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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欢欢送来了杨姨娘给的消息,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锦衣阁,张勋。迅速摘了他身上的天衣绸缎庄。”
席翠将纸条给了吴嬷嬷,看着她看完后将纸条烧成灰烬。
“这个杨姨娘果然不简单,两份名单一对竟然就能知道张勋管着天下第一布,天衣绸缎庄。而且能看到这个看似久负盛名,在京城连开八家的锦衣阁依附天衣绸缎庄而生。把绸缎庄摘出之后,锦衣阁根本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虚壳子。它这些年之所以盈利颇高其实就是因为一直从天衣绸缎庄无成本进货,就连身处的那几个铺子也都是夫人的产业,基本上毛利就是净利,这才得以连开八家声名远播。最重要的是这个锦衣阁的幕后老板一直不为人所知。几乎没人知道张勋跟锦衣阁的关系,他们只需要找一个人出来顶一顶就可以轻易让张勋撒手。没了天衣绸缎庄锦衣阁风光不了几天,可是没了锦衣阁天衣绸缎庄只是少了个累赘。还有一点选了别的产业名气不够的,刘家兄妹多疑的性子难免不会全信,比锦衣阁名气更大的身后都有别的牵扯,咱们的损失不好估算。好好好,没想到你席翠还是个知人善用的!看来夫人果然没看错人。”吴嬷嬷想了想,又道,“这件事就找杨姨娘的安排去做,我这就去找张勋。记得张勋手底下有个叫冯青山的,你回了杨姨娘用这个人顶了张勋。刘氏马上就出来了,未免夜长梦多我得早作安排。”
席翠待吴嬷嬷离开就照吴嬷嬷的意思让欢欢传话。
早膳时间刘氏出来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家。她一出来就去了宁居,嘴上说是侍疾,实际上是去老太太那里取回主持中馈的权力。
这件事本来进行的挺顺利,刘氏脸上的得意劲还没来得及退下,就听到有人禀报说杨姨娘出现中毒迹象,欢欢喜喜都被放出去找大夫去了,看样子危了。
这怎么可能?她才刚出来?莫非又是杨姨娘的手段?不行,无论如何杨姨娘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她现在到底是先找刘家兄妹谈话还是先查清楚这件事?这杨姨娘果真是恨极了自己吗?非要这么不死不休吗?刘氏忽然开始后悔出来了,总是觉得这个杨姨娘似乎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自己又中了她的圈套。
还有老太太这边也不太对。她当初给刘顺吩咐的很清楚,那种药不能用太多,只要让老太太有了症状就好,待她出来立马给她停药,再用上几副解毒的方子进去等老爷回来也该好个七七八八了。可这刘顺是怎么回事,下的量明显多出了许多,不知道时间上是不是来得及了。该找刘顺过来问问才好。
而玲珑这边已经先一步将刘顺叫到了刘谦这边。他们如何会让她与刘氏见面呢?一旦两人说上话他们叫刘顺给杨姨娘下药的事不久彻底暴露了?刘顺昨晚值了一夜的班,刚要回房休息就被叫来,根本不知道刘氏出来的事。以往过来这边总少不了拿些好处,这次听说刘谦邀请也顾不得疲乏小跑着就过来了。
刘谦操着比平日里还亲切的笑脸给刘顺准备了一桌子酒菜,刘顺不疑有他笑呵呵的接受了他的好意。却在觥筹交错间丢了性命,刘氏的暗桩一直忙着盯紧宁居和海棠苑,根本没有精力关心刘顺这个小人物,加之玲珑去找刘顺的时间太早,值夜的下人还没下班却都已经意识松散的找地方一边休息一边等早班来接替自己了。早班的看时间还没到也没几个愿意早早过来接班,在这个时候刘顺一路过来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刘顺断了气之后,刘谦找几个贴身小厮用麻袋裹起来,埋进了早就挖好的深坑里。
刘氏的人找不到刘顺赶紧回禀了刘氏。刘氏这才真的慌了神,问题一定出在了刘顺身上!她首先想到的是刘顺背叛了自己,可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断,因为来人禀报说刘顺昨晚还好好的值了一夜的班,况且刘顺的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在。这么说刘顺一定是出事了?莫非是杨姨娘将人藏起来了?可是不是说欢欢喜喜最近都在外面给她找大夫吗?没了欢欢喜喜她杨姨娘如何能将刘顺带走?
她觉得自己身处一团乱麻之中,找不到出口,似乎不管扯哪一头都只能让这团乱麻越缠越紧。
这个时候刘家兄妹的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必须先处理刘顺的事,否则老爷一旦回来发现老太太中毒,杨姨娘中毒,而自己的心腹刘顺莫名其妙的失踪,还用别人说吗?是个人都会认定是她做的了吧?芸婷的钱跟自己的命相比较而言,孰轻孰重她可得分清楚了。
将人打发出去查看杨姨娘中毒一事,自己则在宁居盯着给老太太解毒。一时间她这段时间所有的谋划似乎全都排不上用场了,只能狼狈的应对居然还有些力不从心。
杨姨娘命欢欢将写好的信在府外交给刘谦,刘谦打开信一看竟大吃一惊。这个杨姨娘不但告诉他锦衣阁的署名掌柜叫冯青山,还给他说了一些冯青山的性格弱点,贪酒好色可是惧内到常人想象不到的程度。只要能利用这一点从冯青山手里拿下锦衣阁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要能让冯青山签了字,幕后真正的主子是谁并不重要,因为官府只认公文上的名签。
这个锦衣阁刘谦是知道的,在京城各处繁华之地四年之内连开八家,名声显赫。光是想到这八家财源滚滚的铺子马上就能成为自己的了,就足以让他心花怒放了。可激动归激动他倒还不至于完全失去了理智。杨姨娘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从那么简单的一份名单上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吧?
欢欢听他问话,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说话的语气极其不屑,“我们姨娘又不是神仙,当然没那等本事。这几日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注意咱们海棠苑吗?我与喜喜每日都出去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是为姨娘找解毒的大夫吧?那可是姨娘专门给自己寻来的毒药事情没完岂能轻易解去?咱们出来就是照着姨娘给的指示查探关于名单上的人和铺子的消息。姨娘说了剩下的她都仔仔细细的记在了一张纸上,到时候留给咱们姐妹看着。若刘家二爷信守承诺帮着咱们对付了刘氏那东西自然双手奉上,否则它就会落在别人手里。”
混蛋,怎么又被女人要挟了?刘谦恨恨的想,怎么自己总是被受女人的气?一个喜梅还没收拾干净,又来一个杨姨娘,最可恨的是自己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连个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欢欢知道他必须接受自己的条件,又对他说了一些话,刘谦马上喜笑颜开,连连称是,完了还恭敬的送欢欢离开。
待欢欢走后,刘谦贴身的小厮凑过来,“二爷,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还对她如此客气?”
“你懂个屁!她这个注意简直就是妙极。照她说的法子那个冯青山爷拿下来简直易如反掌。你行吗?你要是哪一天开了窍也能给爷出这么好的主意了,也对你绝对比她还好,你成吗?”刘谦狠狠地踹了小厮一脚,又骂了几句才算罢休。
三天过去了,杨姨娘中毒一事查清楚了确实是刘顺下的手,可是刘顺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线索。杨姨娘的海棠苑里找不到人,老太太这边也没有,其他地方更加不可能了。
刘氏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本能的怀疑杨姨娘,叫她的人全力盯紧海棠苑,她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希望杨姨娘能在老爷回来之前露出马脚,至少到了老爷面前自己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
可她不知道杨姨娘等的就是她这样做。
刘氏找到大夫来给杨姨娘解毒,为了防止杨姨娘阳奉阴违的不配合治疗,她干脆派自己的人贴身伺候杨姨娘。欢欢喜喜自然要在一边陪着。
老太太这边的毒解得差不多的时候,刘氏总算松了一口气,准备今晚先睡个好觉,睡醒了再全副身心对付海棠苑。却在半夜被一阵慌乱的惊叫声闹醒。
胡乱的披了件衣服出来一看,海棠苑的放线火光冲天,映红了大半个夜空,下人们惊叫着乱成一团,男人们救火女人们尖叫。
刘氏焦急的左右徘徊,等着她的人回来报信,可是过去了许久一直没人过来。火势越来越猛,全然没有消退的迹象,刘氏倒吸一口冷气,堵在胸口感到一阵憋疼,忍不住想要咳嗽,可是咳着咳着就停不下来,直到喉咙口一阵腥甜,咳出来一口血。
地上还有没消融的雪堆,殷红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显眼。刘氏瘫坐在地上,全身冰凉,这次真的完了……
这场火直到天亮透才熄灭,海棠苑的主屋被烧为灰烬,中毒太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杨姨娘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堆焦尸了,若不是被发现的地方刚好在寝室的位子否则没人能认出来是杨姨娘其人。几个胆大的护院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残缺不全的尸骨收拾到一起放在了一个棺材里。
欢欢喜喜也都受了伤,两个丫头的脸上却并不全是烧伤的痕迹,似乎还有一些打斗留下的伤痕。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喜喜突然冲了出去,欢欢则守在一片狼藉的海棠苑,不让任何人碰触这里的东西。
不一会几个自称顺天府衙役的官差结队跑了进来,一来就封锁了现场,再仔细勘察了几次之后带走了欢欢和杨姨娘的尸骨,而此刻的刘氏则是一脸木然的瘫坐在昨晚吐血的地方,官差问话的时候她傻子一般动也不动,最后就那般样子被带走了。
原来喜喜跑出去之后径直去了顺天府敲了鸣冤鼓。可她到底是第一次击鼓喊冤,亲急之下并没有带状纸,顺天府尹本欲直接将她轰出去,可听她说自己是尚书令王家的奴婢,马上叫人停下来,还耐心的听她说完了冤情。王尚书目前不在京城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这个时候王家内院发生这等大事他作为同僚兼下属自然要帮忙遮掩一二,不说讨好最起码不能得罪了这位王尚书才好。于是他也不敢叫喜喜在跑出去找人写状纸了,直接将喜喜看管起来,还命人去了王家将所有与案情有关的人和事都带回府衙看管起来,同时派人送信给宫里的王少岩。
这样的事可不是他一个顺天府尹敢轻易插手的。
可等他的人将搜集回来的人证物证禀报完,他就已经可以肯定了,那个叫喜喜的丫头没有撒谎。
仵作验过了杨姨娘的尸骨确实有明显的中毒痕迹,王家下人的口供里也指认杨姨娘跟自己的贴身丫鬟确实在这几日都被刘氏的人拘在了海棠苑,失火当晚也有人看到那几个平日里只听命于刘氏的高手在海棠苑守着,其中一个还与杨姨娘的侍女发生争执还受了伤被带了回来。
除此之外对刘氏最不利的证据却是刘氏的亲侄子递上来的一份说是王家突然失踪极有可能被刘氏灭口的厨房管事刘顺留下的一封书信,上面声称刘氏吩咐他暗中买药给老夫人下毒致其生病以助刘氏借以侍疾的名义解除不久前老太太给她下的禁足的处罚。给杨姨娘下毒则是因为她之前使了手段害杨姨娘产下死胎,担心杨姨娘在王尚书回来之后告状,怕王尚书会因此夺了她的主母名分。
至于放火烧死杨姨娘一事据这位刘谦所说是因为王少岩从宫里传出来消息说皇帝龙体欠安,老太太给王尚书送去了书信,刘氏担心王尚书提前回来,到时候杨姨娘若是没死自己更加说不清楚,这才在情急之下放了把火。
衙役还禀报说他们为此专门去找过了王老太太,那位确实有中毒的迹象,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干他们这行的到底是见得多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还不能下床,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再三请求希望顺天府能卖王尚书这个人情,到底是家宅私事闹得人尽皆知了王尚书日后出入朝堂怕是也不太方便了。衙役们暂且应下了,可该怎么做还是要他们的老爷做决断。
顺天府尹查看了所有证据之后,亲自去后堂见了刘氏。这件事他虽然接了可喜喜到底没有状纸递上来,王尚书回来还有的回旋,刘氏毕竟还算是王尚书的正妻,他自然不能将她同其他人一起关到牢房里去,只能在自己后院给刘氏单独找了个房间。房门却是锁着的,还派了两个信得过的丫头伺候着。
刘氏依旧是衣服痴傻样,别人问什么她都像是听不见一般,自说自唱了半天之后顺天府伊叹了口气离开了那间屋子。
而露居这一边,杨姨娘已经被段三悄悄送出府去,吴嬷嬷早就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他们虽然没有给杨姨娘真的换张脸的本事,可是却给她喝了一种奇怪的药,让杨姨娘全身皮肤变得又黑又黄,再换上一身下人们穿的粗布衣服瞬间就老了不到十岁,叫任何人都看不出来她就是原来的杨姨娘。
然后这些人给杨姨娘从新起了个名字叫瑞娘,找了相熟的人牙子给瑞娘做了卖身契,等着吴嬷嬷来找人牙子领人。
刘氏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之后,王少岩就匆匆回了王家。席翠只管说自己并不清楚,露居一向不掺和杨姨娘与刘氏的恩怨的,席翠这么说王少岩觉得并无不妥。他只能亲自找到顺天府,这位府尹大人也不隐瞒将自己调查到的全都如实相告,王少岩去见了刘氏,可刘氏仍旧是那副痴傻样。他又去见了牢里关押着的欢欢喜喜,还有那个被打成重伤的刘氏的心腹。除了刘氏的那个人昏迷不醒说不出话来,其他人说的内容与府尹所说的并无出入。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刘谦的证词,还有他拿出来的那封刘顺的书信。为何刘谦会在这个时候出卖刘氏?说什么自己看不惯刘氏心狠手辣,可之前他跟着刘氏干的那些事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前面还助纣为虐,突然之间就良心发现了?而且之前毫无征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可他却不能去找刘谦问话。
王少岩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刘氏,可她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她哪怕是对不起全天下的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他!所以要他明知道母亲可能被冤枉却要置之不理,他做不到。就在他准备再去找顺天府尹商议一下看能不能再仔细查找,说不定会有新的证据出现能证明刘氏是被冤枉的呢。哪怕是证明这众多罪责中的一项不是刘氏所为也好,至少让他觉得作为儿子他到底为自己的母亲做了一些事情了。
可当他好不容易想好了说词来到顺天府尹的正厅之时,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