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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秀女封妃之事几乎成了永羲帝挂在身上的污点,这则消息不过半日时间便已传遍宫闱,甚至以烽火燎原之势席卷向朝堂。
自离开仪和宫那日起,每时每刻都有劝诫的奏章从宫外递来,这种现象直至早朝上永羲帝借机将都察院右都御使和翰林院掌院学士撤职后才有所缓解,不过从此之后永羲帝沉迷美色的名声越传越大,不过三五日时间,就已传遍了半个庆安。
这日下了早朝,林老学士一身官袍,铁青着脸色匆匆走出大华宝殿。
林老学士年纪已有六十,如今看来一边岁数已老却老当益壮身姿挺拔。他历经三朝,算的上是有资历的老臣,也养成了山崩于前而面不惊的心态,只是新帝即位来做的有关于后宫的第一件大事却叫他不得不掩面叹息。
秀女封妃不过是个引子,实则他担忧的是皇上的皇位来的并非名正言顺,如今又在孝期大肆封妃,只怕会引起朝野动荡……到时候大庆王朝的国力又要衰减一番。作为一个三朝元老,国家根基是否稳定,是他最担忧的一件事。
两个身穿墨蓝色官服的官员从一边走过。
一个是祁彻白麾下的礼部左侍郎一个是詹事府詹事,这两人从事的都是文职,永羲帝重武轻文,文职总要低武官一头,因而他们这些人对于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本来就没什么好看法。
“看皇上今日的态度,怕是不会更改圣意了。”
礼部左侍郎摇了摇头,前些日子皇上撤职翰林院掌院学士便已是惊天之举,今日更是任命一个探花郎秦乃歌来顶替这个位子,人人惶惶以终日,在朝当值实在惊心动魄了些。
詹事府那位赵詹事一甩衣袖:“哼,女色误国,皇上若不认清这一点,日后必要步前秦的覆辙!”前秦最后一代皇帝沉迷女色不理朝政,以至于使天下兵火四起,战乱纷纷,直至百年后大庆王朝一统才结束分裂割据的局面。
永羲帝此举确实不得人心,只是赵詹事此言说的也未免太过,礼部左侍郎神色一怔,却是没有接口说下去。
林老学士轻瞥他们一眼,微微皱眉摇头,突然叹息一声:“这大庆,还是皇上的。”这话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说还是对身旁这两人说的,或者兼而有之。他拍拍衣袖上的灰尘,背着手缓缓沉步往宫外走去。
“大庆自然是皇上的。”
一株漫柳下,同样一身官服的秦乃歌默念着转过身,他乌黑的发丝尽数束于文士冠中,碧野乱柳下,只衬得他面色白皙,眉目清朗。
此人便是新任的翰林院掌院学士。
魏德海右臂搭着浮尘走过来,较为随意的笑道:“秦大人,皇上唤您往御珑殿一趟。”
秦乃歌抱拳一礼:“臣遵旨。”
——
下了早朝,永羲帝路过小花园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
正值夏季,园子里芬香满院花开烂漫,美人们娇声曼语,倒似是一副极美的画卷。新建的亭台下,辛九俏脸微微泛红,她脚下踏着浅色银丝绣云靴,身上是一件紫色罗裙,束腰处系着软软的宽绫,低眉浅笑间风华尽显。
亭中聚着不少人,丫鬟嬷嬷跟了一大堆,桌上还摆着茶点香茗,另外了满足辛九的口腹之欲,还另外摆有各类果脯,花花绿绿放置着倒是颇能叫人提得起食欲。
亭中有一人曼舞,口中还唱着庆安民间流传的小调,如此轻声软语倒是比吴侬软语差不了多少,辛九眯起一双杏眼,一时听得兴起,她眯起眼来的时候身上更是染了慵懒,瞧着比亭子里的这些美人都多了几分灵动之气。
苏小仪坐在辛九下首处,摇摇扇子道:“宁妹妹跳的是不错,说不准再练上几年就比得上荣妃娘娘当日御珑殿内一舞了。”她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这些刚进宫的小姐心中都有几分傲气,从六品的小仪比宁媛媛这个正七品的贵人高了两个位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说不得的。
只是她言语间却是隐隐将辛九当了枪使。
辛九转目瞧她一眼,眼神透彻似乎能将人心看透了一般,苏小仪心下一凉,脸上尴尬的通红一片,也不敢再开口了。
“荣妃娘娘的舞姿乃当世一绝,婢妾学艺不精,怎敢与荣妃娘娘相比。”宁媛媛停下动作,微微颔首,面色也半分不变,似乎没听见苏小仪所言一般。
“宁贵人舞艺确实不如本宫。”辛九此言一出,却是半点没给宁媛媛留下面子,而后她坐正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宁媛媛一眼:“不过本宫不会唱歌,从你方才哼唱的曲子听来,也是有些本事的。”
宁媛媛低下头,脸上看不清神色:“荣妃娘娘高看婢妾了,不过是些乡间小调,娘娘若是喜欢,媛媛愿抄写一些给娘娘送去。”
辛九摆摆手,小饮了一口茶水:“不必了,想来皇上晋了你的位分也是因着这些歌儿曲儿的好听罢了,若是叫本宫抄了去这算什么事。”
这又是不着痕迹的又往宁媛媛心口刺了一刀。
昨日进宫的秀女都有了封位,不过除去辛九一人坐上侧一品的高位,其余的位分皆是正六品以下,而其中却以宁媛媛位分最低。辛九如今一口一个晋位分,就像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似的,即使宁媛媛忍功再好此时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她怎能甘心?她父亲乃是一品大员宁太傅,皇上却丝毫不顾念她的身份,晋位分的时候扔将她封为本批秀女中位分最低的一个,莫说她自己,就连她朝中的老父也几乎一口气背过气去。少帝欺人太甚,他们宁家也不必再有所顾忌了。
转角处永羲帝穿着一身玄色朝服走过来,越过几个行礼的宫女,径直揽住辛九柔软的腰肢,略显亲昵的贴近她侧脸重重的吻了一口:“朕说怎么到处找不见人,原来跑到园子里躲懒来了。”
亭中众女连忙行礼,永羲帝却看也未看一眼。
辛九唇角微勾,顺着他的力气倒在他怀里:“臣妾整日里也不过绣绣花打发时间,哪有什么躲懒之说,倒是皇上不去处理政务却来找臣妾玩,该罚。”
“该罚?”永羲帝玩味的念着这个词,突然暧昧的在她耳边问了一句:“爱妃想怎么罚朕?”与此同时,揽在她腰肢的手却越收越紧。
跪倒在人群的古宛宛微微垂眸,低声一叹。身为领侍卫内统领的嫡女,她也是个骄傲的女人,只是这点骄傲却在早已永羲帝面前泯灭殆尽。
荣妃,荣妃,本就是指无上荣耀,如今这一幕,她还能说什么呢?
“你说呢?还能怎么罚?”辛九双手抵在永羲帝胸口,一双秋水某盈盈隔着手中的帕子摸了摸他的脸,“可是累了?政务虽多却也不要太过劳神。”她顿了顿,双臂揽住他脖颈,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半晌低声道:“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臣妾会担心的……”
永羲帝温柔的笑容凝在嘴边,虽然知道这女人不过是配合自己演戏,可胸口却随之多出一抹奇异的感受。
【叮!目标人物好感度+5】
莫名得到好感度的辛九匪夷所思的看了永羲帝一眼……他不会当真了吧?
永羲帝以拳掩唇轻咳一声,压下心底突然升起的莫名情绪,转眼看向跪了一地的千娇百媚的宫妃,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宁媛媛身上:“都起吧。”他到底也没忘记这女人和她表哥一口一个狗皇帝叫的比谁都顺口。
皇帝都是最能记仇的。
“表现的不错。”他在辛九耳边低语。
辛九暗自在心里撇撇嘴,还以为这人真被感动了,原来是因为自己给他报了小仇才大方的给了五点好感度。
——
永羲帝本就是因着看到辛九才来的园子,如今为了以示恩宠自是要亲自送辛九回寝宫,只是这些日子为了掩人耳目,辛九却是直接被安排在御珑殿内阁小住,所以永羲帝送她回寝宫也就相当于自己回寝宫,半点不冲突。
其实辛九待到现在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了。永羲帝这是要以宠她为名逼宁媛媛和宁家提前出手。现在朝堂上和后宫中都是不利于永羲帝的流言,这些传言未必就不是永羲帝自己放出来蒙人耳目的。
他的最终目的大抵是为了逼出篡位之人的势力,从而各个击破。
两人步履缓慢的回到御珑殿。
魏德海和秦乃歌早已等在门口,辛九与永羲帝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寝室的内阁,朝堂上的事她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太清楚,毕竟她不是永羲帝的亲信之人,只是恰逢其会的一个棋子罢了,当棋子必须要有棋子的觉悟。
御珑殿内,永羲帝站在案前翻了翻刚递上来的密件,转身看向等候在殿中的人,“不需要注意太多,朕只需要你盯住古军则和庆安府府尹,这两个人,一旦有何异动,你一定要用鹞鹰将消息传过来。”
“是。”秦乃歌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