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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
天地间便剩得了光与声。除仙盾堪堪挡住了紫电之威,但早已裂出无数条细缝,奄奄一息,如今在这天地神威下,再也抵抗不住,无声无息裂成了数块。虽是如此,但终是在弥留之际将这神威挡了下来。
身在其下的洛小桑与蓝翎儿,在这巨大威力下被震得口喷鲜血,身若鸿毛,飘向了天空。一瞬之间,便如天地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直到此刻,蓝翎儿白皙的小手,仍是将洛小桑紧紧抓住,眼中,尽是温柔,嘴角,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生死时刻,也有那么一个人,与你共同面对,不离不弃。
他笑了,如婴孩一般。
光中,声中,风中,有她蓝裳飘动的猎猎声音,化作了此刻天地间最美丽的图画。
能不能,就这样,化作了永恒。
洛小桑看着眼前的蓝翎儿,忽觉自己的身子在她白皙的小手牵引中缓缓的旋转,直到,他看见了蓝翎儿身后那如魔神裂开了的巨口,狂暴着吞噬世间一切的魔境之道。
他的心一痛,仿佛知道有什么要失去一般,手上一紧。
只是,蓝翎儿白皙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嘴角轻启。他知道,他知道她要说什么,那是让他放开的意思。但是,他怎么可能放开。
他的手又是一紧,不过,蓝翎儿的手先了他一步,将他推了开去。
“噢~嗷”垂死挣扎的魔境之道,忽的一阵巨力吸来,二人原本逐渐飘远的距离,便又远了许多。
洛小桑想张口狂呼,无奈狂风瞬间倒灌进他的口中,仿佛拼死也不让他说话;他想挣扎扑去,谁知那原本巨大的吸力,在他为蓝翎儿推开之后,竟变了方向,狠狠将他弹开。
血红的泪,从血红的双眼中狂涌而出,深深的淌过了他的脸颊。
那个美丽的女子,在风中,张开双臂,眼中温柔不减,一点一滴,融入了魔境之道的无边黑暗之中。
有一道红光,那是她的红绫法宝,却在谁也看不见也无暇去看的瞬间,追着了蓝翎儿而去。红光之中,却还带着了一点若隐若现的青光。
“假如我们一同葬身在了葬龙潭底,我想,此生再也没有更大的遗憾了。”
“我不苦的,能在你身边站得那么一瞬,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明日千万要好好的,否则,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的。”
瞬间,蓝翎儿的一眸一笑,在洛小桑脑中如翻江倒海般闪现。天地之间,忽然间一静,却有他惨烈的声音:“不要!”
他双目血红,七窍都流出了鲜血,连皮肤也溢出了血来,拼命挣扎,如疯了般向着那已经小得就快消失的魔境之道扑去。
便在此时,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却是风煞与那白发老者,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同时抓住了他的双脚。
“啊!”
洛小桑发出震天一吼,全身竟爆出冲天戾气,与那魔境之道相比,竟是不相上下。
风煞与白发老者胸口一闷,觉得杀意漫天,这暴戾之气竟从双手直冲脑门,连他们一身修行,也抵挡不住,同是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抓着洛小桑的手,却是同时放开了去。
洛小桑径往天上飘去,那吸力之大,瞬间便到了墨黑之处。
地面上,已经没有人能说得出话来。易行云虎目流下的泪水,早已湿透了脸庞;而易旋更是连声音也哭不出来,只是双手掩着张大了的小口,不敢相信的看着天上的一切。
“鸣~”
便在此时,一声长鸣,乌黑如墨染的天际,忽然出现了一道金黄,一只巨禽,发出灿烂夺目的金光,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瞬间便飞到了洛小桑身边,伸出巨爪,一把将他的身子抓住。
那墨黑的魔境之道虽只剩得一人大的小口,但吸力之大,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突如其来的巨禽虽是一把抓住洛小桑,拼命想要飞离,却一时半会也挣脱不开,顿时僵持在了苍穹之上。
“哗!”
突然间的变化,让地上的众人一片哗然。
那巨禽一声长鸣,声震四野,转头盯着那魔境之道,竟是从口中喷出一阵金灿灿的光芒。只听得轰隆一声,便如两个高手间得对撞,声音之大,瞬时狂风大作,吹得众人摇晃不已。
也亏得这一下,那金色巨禽终是挣脱了巨大吸力,化为金色的光芒,摇摇晃晃间,落下漫天的金色羽毛,慢慢消失在了黑暗的苍穹之下。
“唤日神鸟,唤日神鸟!”不知是谁,在所有人未从惊愕中醒转之时,低声不停的喃念着。
蓦地,那魔境之道一阵收缩,“砰”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是将整个天神庙,不,是整个漠北以及靠近漠北的神州之地,震得地动山摇,如地震一般,山峰倒塌,漫天石雨,大地龟裂,山洪暴雨,不知有多少生灵,受到波及,死在这场灾难之中。
一年后。
漠北之战,波及天下。正魔二道皆在大战中损失惨重,精英弟子损失大半,有些甚连门中长老都死伤大半,危及门派存亡。而此时,如沌天门等大派便显示千年底蕴,虽同是伤亡惨重,但终以一己之力,挽救正道于生死存亡中,沌天门声名更盛,特别是掌门杨问天,更在漠北之战后声望达到了巅峰。
修仙界如此,而凡人则更甚,在那等天灾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比比皆是。所幸正魔二道在大战之后,纷纷进入休整,连正常的活动都少了许多,为天下带来少有的安宁。
沌天山,沌天峰一条山道上。
正有一人,身着粗布麻衣,赤着双脚,头发略显凌乱,一手拿着一个褐黄色的酒葫芦,慢慢的细酌,眼睛,却是放在了云雾缭绕的沌天山景上。
有风,吹过,带着天地自然,沌天独有的气息。
刘正风深深地吸了一口,如回味着手中美酒一般,轻闭双眼,将那气息带入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中。这般陶醉,似乎连身后有人慢慢走近,也未曾发觉。亦或,理也不理?
身后那人站着看了良久,眼中精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二人就这般站着,身边除了风吹叶动之声,便再无其他声息,倒如融入了这山川自然之中,看不出一丝突兀之处。
终于,身后那人嘴角略略一扬,似乎心中另有盘算,终是开口道:“刘师弟……”
岂知话还未说完,刘正风便“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高师兄,别吵,这里香得紧,让我多闻几口。”
高日升眼中又是闪了几闪,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看着刘正风背影。又过了好一会,只见刘正风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副陶醉之色,微微笑道:“实在抱歉,高师兄,师弟我走到这里,不知不觉就如喝了几坛美酒一般,走不动了。”
高日升看了看他,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刘师弟不拘一格,那么多年不见,依旧是这般的性子。”
“哈哈,高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江山易改,本性可没那么容易改。”刘正风哈哈笑道。
高日升微笑看着他,道:“刘师弟,你这是要走了?不等喝上一杯易师弟家的喜酒?”
刘正风也同样看着高日升,道:“本非山中人,岂做林中事。高师兄,你当知我不习惯那种热闹场面的。”
“是吗?”高日升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意不改,只是却有淡淡的冷意传来。
刘正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同是微笑,也是目视着高日升。
二人不再说话,只是微笑对视,却不知为何,原本和谐的山景,瞬间却有了一丝寒意,还有,淡然到不为所觉的,肃杀之意。
良久,高日升哈哈一笑,顷刻间就又回到山青日秀之景,道:“刘师弟,今日我找你,有一事不明,望你能为师兄我解惑才是。”
“哦!”刘正风轻哦了一声,道:“不知是何事呢?”
“漠北之后,各门派都收到‘不枉死’解药,刘师弟之前在魔教行事,可知是谁人做?意欲何为?”
刘正风听罢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道:“高师兄,此事师弟也是思之不明,没有丝毫头绪。”
山风吹过,拂起谁人衣角。
二人又是一静,似乎各有心事在想。
忽的刘正风转过身,向着山道慢慢走下,却是边走边对着身后的高日升招了招手,道:“高师兄,能者多劳,有缘再会了。”
高日升也不言语,只是盯着刘正风的背影,脸色变得阴沉了许多,眼中依旧有光芒闪烁,似乎心中在做着什么决定。
却在此时,只见刘正风身形一顿,停了下来,也不转身,道:“高师兄,那日漠北,那声‘莫让他跑了’你可知是谁喊的?”
高日升微微一愕,道:“师弟,你说什么?”
“哈哈哈……”刘正风却是忽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往山下走去,口中却道:“可怜天下多情人,一生只为多情苦。可悲,可叹!”
高日升一直看着刘正风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下,才缓缓转过身来。此时却是夕阳西下之时,山道面东,看不见落日,但却将散在云间的余晖尽收眼底。他看得良久,转身之际,却见竹峰方向,一道烟花冲天而起,灿烂炫目。
高日升冷冷一笑,身子一动,却是隐入了山道的阴暗中。
竹峰上下,此时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虽然沌天门弟子在漠北之战中死伤众多,众人悲伤得一阵,却也化为动力更加勤奋修行。而今日,峰主易镜明之子易行云,却是与清虚观掌教清静师太首徒应小敏结为连理的大婚之日,沉寂伤痛多日,难得如今正逢喜事,顿时不止竹峰,连整个沌天门也变得多了一份喜气。
易行云与应小敏一事,本来也是有些阻滞,毕竟二派联姻,以前也未有过。不过经过漠北一役,原本性情执拗的清静师太也看开了许多,经不住易行云多次上门提亲,也不忍看到应小敏双眼含泪度日,况且沌天门如今之势如日中天,思虑再三,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大婚当日,竹峰易镜明原打算低调筹办,谁知却不断有宾客不请自来,甚连梵鸣寺的法悟大师,也派了师弟法明长老到竹峰祝贺。沌天掌门杨问天自漠北回来之后,便闭关去了,但是竹峰大喜之日,沌天峰的长老以及其他三峰峰主纷纷亲临祝贺,其他正道门派掌门更是亲自带了贺礼前来,倒叫易镜明有些始料不及。
不过礼数不可废,既是如此,易镜明也是心喜非常,脸上有光,竭诚以待。婚礼之日,自是宾主尽兴。
新房中,应小敏心情忐忑一日,却也终于敖到入夜,只听房门“砰”一声打开,易行云与一帮师兄弟嬉闹之声在门外响起,只是过得一阵,闹洞房的人都走毕,便剩得易行云一人在房中。
岂知左等右等,都不见易行云前来揭头盖。应小敏心中微怒,心想大婚之日,也不应争吵,不然不吉利,偷偷从头盖中看去,只见易行云坐在房中地上,双手撑地,头微微下垂,也不知在做什么,莫不是酒喝得多,摔着了?
应小敏站了起来,头盖是不敢自行揭下的,却是走到易行云身边,双手一扶,佯怒道:“看你,喝了那么多酒,也不知节制。”
易行云也不动,应小敏想将他扶起,谁知他竟如长在了地上一般,硬是起不来。这下应小敏倒是怒了,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坐在地板上过一晚吗?”话说到这处,不由想起今晚乃洞房花烛夜,脸上微微一红。
谁知此时,易行云缓缓将脸转了过来,脸色因酒气泛红,而虎目却是流泪,湿透了脸颊。
应小敏心中一惊,聪慧如她,如何不知易行云心中在想些什么,却是轻轻将他的头搂在了胸口,抚了抚他满头的乌发,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又想起他了?”
易行云虎躯一震,埋在应小敏胸口的头却是缓缓点了点,口中痛苦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错,明明他是无辜的。为什么?”
应小敏回想起那日之景,又是一叹,她如何不知易行云口中所说。只能叹此乃天意,天意如此,即便是修行之人,也莫可奈何。
窗外的热闹随着夜深,却是渐渐淡了下去,房中红烛,感受着夜的冰凉,默然无息的落下红泪,有星大的火光,落入烛泪之中,妄想泛出火花,却做了自作多情之举,终是淹没在其中。
夜深人静,却有着易行云低低地呢喃声。
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长了。
“砰!”
夜已深,却不知是谁,依旧不甘寂寞,放上了一朵烟花,在夜空之中,传出甚远,灿烂了一瞬。
沌天峰,小金顶。
宋飘雪独身一人,站在崖顶上,白色的衣裙在夜风下飘然若仙,默然远眺着竹峰方向那瞬间的灿烂。
瞬间,永恒。
如果瞬间可以灿烂,只怕便足够了,又何需贪求那未知的永恒。
恍然间,那烟火之上,星空闪耀,竟有了一张青涩坚韧的脸庞。
只是那么一瞬,便又化作了虚无。
宋飘雪心中一紧,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踏前了一步,再差半步,便是那深邃如无底的深渊,只是她却浑然不知,直到……
“雪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身后响起了柳辰雅略带了焦急的声音。
宋飘雪微微一震,只见满天星斗,灿烂炫目,只是那张脸庞,连一丝一毫也找不到了。疼爱自己的师父便在身后,只是,她依旧默然无语,看了看眼前无边的黑暗,终是将步子缓缓收了回来。
柳辰雅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忽的一叹,道:“你还在想着他?”
宋飘雪低下了头,身子却有着微微的颤抖,良久,忽的抬头,眼眶已然红了,却勉力支撑着,道:“师父,他本是个善良的人啊,他是无辜的,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徒儿不懂,徒儿真的不懂。”
柳辰雅默然良久,半晌后,才柔声道:“雪儿,命是如此,人是斗不过天的。即便他不死,能再相见,你们,唉,你们已然不是一路人了。你自小聪慧,师父知道你心中一定明了的。”
说罢,转身缓缓向山下走去,心中却是重重一叹。莫非老天如此不开眼,却叫雪儿也要遭受此劫,真是冤孽。
忽的柳辰雅身子微微一顿,却又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身后,夜风冰凉,却有一曲悲愁,带着了她的思,她的愁,她的情,她的无奈,缓缓地飞向了黑暗的苍穹。
那星辰,忽的微微一亮,可是听懂了吧!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