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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台上的少年仍旧是一脸淡漠的表情,只是眉头微蹙,微眯的琥珀色眼瞳里,透露着淡淡的依赖和委屈,只是少年的这份依赖与委屈,到底是向何人表露的,邱志文怕是难知道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谢忻予的这张脸。谢忻予被他们折腾了这么久,本就白皙的脸庞早已苍白如纸了,纤长的睫毛上沾着不明显的水汽,轻抿的嘴唇由于温度极低的缘故而显得粉红异常,那上翘的菱角,看上去娇嫩诱人,配着他现下的眼神儿,倒是显现了几分他这个年龄段所独有的,从青春期男孩儿往青春范儿男人过度时期的,倔强的脆弱。邱志文眼神一暗,这真是让人……
就在邱志文要吻上谢忻予嘴唇的时候,谢忻予眼神一凝,忽的张开了嘴。里面那还未结痂的血块让邱志文的动作顿在那儿,然而还未等他发作,只见谢忻予蹙起的眉头离的更近了,嘴巴微张的模样,更像是难受至极时控制不住所做出的条件反射。
邱志文直起身喘息了几秒,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谢忻予实在是罕有的极品相貌,只是看着他的嘴唇而已,只是离他的脸近些而已,可那精致异常的五官,那细腻无暇的肌肤,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真想立刻就粗暴的对待他,让他的眉头皱的更加紧凑,让他那轻眯的眼瞳染上情`欲的色彩,让他哭喊,让他求饶……那白皙无暇的身子上面虽然爬满了伤痕和蜈蚣线,可这样妖冶又颓败的组合,更加唤起了他施`虐的欲`望!这个谢忻予,他势在必得!
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虽然奇怪谢忻予今儿个怎么想开了,但邱志文仅仅犹豫了一秒就选择相信自己,毕竟他有一个任何人都不能想象的“异能”在身上,况且谢忻予现下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就算松开,想来也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咔、咔”几声,束缚在谢忻予身上的铁箍全都一一弹开,谢忻予下意识的想要抬手看看,然而刚抬起一半,手臂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仿佛真的已经全心全意的依靠着邱志文,看向邱志文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无助和焦急,邱志文见此,立刻轻柔的搀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扶起到自己怀里,想着这里的监控直通基地的中控室,于是温声安慰道:“你先别急,我现在还不能送你去那个地方,你先跟我回家,晚上我带你进去,那里仪器都很齐全,到时我帮你疗伤。”
谢忻予喘息了几下,轻轻的打了个寒颤,邱志文见状立马把外衣脱下,披在谢忻予的身上,想了想,他安慰道:“我先去把冷气停了,你等一会儿。”
谢忻予没有看他,微低着的头轻轻的点了点,邱志文深深地看了他两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谢忻予忽然一跃而起,扑到他的背上,邱志文本以为这是谢忻予依赖他的脆弱表现,然而后脖颈那撕裂般的疼痛却狠狠的让他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后,邱志文两手抓住谢忻予绕在自己身前的手腕,一个反摔,将仍然有些踉跄的谢忻予拧倒在地。
邱志文咬牙踩着谢忻予的胸口,抬手轻摸,撕扯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谢忻予竟然给他脖子咬掉了一小块肉!这是攒了多久的力气!
“你这个贱人!”边说,邱志文边气急的使劲碾踏着谢忻予的胸口,脖子上的血不要命的往外流着,真他`妈疼!没想到这贱人竟然是假意投诚的!邱志文喘着粗气磨了磨牙,抬起脚就要往谢忻予的脸上踹去。
谢忻予手中凝结的冰锥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几根密集的钢针突然从门口的方向朝着邱志文的面门扑来,邱志文躲避的姿势有些狼狈,他只有一个随身空间,本身是没有任何异能的。
抬起头后,邱志文愣了一秒。对面站在门口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D市基地里的人,这样出众的样貌,上位者的气息又这般明显,如果……
谢忻予眨了好多次眼,他不确定现下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景象。邱志文与许思琦都不知道他的异能早已经在那药物的过量摄入下产生了变异,他积攒了好久才有些力气凝结一个冰系异能的冰锥,然而还没等他施放出去,那个男人,竟然出现了……
就这么傻傻的望着站在门口的男人,那倒在门口死不瞑目的许思琦丝毫没有夺走谢忻予一丁点的目光,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不想去追究,他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是因为许思琦的那一针,还是因为见到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清醒,谢忻予慢慢撑起了身子,果然,谢铭见他如此,大步上前,一把抱起了他。
谢忻予喘了几口粗气,张了张嘴却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能再说话,他阻止了谢铭想要一探究竟的手,抖了好久,这才在谢铭的手上,划了几笔。
———— 你不该来。
谢铭是B市的人,或者说,谢家是B市的谢家。如果是太平盛世,有这个背景在,自然不论走到哪都是无需顾虑的。可现下是末世,每个安全区的领导人几乎都变成了握有军权的首长,本来这是更好的,因为谢家在这方面更占优势。只是,瞧他现在的下场就该知道了,末世的一切都不能再用以前的标准衡量了,只要远离B市,手里没有稳扎稳打的实权,脱离了谢建国的余威,他们谢家的人,也只是姓谢的一户普通人家罢了。他们是很有钱,可是那些钱在这末世,恰恰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他们谢家曾经的辉煌,早已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被人不得不遗忘。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谢铭仍然来D市找他,还这样强硬的闯进研究所,如果萧远恒追究起来,就算是谢铭,也……
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沸腾的越来越厉害,谢忻予死死的咬着牙,嘴里泛起的干渴感觉让他的喉咙不自觉的咽了咽,他喘息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出气的声音越来越粗。
———— 一会我变异了,一定要杀了我。
等到谢忻予慢慢的写完,谢铭的手僵了僵,他没有回答谢忻予的话,而是一把将谢忻予死死的抱在怀里,力度之大,让谢忻予甚至感觉有些疼痛。
谢忻予紧闭着双眼,在谢铭看不见的角度,两行泪水就那样无声的流了下来。
他从来都不称呼谢铭为父亲,或者爸爸。
谢铭今年28岁,而他,20岁。他们之间只相差八岁,十五岁那年的初次见面,让他叫一个大哥哥为爸爸,无疑是对他智商的讽刺。接下来的这些年里,面对看起来几乎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的谢铭,不认识的人几乎都以为那是他哥哥的谢铭,那声父亲或是爸爸,他实在是喊不出口。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谢铭的确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因为小时候亲眼见到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他的性格一直是寡言少语的。如果成绩下滑了,谢铭总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来找他谈心。他会问他,是不是与同学相处的不够好,用不用换一所学校。或者是问他,难道是他早恋了吗,如果早恋了,把女朋友带回家给他看看也是可以的,只要别闹大肚子……直到自己保证下一次考试成绩会有所提高,谢铭才会结束那温声软语的谈话。他就是喜欢用那种让他无可奈何的方法令他不得不妥协,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谢铭还是一个任性的父亲。
他明知道会引起怎样的骚乱,仍然会三不五时的亲自去接他放学。每一次都会引起学校里一些女生的关注和惊叫,从Vanquish那样抢眼的车门后走出来一位大帅哥,虽然这帅哥总是戴着墨镜不露庐山真面目,但那样的场面,还是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的。他和司机都提议过几次,但都被谢铭驳回了,谢铭想接,谁拦都没有用。
谢铭也是一个麻烦的父亲。
但凡冬天的时候,谢铭总会早早的就让吴妈煲好热汤等他回家。冬季的那几个月,日日都是如此。他不喝,谢铭并不会出声强求,他只会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直到后来,他已经练就了只要一口,就可以大致说出这汤里都加了哪些药材的地步。
只是那些药膳汤,把他青春期的身体喝的几乎日日冒“火”……
想到了曾经懊恼的不得不躲到卫生间里,边自我解决边暗暗诋毁谢铭的时光,谢忻予咧嘴笑了笑……
其实谢铭对他真的好到不能再好,他经常蹲在地上,像照顾孩子一般的,亲自给他系鞋带。原本这个动作在父子之间是无所谓突兀的,但那也仅限于孩童时期。他早已成年,谢铭的身躯又很高大,所以单膝跪地帮他系鞋带的时候,总会让他产生一种,谢铭是在对他倾以虔诚的错觉……
谢铭会在天冷的时候,抬手摘下自己脖间的围巾,再绕到他的脖子上。他的动作总是斯文而优雅的,配着他那温柔的眼神,总能让他产生一种,这个人的温柔已经刻到了骨子里的错觉。
是的,那才是真正的错觉。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仿佛正在印证他的想法,谢忻予的呼吸不受控制的更加粗重了,他微微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眼前的清明。
邱志文那四分五裂的尸体几乎铺满了地面,尸体碎块上满满的钢针和钢片示意着谢铭是如何杀死他的,是金属系的异能吗?还没等谢忻予反应过来,四周所有的金属制品全部在谢铭的催动下慢慢软化,意识到谢铭的目的,谢忻予慌张的抬起头看向他。
谢铭感受到了谢忻予的目光,然而他没有转头回应,只是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在谢忻予看不见的角度,谢铭的眼眸里翻滚着来自地狱深渊般的,毁灭性的绝望。然而他手上那闲适的动作,却与眼神里表达的情绪完全相反。
在谢忻予面前,他始终是温柔到极致的,那动作自始至终都与想要摧毁这片区域的暴徒扯不上丝毫关系。由于研究器材没有一件是可以脱离金属的,谢忻予甚至听到了隔壁屋仪器坍塌的声音,金属异能……这,是异能吧?
谢铭的异能似乎比整个D市安全区里的异能者都要厉害,因为十几秒后谢忻予几乎听到了地面上的一些躁动声音,研究所在地下,如果不是极大的慌乱,这里是不可能听到上面的声音的。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谢铭终于看向了谢忻予,那细长的眸子里,目光如往昔般温柔,他慢慢地走向谢忻予,“小予,跟我回家。”
温度的升高让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更加浓郁,研究所走廊上慌乱的跑步声和嚎叫充斥着谢忻予的耳膜,他粗嘎着喘息着,回……家?见到谢铭快要走至跟前,谢忻予的心里尖锐的一痛,背部不受控制的慢慢弓起。不行,不能再等了,谢铭他……
虽然谢铭看着他的眼神一如往,可那温柔后面隐藏的疯狂和执拗,他全都看得清楚……他太了解谢铭的为人了,什么同生共死之类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况且丧尸还是那样状似活人的情况……看样子,如果他变成了丧尸,谢铭非但不会杀了他,谢铭他,说不定还会养着他……
让他吃活人肉?妈`的!绝对不行!咬牙忍着头部的疼痛,快要没时间了,脑子里的东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飘忽的视线定格在一点,谢忻予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甩甩头走到邱志文的尸体旁,从那尸体碎块中捡起那枚如古钱般大小的黑色玉佩,他抖着手快步走回谢铭身旁,抓住谢铭的手到口边刚想咬破,却顿在了那里。
病毒的变异或许又加深了,不然为何他的脑子现在会这样迟钝?如果咬下去了,那谢铭岂不是……而且……鼻尖传来的谢铭的味道,实在是……
努力咬牙维持着清醒,谢忻予呲牙咧嘴的比划了半晌,可谢铭就是不为所动,只是那样直直的看着他。
谢忻予急的浑身发热,想要滴血认主怎么就那么费劲,他一把抓住谢铭的手指,抬手就想往谢铭的嘴里送,可谁知谢铭一拉一拽,竟是把他抱在了怀里!
“小予。”谢铭的声音如此平静,与往日的温柔大相径庭。
谢忻予哪管得了那么多,他从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沙哑喝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抱还温情!连他自己都快信不过自己了!谢铭就不怕被咬吗!
“跟我回家,小予,跟我回家,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一句话定住了谢忻予奋力挣脱的动作,不为别的,只为这看似平静的话里竟然带着隐约的颤音。谢铭他竟然,哭了?
谢忻予张了张嘴,然而充斥在鼻尖的诱人味道让他只想要狠狠地咬上一口,谢铭胸膛的温度让他既留恋又恐惧,丧尸也会觉得鼻子酸吗?
谢铭竟然哭了,谢建国死的时候,谢铭都忍着没哭……
是因为知道他没了舌头,还是因为知道他几乎已经变成丧尸了?别再离开他……他,离开他过吗……
茫然了一会儿谢忻予这才反应过来,是啊……那天他睡的朦朦胧胧,被粗喘的声音扰醒,谁知道刚睁开眼……就见到谢铭低吼着他的名字射了精……这着实是给他吓得不轻,他不敢听谢铭的任何解释,不管不顾的直接就跑到了小时候生活过的D市,而后跟穆然哥乱醉一宿,一觉醒来,末世就爆发了……
当初的那些情绪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是多么的可笑又滑稽!他难道一丁点都没有发现谢铭的不对劲吗?自从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主动亲了谢铭脸颊一下之后,谢铭每次与他独处的时候,那温柔的眼神后面深沉又压抑的炙热,就算是再迟钝,他也有所感觉了……
可是他,他不是没有反感吗,就算那眼神好似舔在了他的皮肤上一样黏腻,他……他明明不讨厌,甚至是……
如果他当初没有该死的矫情的选择逃避,哪怕大吵大闹的留在B市……然而想到了林穆然那干净的笑脸,谢忻予痛苦的皱起了眉,如果当初留在B市,估计也就再见不到穆然哥了……
真`他`妈的狗`屎!他当初为什么要犯`贱去管别人的事!那一点所谓的善念,竟让他连后悔的资格都失去了!谁都先别怪,他只怪自己傻缺脑残!如果纪程在的话,估计一定会大刺刺的直接骂他一句:你`丫就是个二`逼。
对了……还有林博文,不知道他们都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顺利的活下去……
他知道,可能过一会儿他就没有任何思想了,他不想在这一刻胡思乱想的,只是为什么,一想到自己即将和谢铭永远分离,他的心怎么会那么痛……
双手死死的攥着拳头,过了好半晌,一根冰锥豁然凝在谢忻予的手中,他窝在谢铭的怀里慢慢地、狠狠地吸了一口属于谢铭的气息,而后轻轻的往后仰了仰,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双眼早已赤红,可看向谢铭的眼神里,却带上了从未有过的炙热渴望。
就是现在!
就在谢铭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神的时候,谢忻予突然将那冰锥狠狠地插向了自己的后脑下方的颈椎上,见到谢铭眼里的疯狂与执拗全部变成了呆愣和茫然,谢忻予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让他残忍这一把,他果然,还是不希望谢铭忘了他,就让他自私这一把……
在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谢忻予左手中的那枚黑色玉佩极快的发出一抹红光后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随着谢忻予手掌的放松,“啪”的一声,掉落地上,摔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