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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多久,顾琛就在病房里站了多久。
等我口干舌燥后,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顾琛挺多时间的。别的不说,他生着大病,原本就不能久站。现在肯定也累。
“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没事了。”
顾琛又扫了我一眼,仿佛确认我没事后,微微颔首,从病房里出去了。
一一重新回来,忧心忡忡的盯着我。我现在脸色肯定算不上好看,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上许多。
接下来的时间,许默深没再来过。顾琛在这边的治疗进度还不确定,但他就在这家医院住着,在另一栋楼,他偶尔会过来,静坐着一声不吭。
我会实在憋不住,跟他聊一聊。偶尔顾琛不来,我就找一一说话,也不管她究竟能不能听得明白。但渐渐的,一一仿佛都听明白了,她也会附和两句。会提到“秦颂”这个名字,被我教得一遍一遍说,“秦颂是黎西丈夫”,她看我说到秦颂就笑,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进入了最后倒计时。从最开始偏执念的想见到他,想他到我跟前站着,拉拉我的手,帮我抚顺额前的碎发,无论如何都好。
到后来慢慢的,开始想念以前,以前在市里的时候,在西藏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记忆也能支撑一个人很久。
这期间顾琛没跟我提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秦颂还是许默深,他们仿佛一直没存在过。
时间一转眼,到了生产日子。
我肚子传来阵阵的痛,逼得我额头冷汗直冒,我紧紧抓着一一的手,在这个异国他乡里,我最依赖的就是她。
她也慌了,不停用蹩脚的中文要我大口呼吸大口呼吸,我努力照她话做,但身体的疼痛好像短暂的减缓了一点,可马上又成海浪一样的,痛感立马汹涌而来。
顾琛也过来了,全程看着我,木着脸,几次想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张完嘴,又马上合上了。
我眼眶湿漉漉的,努力眨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事实总是力不从心,在我跟医生护士没办法正面交流的时候,必须要顾琛在旁边守着当翻译才行。
可那怎么可以。我摇头晃脑的,汗水把头发粘在额头上,湿乎乎的特别难受,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用微弱气息喊顾琛名字,让他出去。
我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听懂医生说什么话,让他一定走。
顾琛在犹豫,他沉声,“我已经跟医生交涉过了,可以留下来。”
“不行!我自己可以,你出去!”
顾琛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大概知道拗不过我,转身从病房里出去了。
中途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我记得断断续续,只感觉身体像被撕扯成两半,痛感越来越麻木,到后来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清澈的钻进我耳朵里,我虚脱的没任何力气,只残存了一点意识,就这么听到了声音,差点就哭出来。
从死里逃生后,我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睁眼,白墙壁病人服,和我干瘪的肚子,还有陪在旁边突然站起来的一一。
我赶紧抓着她伸过来的手,左顾右盼的着急道,“孩子呢?!我孩子去哪儿了?”
一一连忙安抚我,说了一些话,大概意思是,孩子就在医院里,在另一间婴儿病房,我才长长的舒出口气,气弱的问她,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一一点头,“女……”
我一听,非常高兴,是个女孩儿。
秦颂一直都想要的闺女,真好,再见到他的时候,他看见了肯定很高兴。
无论我怎么要求,一一都不肯让我现在去看孩子,她说有人在那里看,我不方便过去。
我一听,立马紧张起来,“谁在那看?是许默深?!”
一一是知道许默深的,她也知道我多讨厌他,她马上摇头,“不是不是。”
不是吗?那还能是谁。
正想着,病房门从外面推开,顾琛徐徐进来,拧起眉峰,“你什么时候醒的?”下一眼就瞥向了一一,“怎么不叫医生。”
他没用日语说,一一听得懂,慌慌张张的认了错,马上跑出去了。
“一一说现在有人在看我孩子,是谁?”我问的声音比我想象的紧张很多,心脏也在胸口里扑通扑通乱跳。
我秉着呼吸,等来顾琛轻描淡写的回,“还能是谁,这边生完孩子,会有专人负责记录孩子二十四小时情况,特殊的几个小时,不能有人进出。”
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只能妥协的呢喃,“是吗……我孩子,她现在怎么样?”
“很健康。”
我还没见过她。怀胎十月后,从我肚子里蹦跶出来的小生命,明明一眼都没见着,只听过她清脆的哭声,可听到她情况后,还是会紧张期待,也会打从心底里欢喜。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顾琛耐心听,也耐心的都回答了一遍,等我差不多问完,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顾琛没有知趣的离开,单手撑在病床尾部的栏杆上,表情不算太好看,“明天上午九点到十点,你可以见见她。”
明明是在说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可顾琛这音调,我听完期待不起来,反而挺紧张的,“我第一次看婴儿,需要准备一点什么吗?需不需要先全身消毒,穿干净衣服?”
他微微点头,“这些明天医生安排。”
“噢……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话的音调越来越低,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以为顾琛会像一样洒脱的就走掉了,哪知道他没走,还开了口,“辛苦你了。”
原本是一句很普通的客套话,从顾琛嘴里听到怎么都不舒服,再加上生孩子前后心理堆积的烦郁越来越多,听到他这话,很排斥。
“哪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生我自己的孩子,只要我能看她一天天健康的成长起来就好。当父母的不都是想这样吗,你说是吧?”
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期待顾琛回答,只见他想了一会儿后,点点头,我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明天上午九点的时候,你带我过去吧。”
说到这个,我嘴角就不自禁的上扬起来,也没管顾琛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方式从病房离开。
第二天我一早醒来,就激动的睡不着,等到八点半,才等来顾琛身影,他看见我穿戴一新的样子,慢慢锁了眉头。
但他什么都没说,到点了之后就带我进到病房里,我激动有紧张,心快跳到嗓子眼,当靠近病房,听到婴儿发出一点小声音的时候,就禁不住的想哭出来。
我看到了小小一团,蜷缩在一个小床上,她时不时的动一动手动动脚,即便很普通的一个动作,都会在我眼里越放越大,变成最感人的模样。
我没想到自己第一眼见到自己孩子的时候,会哭得稀里哗啦,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她躺在床上,可能听到动静,头会扭一点,再看向我,我得以清楚的看见她整张脸。
“很漂亮……很像他。”
没有想到过的惊艳,看第一眼就仿佛看见了秦颂。
天知道我有多想念他,在见到女儿模样时,我竟松了口气,能像秦颂就好。我能在想他的时候,多看看女儿,就能像直接看见了他的脸一样,就足够让我欢喜。
我盯着女儿的脸,激动的又哭又笑,越来越安心,却又越来越紧张。
这里不是国内,是岛国。我真的能轻易守护好我女儿吗?
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慌乱的把视线挪到顾琛脸上时,他正朝我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我一下愣了神。
没想到他似乎也刚回过神来,眼神定然,“怎么了?”
我一时半会儿没想到要说什么,便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