那妇人如此一提,身旁几位相熟哪里还有不动容的,已是不约而同,齐齐转向一旁正束手而立在太太身后的吴姨娘来。
“果然还是以往那般,丝毫瞧出此人的喜怒哀乐,着得衣裳也是半新不旧地一身素色。若是外人见了,定是深信不疑这吴姨娘,原就是那逆来顺受的主,却不知她也并非明面上所见那般,柔弱不堪!”
此话一出,自是引得身边知情者,忙是点头附和道:“想当年能在丁姨娘一手遮天的后院中,依然活得舒坦,便不是那般简单的!更能说动了老爷送了女儿为公主伴读,就可见自是早有准备的。”
外人虽是不知,但送了二娘入宫一事,的确与吴姨娘无关。毕竟她一介后院之人,漫说是得知此等大内消息,已是断无可能,即便有了消息在手,只怕试图说服老爷之时,就已露出了马脚来。
只是卢府近些日子来,已是好事不断,在众位族亲眼中,哪有不艳羡的?虽是远嫁外族,可好歹是位居高位之家,更是令那些只顾眼前风光的,满腹的不甘。
却不知,卢府老爷、太太正为此事忧心忡忡,只怕二娘的亲事并非明面上所见,那般风光无限。其中隐情自是不能提及,但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担忧,却早已落入这旁兄弟二人的眼中。
“只怕二娘这桩婚事,并非二老所愿。若论起家世来,那位外族妹婿确实不差,但身为朝中武将,出征边疆与敌交战便是再寻常不过的,老爷、太太恐是忧心此桩才是。”
身旁卢临渊已是缓缓颔首:“大哥所言极是,除此之外小弟也已是寻不出,另有让人担忧之处!毕竟当初随了公主远嫁时,二娘的命运如何,想必二老也是早有明悟的。”
“身为臣子虽不敢追问缘由,但身为父母不免担忧,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那帝王之心,并非我等之人能猜度几分的,即便明知前途渺茫也得领命行事,这便是为臣之道。”此刻说来虽不见半分埋怨,但隐隐透出的一丝无奈与不甘,还是将其心中真言,显露了一二。
或许正是因为身在自家府内,又是与同胞兄弟叙谈家事,才如此的放松,若是在外与人交谈之时,只怕再不会有丝毫的流露才对!
想到自己早有了那远离之心,更是庆幸不已!即便为了不尝这逆来顺受之苦,还是及时抽身的好。不觉亦是长叹一声:“想那余国公主虽身为皇家骨肉,都能作了那位手中的棋子,只怕二娘也有其不可对人言的苦衷在。”
一时无语,兄弟俩也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并肩双双步出了书房而去。此刻正是宾客盈门之际,又怎能罢手不理,只是这旁人眼中的喜事,在卢府众人看来却并不是那般值得庆贺之事罢了。
就连原本还满心欢喜的吴姨娘,也已在太太略带忧心的眼神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唯有此刻还在月子里,并为外出见客的大奶奶魏氏,才是那个无忧无虑之人吧。
听着这头族亲宾客们的声声道贺,那旁挽着娘家大嫂往内室而去的太太王氏,此刻才卸下了所有的表象。不禁已是苦笑摇头道:“那些族亲只瞧见我卢府的面上风光,却不知二娘为人继室的苦楚。毕竟还未满十七,又嫁到那般人生地不熟的外族地界,娘家即便已是今非昔比,却是半点靠不上。”
听着此番明言,也引得那旁舅太太不时颔首。此刻女儿若蕴的婚事虽还未曾定下,但已是得了准信,想必不出来年初春时节,那姚宏远便要寻了媒人上门提亲了。
若说卢府长房再添一千金,二娘又得了一门好亲事,可算作是双喜盈门。那他王府此前因破案有功,及时赶在年底封印之前,又晋升一级的王家二爷,自是一喜外;另有女儿婚事确定之喜,并称好事成双,也的确是不为过的!
卢府这双喜不免有凑趣之嫌,一来,二娘这门亲事本就不被众人所看好;而长房更添一千金,实则也算不得多大的喜事,只是外人碍于卢府老爷如今已是官拜三品,才寻了借口纷至沓来而已。
然而王府这个年节,却是过得分外的祥和,次子总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虽不比卢府老爷那般连升两级,却能在这般年级亲睹龙颜,足可见往后必是前途无量的。再加之,若蕴那桩婚事更使得王家二老整日面带微笑。
下人们虽不明就里,只道是主子们定是为了二爷迁升之事,才这般欢喜在心。殊不知,年节里太太还命人清点了库房,却是为了给合离的小姐,添补嫁妆之故。
“早知道你们不甚满意二娘的亲事,倒是不该挑了今日来与你说道起,你若蕴侄女的嫁妆一事。”
却见这旁王氏不免怪嗔一句道:“嫂子还不晓得我的脾气,咱们是一码归一码。若蕴这桩本就与我们家临渊有些渊源,又是我与嫂子你说起的,看着他们好事将近,我这为人姑母的哪有不喜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