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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夜,长长的街,长长的影子,长长的寂寞。
黎相宇慢慢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辆车飞快掠过。他第一次像个文艺青年,细细体会深夜的落寞。
这样的夜,可以清歌漫舞,可以刺激飙车,还可以暧昧嘻戏,更可以纸醉金迷……
他很少像此刻,边走边回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沫沫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和他打架……分外珍贵的记忆,忽然有些明白,沫沫为什么讨厌他。
她越来越爱哭,越来越疏离。似乎,他后来尽干混蛋事,从来都只是要求她这样,要求她那样。
他喜欢看她笑。越长大,就越难看到她的笑。
他只能躲起来,偷偷看她笑。有一年,世界杯决赛。沫沫和一帮同学,男男女女,竟然彻夜在外,通宵守在一个茶楼里看大屏幕。
那晚不知道是哪个球队赢了,反正沫沫很高兴。一帮人叫了一箱啤酒,沫沫帅气地开瓶,举着酒瓶跟一男生叫板,两人对喝。
黎相宇那晚第一次看见沫沫这么豪气的一面,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也第一次没有去搅和她的聚会。只是悄悄站在楼上的栏杆处,静静地看她那股狂放劲儿。
她有时率性,有时活泼,有时腼腆,有时又冷傲。她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都被他偷窥了去。
越知道得多,越爱得不可自拔。某种一碰就燃到爆的情愫。
黎相宇去了办公室,在他宽大的休息室里,软床暖枕,浴室里干净宽大的浴缸旁,是一张线条简洁的白色桌子。桌上,放着红酒和酒杯。
这里,其实比艾沫惜的小公寓要舒服豪华多了,不是吗?可是,就是愿意扮流浪狗等着她好心收留。
他笑笑,想起刚才心酸地离开艾沫惜,转过身来最后问她:“沫沫,你不挽留我么?”
其实知道答案一定是那样,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如果她敢挽留,他就一定敢不走。
他走了,艾沫惜便可以睡个好觉。
艾沫惜也是这么想的,讨厌的黎恶少走了,她就可以睡个好觉。
可是,却莫名其妙失眠了。
艾沫惜依然睡在有围栏的小床上,大床空着,像是给谁留着。呸,才不是给谁留着!艾沫惜用枕头盖在脑袋上,竭力想挥去无处不在的黎大少这无赖的影子。
挥之不去!
车里香艳的场景还萦绕在她脑海中,她的脖子,耳垂,锁骨,甚至……胸口,但凡被黎大少嘴唇扫过的地方,都火辣辣地燃烧起来,那张英俊的脸变得无比清晰。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回忆起黎相宇的模样,那样的眼睛,鼻子,嘴唇,还有他的无赖相,懒洋洋地喊:“沫沫,我饿!”
艾沫惜觉得自己中毒了,中了黎大少的毒。她恨恨地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羊越数越多,满山遍野,全是懒懒的羊,喊着“沫沫,我饿”,呀,羊头全变成了黎大少的脸……
艾沫惜猛地坐起,大口喘气,这日子没法过了。她打开电视,听着电视剧里恶心的对白正在吵闹。
男主角扇着鼻孔,激动地说:“拜托你不要这么痛苦好不好?”
女主角伤心欲绝:“拜托你不要这么迷人好不好?”
艾沫惜赶紧把电视关掉,打个冷颤,这段台词实在重口味,比黎大少喊“沫沫,我饿”更加狗血。
正想着,手机就响了。在听了刚才电视里男女主恶心死人的对白,这段讨打的手机铃声,似乎变得可爱多了。
“喂。”艾沫惜蹦上床,钻进被子里才接电话:“黎小狗,你在哪里?”
“我在垃圾堆边上坐着呢。”黎大少彼时正舒服地泡在浴缸里,手里一杯红酒,放着低低浅浅的爵士乐。他轻抿一口,红酒的香醇也比不过沫沫嘴唇的香甜啊。
他轻轻地笑着:“不过,这里还算是挺好。一会儿要是下雨也淋不着,这垃圾站建得挺人性化的,有屋檐……”
“吹死牛!”艾沫惜笑嘻嘻的:“黎大少,你家的垃圾站还配爵士乐啊,真高级。”
“哎呀,沫沫!我原来不相信收破烂能收出个暴发户来,但现在相信了。”黎相宇在浴缸里放了精油,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打开了:“我在垃圾堆里找到个平板电脑,居然还能用,现在就是用这东西放音乐呢……”
艾沫惜继续咯咯笑:“黎大少,那恭喜你了,以后你都睡垃圾站吧。说不定以后,你还能从垃圾堆里淘出几个美女来,嘻嘻……”
“呀,这个主意真好。沫沫,你要不要来?到时也许你也可以在垃圾堆里找个男朋友出来……”黎大少笑死了,还从来没这么气氛融洽地聊过天呢。
“我才不要在垃圾堆里找。”艾沫惜洋洋得意:“我有打算了。”
“什么打算?说来听听。”黎大少又喝了一口红酒,耳边听着沫沫的声音,全身说不出的舒服:“你脑子那么笨,我听听是多不靠谱的主意。”
“春天来了,万物发芽。”艾沫惜把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笑话翻出来:“我准备在地里种个男朋友,等到秋天,就可以结出好多男朋友,一个做饭,一个洗衣,一个捶背,一个捏脚,其余的统统给我挣钱去……”
“说了你脑子不清醒,笨就是笨。”黎相宇摇着手里的红酒,看红酒在灯光下闪着美丽的光泽:“种子在哪儿?”
“什么种子?”艾沫惜打个呵欠,有些困了。
“就是你春天种下去的那个帅哥种子在哪儿?”黎相宇笑得开怀。
“哦,还要种子啊?这倒没想过哩,原来还是个技术活儿。”艾沫惜的声音粘粘的:“黎相宇,你继续扮垃圾狗吧。我要睡了,好困。”
“睡吧,明天我回来换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听到没有?”黎相宇喝完最后一口酒,将杯子放在桌上,听沫沫说话含糊不清,又交待她把手机扔远一点,有辐射。
他擦干身体,在镜中看见嘴角微扬的自己,满含春意的脸上,眉角,发梢,都沾着春的气息。
春梦了无痕。
他想,这下可以好好睡个觉了。希望梦里,可以去约会一下他的沫沫小朋友,把晚上那个约会补上。如果姓邢的再敢跑梦里来搅和,那可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至于他那个什么拳击冠军,在梦里起不了什么作用。这年头,YY谁不会?
艾沫惜一觉睡到天亮,居然被黎大少的一通电话治好了失眠。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揉着惺忪的眼睛去开门:“哦,黎小狗,你回来了?垃圾堆舒服吗?”
“舒服着呢。”黎相宇神清气爽:“垃圾站里啥都有。你看,这是甄福记的包子,这是清和里的豆浆,还有远顺记的锅贴。”
艾沫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咚”地一声扑在床上,动也不动,继续昏睡。
“懒猪,起来吃早餐了。”黎相宇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厨房。
“我不吃垃圾堆里翻出来的食物。”艾沫惜仍然扑着不动,却慢慢醒了。她闭着眼睛想,是什么变得不一样了?黎大少也会给她买早餐?还像个家庭妇男在厨房里忙着,好奇怪的感觉,他不是恨不得时时把她当丫环使吗?
黎相宇把买回来的食物用碗盛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床边,柔声道:“沫沫,吃早餐了。”
竟然是温存的。
在一个最平常的早晨,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准备了平常的早餐。
这应该是一件最平常的事。却,又是最不平常的事。
他是恶魔黎大少,是使唤丫环的爷,是只会喊“沫沫,我饿”的赖皮小狗,竟在这个平常的早晨,给他的小丫环带来了早餐。
艾沫惜坐起来,用手试了试黎相宇的额头,喃喃道:“头壳坏掉?”她狐疑又警觉地盯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黎相宇在她脑门弹了个崩指:“你才头壳坏掉!快去洗漱。”他笑起来,再不是懒懒的模样,简直像个早起又温柔的好青年。
艾沫惜摇摇头,收拾洗漱完毕,又吃完百年难遇一回的黎大少亲自买的早餐,便和他一起回家。
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用得着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接待。黎相宇心情十分好,嘴里还跟着车里的音乐轻轻哼唱。
早晨的太阳已经升起来,霞光炫目。
“沫沫,”黎大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以后不要见那个什么姓邢的。你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小红帽遇见大灰狼。”
“得了吧。”艾沫惜坐在副驾上,斜着眼睛盯着满脸霞光的黎大少:“小红帽遇见大灰狼,也比美羊羊遇上灰太狼要好得多。起码大灰狼一口就吞掉小红帽,没受什么折磨。可不像灰太狼……”
“臭丫头,”黎相宇笑起来,用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个崩指:“你说谁是灰太狼?”
艾沫惜挑衅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黎相宇笑笑的样子,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霞光中,帅得光芒万丈。人人都说灰太狼是个好老公,当灰太狼有什么不好?
艾沫惜撇撇嘴,这灰太狼是不是太帅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