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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翠那声压低了声音的切,让屋子里的三个男人都呆若木鸡了,席亮暗暗替席翠捏了把汗,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做下人的最好是安静绝对的安静,比如他都恨不得不要呼吸来降低存在感了,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往刀口上撞吗?
席云剑则不可思议的看着席翠,在他眼里这丫头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虽然年纪小可是说话办事都稳练牢靠几乎让人抓不到把柄啊,怎么这次就破功了?看她还一脸镇定的站在原处,装作不是自己么?怎么之前没发现她也有这样无赖的一面?可这样的席翠似乎在他眼里更加可爱起来了,是不是因为感觉到快要失去了所以许多事情都变得可以容忍了?
最激动的却是南宫宇峰了,刚才那丫头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屑吗?虽然趴梁这件事自己做的确实不太光彩,可怎么样都是堂堂礼王世子,连皇子们见了自己都要礼让三分的。如今是被一个黄毛丫头嘲笑了么?是真的吗?其他两个人也一定听到了吧?简直混账至极!再看看那丫头居然还似模似样的站在那里,以为装成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吗?
书房迅速陷入了沉默,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眼看着天已经很晚了,总不能就这么耗一晚上吧?席翠想起席云剑有事要跟自己说,于是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少爷,你叫奴婢过来是有事吩咐奴婢吗?”
“啊?哦……”席云剑这才想起之前的事,可眼前宇峰也在,到底是席翠的私事。于是他的目光扫向宇峰,“世子,时间不早了,您是不是该移驾了?”
这是下逐客令吗?宇峰想起刚才那丫鬟进来时手里拿的东西,再看看现在席云剑跟席翠站的那般亲密,结合亲眼见过的王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场面,顿时有种自己被蒙骗的感觉。亏得他一直把席云剑当成正人君子看待,如今这人居然跟两个下贱的丫头纠缠不清!毕竟是相交多年的朋友,在宇峰的心里就算席云剑有错也定是这些轻贱的女人勾引的,于是他的气一上来就冲着席翠爆发了,“怎么?云剑与侯府的下人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不可对人言的?看来侯府的规矩也不怎么样嘛,不然这些丫鬟一个个的都知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明明轻贱如糠却还试图攀附主家富贵!”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箭一般射向席翠。
喜梅来这里的原因席翠虽然不清楚却也大概可以猜的一二的,她对席云剑的心思蘅芙苑人尽皆知,可这里说的丫鬟一个个是几个意思?连她席翠也算在里面了么?席翠抬头看向南宫宇峰,正好对上他寒气逼人的眼眸。看来自己没猜错,这位爷确实想太多了。只是席翠才不会傻到这个时候站出来与他争辩,且不说这些事情说不说得清楚就是能说清楚又如何,世子爷的身份在那摆着,她再得主子看重也只是个丫鬟,冤枉了又能如何?想到这些,席翠再次低头,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如此这般在南宫宇峰的眼里竟成了默认。“你这丫头方才那是什么眼神?爷说错了么?”被同一个人鄙视两次已经是南宫宇峰无法忍受的事,何况对方还是个丫鬟?
“宇峰,这里是侯府!”席云剑对他私探书房已是不满,如今又这般无理取闹更是恼火。“我要跟席翠说的是人家姑娘的私事,跟你说的那些个烂七八糟的沾不上边!你莫要纠缠不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这人怎的这般好赖不识?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就是方才被轰出去的那丫鬟带来的,若不是我发现的早,你现在还能这样站在这里么?”宇峰将手里一个荷包扔给席云剑。席云剑拿到手里看了看,闻了闻,交给席亮,“明日交给母亲吧。”席亮点点头。都怪那不长眼色的喜梅,搞这些见不得光的玩意,现在好了,世子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席翠这什么命啊?
“这件事我日后自会谢你,可今日真的不方便招待了,世子还是回吧……”席云剑终于赶人了。
宇峰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说不怨那是假的,但说到底他还是讨厌这些不知高低的丫鬟,尤其是席翠没得就会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情。
席翠觉得这个时候由着少爷这么横着来定然要伤了南宫宇峰跟他的交情,少爷并非侯爷亲生,在京城王孙贵族的圈子里肯与他相交的人本就不多,像礼王世子这般真心相待的更是少之又少,如若为了自己坏了这份交情不值得。席云剑往日待自己不错,她觉得此刻自己应该站出来,自问在侯府这些年虽谈不上事事做到尽善尽美却也问心无愧,至少在此刻她还是敢站出来说一句事无不可对人言的。
于是席翠猛地跨出一步站在两人面前,“少爷,世子爷,既是奴婢私事便是小事一桩,何苦为此小事争论。小姐那边奴婢已经离开一阵子了,也该回去伺候了,少爷不妨把要说的话说了吧。世子爷不介意也可以听听,没得为了奴婢的事伤了二位爷的和气,着实不值。”
“席翠,你……”席云剑看着始终不曾抬头的席翠,竟然语塞了。她说的没错,可这些话如今入了耳却也进了心。席翠似乎从来就是这样聪慧的小丫头,不会让任何人因她为难。
“少爷……”席翠见半天没有声音,便抬头看着席云剑,四目相对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这样看着他。原来他的眼睛也可以有别的光芒,氤氲而深沉,像一潭蒙着迷雾的泉眼,引人入胜。席云剑也看着席翠,可她沉静的眼中只有焦急和探究,从来都是这般坦然纯粹。
见他似乎开不了口,席翠转身看着席亮,“席亮,这几****一直跟着少爷,可有发生什么与我有关之事吗?”
席亮当然知道席云剑要说什么,可他的想法跟主子是一样的,这样的事对姑娘家的名声多少不太好,可这位礼王世子又不能得罪。没办法了席亮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其实就是之前你拖咱们少爷去办的那件事,那位与你有婚约的齐家公子,少爷去见过了……”席亮只说了一句就抬眼看看席云剑,“那位公子听完少爷带的话什么也没说。这几日少爷找人打听了一下,齐家已经在找媒人说亲了。你爹娘自是气愤不已,来侯府找你之时被我撞见,就将那时你对少爷说的话跟他们说了一遍,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就回去了,少爷糟让我把这事跟你说了,只是这几日夫人不让你见旁人,也就拖着了……”
“哦……”席翠应了一声,还是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吗?不能等吗?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能在一起也不至于相互憎恨……可齐豫毕竟是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梦想,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期待的。有一个自由的身份,嫁给一个知书达理的丈夫,相敬如宾的过日子,相濡以沫的直到白首。到底还是争不过命啊!她的手摸索到腰间的荷包,取下来,打开,一朵白色的翠玉莲花被她托在手心,只有铜钱大小却是他送自己最珍贵的礼物了。跟在身边也有些日子了,到底不是属于自己的。看吧这么长时间她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佩戴。她把玉莲放到席亮手里,“席亮,有时间帮我还给齐公子吧……”
“嗯,说什么呢?”席亮收起玉莲,看着席翠。
“什么都不用说了,多说无益……”席翠说完对着席云剑跟南宫宇峰行礼,“少爷,事情既已说完,席翠先退下了……”
一抹清瘦的身影一点点晃动着进入无边的黑夜,席亮追出去送灯笼,两个男人这才会神过来。席云剑看都不想再看南宫宇峰的脸,南宫宇峰此刻也有些心虚。他怎会知道他们说的是这种事情?还有席翠那丫头是怎么回事?明明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清楚,怎么就能这么忍气吞声呢?害得他把事情搞成这样!“那,那个,我看时间真的很晚了,要不我这就告辞了?”
席云剑没搭理他,南宫宇峰摸摸鼻子,默默转身……
不一会席亮慢跑回来,手里还拿着出去时带着的灯笼,看着席云剑,“少爷,席翠趴在去蘅芙苑的拐角哭了,奴才便没有过去。”
“嗯,知道了,你去休息吧。”书案后面的人一直握着笔没有抬头。
书房的门在席亮离开后被砰的一声关上,灯灭之后,再无任何声响……
且说这南宫宇峰原想着从正门出去的,突然想起自己是偷偷潜进来的,淮安侯再怎么样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他若是这么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岂不是明摆着打侯爷脸吗?这侯府岂是由得人自由出入的?就算他是礼王世子怕侯爷也不会善罢甘休吧?于是他决定从哪里来的还从哪里出去。
要说他爱穿白衣的习惯就这一点不方便,在这个时候总觉得走到哪里自己都是明晃晃的靶子,好几次都差点被护院发现。
躲过了几波巡查的护院,南宫宇峰终于看到了来时翻过的墙角,却听见一阵阵凄凉的哭声。虽说秋天还未到,可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阴森的哭声还是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脚下的动作紧跟着放快许多,可是他越往前走发现哭声越清晰起来,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循着声音来到一座假山后边,哭声明显是从另一边传来的,他轻轻爬上去,探头看下去……
一个穿着葱绿色襦裙顶着丫鬟头的姑娘抱膝蹲在底下,一边抹鼻子一边不停的在地上画着什么。这个身影怎么这么眼熟呢?南宫宇峰不由把身子往出探了探,哦……原来是这个丫头……
她方才不是很稳重吗?还以为多厉害呢,还不是躲在这里哭?哼!南宫宇峰一边对席翠的哭泣表示不屑,一边趴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不曾走近,没有打扰……
终于哭完了,席翠站起来,收拾一下衣裙,“好了席翠打起精神,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要应对呢……”说完拍拍自己的脸面,席翠转身离开。
这算是自我安慰吗?这个丫头有点意思啊!南宫宇峰忽然笑了……
接下来的几日,夫人没再给席翠安排功课,只是告诉她喜梅也要做陪嫁的事。这下子席翠明白为何喜梅那晚为什么会做那件事了,定是不愿去做陪嫁的。夫人叫人把喜梅单独关在了一个屋子里,连她爹娘都不能见,可见是知道了那件事了。这些事情既然是主子安排的,那她就不方便去管,于是她全当什么都不知道,跟嬷嬷一起帮小姐挑首饰,准备嫁衣。
自从王夫人过府那日之后席云剑就忽然忙起来,夫人找了他几次都没见到人。这日终于逮到机会将席云剑堵在了回院子的路上,两人一起去了席云剑的书房。
备了茶,青枝跟席亮就退了出来,留下母子俩说话。
夫人端起茶杯,用杯盖刮着茶杯眼睛却盯着席云剑,“这几日很忙?听你父亲说你是在准备此次骠骑大将军大选?可有把握?”
“比武这种事本就难说,孩儿只能自当尽力。”席云剑恭敬的站在一边。
“你太拘谨了,坐下说。”夫人指着旁边的椅子,“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咱们母子之间还需要那些虚礼吗?我又不是你父亲,成日板着脸让人看了都膈应。咱们娘俩今日全当是闲话家常了……”
席云剑连忙应是,坐在一边。
“芸婷出嫁我的心事也就了了一半,只要你能顺利进了军营,做不做什么骠骑大将军无所谓只要能在军营立足,我与你父亲的心思也就全了。孩子此次机会你断不可错过!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也为侯府!这些话你父亲一直叫我不要与你说,怕给你压力,你这孩子本就心重,可我觉得你是个懂事的,这些你受得住。”
“母亲……”
夫人摆摆手,不叫他开口,“侯爷这几日越发的忙碌了,看样子西南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眼下皇上病重,朝野不定那些信得过的老将自然是要留在京城稳定局面的,这正是你们这些年轻后辈的最好机会,我与侯爷定会为你铺路,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母亲何以说这些?”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你且听听只当我好些日子没跟你说话了,今日忍不住话多了些。芸婷说你最近都不去看她?多去陪陪她吧,那孩子的心里还是跟你亲近些,过了门你就是想见也没这么随意了……”夫人看着他闪烁不定的眼神,“我知你在躲什么,席翠是个好姑娘,虽然身份不高配不上你,但是只要你喜欢我自然还是想要留给你的。只是那孩子心性高不会愿意做小,可再怎么样的心性也架不住深宅大院的磋磨。我且把她的卖身契给你,我许了她三年之后得自由身,若到时你对她的心思依旧,而她也不再苛求所谓妻妾之别,你就纳了她。如若你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就将卖身契给了她记着多赏赐些银钱细软我许了她好的生活的。终究是侯府亏欠了这丫头,很多事我们做父母的明知是错的却还是要坚持这么做,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你记住无论如何不可勉强与她,为了芸婷侯府已经勉强了她,你不可再……”
“母亲放心,就算日后云剑依旧心悦于她只要她不愿孩儿也绝不做伤害她的事。只是母亲如今这般说倒让云剑心里不安了。”席云剑站起来,接过夫人递来的席翠的卖身契,疑惑的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是在交代后事?”夫人忽然笑了,“你这孩子就是爱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到芸婷就要离开身边了,脑子有些乱,随便乱说一气。你只要记得,我与你父亲心里始终是挂念着你们的。此次我让喜梅一起陪嫁正是为了席翠,那丫头是个不安分的,有她在前面争,席翠多少能安生些。吴嬷嬷也会跟着一起过去,你现在可以放心了……”见席云剑低头不语,夫人站起来,按住他的手,“放心了就别在与我们置气了,这些日子多跟我们一起坐坐,吃吃饭,说说话,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你的。”
“孩儿没有……”席云剑这才发现原来他这几日闷不做声,侯爷夫人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到底还是伤心了。捏着手里的卖身契,他忽然有些惭愧……可却也有一丝窃喜的,仿佛席翠现在真的属于自己了。
没有这张卖身契之前,他看席翠说不清什么感觉,有些心动却不敢触碰,好像在觊觎别人的东西一般。如今拿着卖身契,他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欢了,就像看上许久的东西终于拿到手里一般。虽然这个丫头现在还放在别人身边,但是多少已经记在自己名下了。这个时候的席云剑才真的感觉到自己可以真心喜欢的,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