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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一眼冯氏手中的帐目,不禁暗叹:“就不知卢大人家中可与自己一般,也是苦于银两短缺而无法将那处意外所得,改建成时下得益最佳的桑园?”
清了清嗓子,不忘再度叮嘱一句:“万不得已,还是莫要向大舅爷借渡的好。论起家境来,也未必强过我家太多,何况此刻秋收未至哪来的闲钱,外借与人?”
原本还想劝导一二的冯氏,听得这句后,也是微微愣神。片刻后才点头应道:“妾身明白,减了些桑苗便成,更何况学着别家寻两户饲养桑蚕的佃户,也多少能补上短缺。”
提及当初,由卢大人家娘子口中得来的法子,不觉接着补了一句道:“早先也曾想过雇佃户,可到底都在郊外那片,又无人看顾怎么敢随便信人。亏得他家表亲中,就有常居那头的,如今托付了那家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被娘子如此言道,这旁的汪清洋也不免,点了点头应道:“好在有大人家的表亲帮村一二,若是再添人手,必是不能够的。就咱们府里仅剩的老家人,单是这年岁就叫人不敢放心将老两口独留乡间。虽说看护苗木一事另有旁人,但京中庭院之中也离不得人……。”
说道府中为数不多的可用之人,难免又联想到窘迫的现状,又不能学着自己的上峰卢大人那般,借着体弱是名头推开好些,看似意义不大的人情往来。
不自觉又是摇头苦笑:“真若也是个出了名的病秧子,以自己这般年岁,想必当初就无缘户部之职咯!”见这旁相公面露苦涩,也是低声劝慰一句:“老爷倒也不必大过烦忧。今年年成好,天也暖和只等秋后,咱们地里也栽上一茬越冬菜,想必也能多添一份进项。”
明知是安稳之言。但落入汪清洋耳中,却也是倍感舒心。还记得当日与卢大人说道起桑园一桩时,就曾听他提及或许会暂缓改建。倒不是手头乌有现银,而是那位的旧疾尚未全部除尽,以至于犹豫再三是否还会再连一任。
才刚端起茶盅,却听得外面老家人来报,说是老爷旧友来访。
“这位倒是稀客,平日里自家铺面的生意已是忙得很,今日怎么得空来我家小坐片刻?”拿起折扇,又起身整顿了衣裳。这才请了那位往书房一叙。
不想那位旧友才刚步入,已是拱手直言不讳此番来意:“汪世兄许久未见,小弟今日特来拜访。为得便是近日朝中多变之事。想必世兄身在户部任职,定有可靠信息透露一二,小弟便已感激不尽了!”
自前月第一位三品官员被下狱起,各地奔走打听消息之人,便是从未停息过。特来寻了自己问道此事的。却不过两、三位旧友罢了。只是面前这位,本不在朝中为官,家中兄弟几人也都如此,今日这般着急赶来,不知为得那般?
心有所想,面上自然也已流露三分。见此情形那位特意到访之人也已颔首,解惑道:“不瞒汪世兄,小弟我这也是受人所托。特来求证一二的。”说罢,不觉低叹一声:“想当初,族中一杆子弟就无人不羡慕与他的,到如今却是落得这般地步,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力有所及的自当援手一二,何况这位本也算是你我半个同窗。”
听得如此一提。那旁的汪清洋已是明白,这位口中之人却是那家子弟了。此刻也是由衷感慨一句:“那位家中老父虽不算主犯,却也已是触怒了龙颜,毕竟涉及盐税一事,必得重责!”
对面这位也是连连颔首:“当日听闻这一消息时,小弟还曾庆幸若非那年家中遭了变故,多半也是身在官场,想必此番之事也会有所牵连吧?”
“唉——,姚世弟何出此言,以你的为人又怎会与他们一般,只为贪图那金银之物,便不顾王法条条……绝无可能!”本想直言,不免顾及那位家中遭变故的同窗,才顿住当场。
别看这位才满三十的旧友已是两鬓泛白,但其真实年岁却比自己小了十余岁,也可算得当时同窗中资质尚佳之人,只可惜了家中突逢那场变故,才从此断了仕途之想。
今日特为旧时同窗之事而来,便已能看出他的敦厚本性来。但凡与自家无关之事,旁人是唯恐避之不及,这位却是四处奔忙,只为还当年援手之情,虽也在情理之中,但毕竟是杯水车薪,奈何所识之人中,并无那位高权重者。
想到期间种种,不免也是出言安稳一番:“事已至此,想必也无望施救一二了。”后面半句,自是不必多言,相信对面这位也已是明了的很。此番被押在狱中的犯官,只等秋后问斩了,可惜被牵累在内的那位旧时同窗,也是无可奈何。
一来,本就能力有限;二来,则是在众人心中,此等枉法之人理应被斩,自是冷眼旁观。只是旧友当年援手之情尚未得报,又怎能如同旁人一般,只做那壁上观?
想到对面这位所虑,不觉更是提醒一句道:“实在无法,倒是可将其子嗣救出火海,也免得……。”
才提到这桩,就见对面这位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汪世兄倒是与小弟想到一处去了!只是碍于行事起来,需得往官衙之中多多走动才是,想小弟这无官无职的,却是有心无力。”
不待那旁汪清洋应到,已是摸出早已备妥的一摞银票:“如今银钱与小弟而言,已是足够,还望汪世兄看在昔日我们同窗份上,援手一二才好!”
看着桌上这一摞,已是颇有些发旧的银票,那旁的汪清洋便知定是这位攒了多时的家资,不想却是为了搭救旧友子嗣如何耗费,不觉也已被此等之举,深深打动。
已然是颔首应道一声:“想你积攒这份家当也不容易,只为报当年援手之恩,恐有些……。”
“世兄莫要为小弟可惜,这金银本就是身外之物。然,昔日若没有那位援手与我家,又何来小弟今日之景,更别提平日里这位也是帮村酒楼生意颇多,更是义无反顾,就算再多添几处产业也使得!”只见他眼神坚定,便知其早已是下定决心,不惜重金也要报这当年之恩。
不由绝了继续劝说之想,重重点了点头:“既然你已此决心,世兄我自当帮村一二。只是他家中子嗣如今身在何处,可是已经打听清楚了?”
余下之时,这汪家书房中却只闻两人低声交谈。原就不是那等可大肆放声之事,即便朝廷本就有例在先,凡未满十岁的男丁,便可官卖了与人为奴,何况此刻谈及的旧友幼子,尚不及三周岁。
听得这般情形,汪清洋更是连连点头:“那就好,不过三岁稚儿罢了,想必也不难办到。”
两人商定了其余之事,这位姚宏远才一路道谢,跳上自家马车回转酒楼方向。
待转过天来,应下此事汪清洋便寻到了自己上峰卢大人,将此中缘由略提了一提。毕竟救人之事等不得,能及早脱身而出,方有望少受些罪,更何况那还是个三岁稚儿。
听得这位匆匆一提,便已连声称是,这犯官祸及家人之事,本就也是无妄之灾,又是这懵懂的幼儿,怎不让人倍感揪心。比之救人心切的汪清洋而言,这旁的提举大人反倒更为紧张非常。
一路疾步而出,也只道定是这位大人家中,也有一年纪相仿的女儿,才会如此。实则,对于此世祸及家人发配边疆的责罚,卢临渊也颇感悲哀又是奈何不得。
听闻汪副提举所搭救之人,却只是个幼儿,更觉不忍。明面上虽无法多言其他,但心中不免希望一切皆顺,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个尚不懂事的幼儿,又怎捱得过那般长途跋涉之苦,多半是要断送在半道之上!
想到那犯官一家,被此案所累之人,更坚定了抽身而退之心。本只为家中父亲之命,才接手户部之职,但这官场上一帆风顺之人,却是少之又少,若他日被旁人所累而遭受此等无妄之灾,又该如何是好?还是趁早退出这权势中心,且做那悠闲自得的富家翁,才是正劲!
收拾了心境,这才提起笔来,继续方才手头公事。
而另一旁为搭救旧友之子,匆忙奔走的汪、姚两位,也已终于在三日后,得了确实的消息。看来多日的努力不曾白费,终算是将这旧友之子囫囵救出,看着女儿奶娘怀抱之中的秀气小儿,不免也是满怀感激地朝那旁友人,连连拱手道:“多亏了世兄援手,这才使得当年大恩得报!”说罢已是恭恭敬敬,同汪清洋作了个长揖。
这旁忙是抬手虚托一下,开口便道:“哪里全是我的功劳,不怕说句实在之言,此番得以顺利救出这孩子,还是多亏了姚世弟的慷慨之举。若非如此,任凭我巧舌如簧也是万万不能,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