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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左右的时候,傅明水在新房间里醒了过来。
她本来是认床的人,突然换了新环境,未曾想到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等醒来时,才发现枕边的香炉里点了气味淡雅的安神香,混合着白檀的香味,格外绵长。
傅明水躺在床上,心中格外安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想到这,她举起了右手。
手腕上血红色的梅花结,森森的白骰,现在看起来,都顺眼许多。
傅明水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骨骰,翻身坐起来。
她这间房间和傅家其他地方一样,中式的布置,古朴幽雅,她刚来这里,便可以看出来,即使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依旧有人按时前来打扫,虽然冷清,却不失整洁。
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窗口挂着一个欧式的风铃,长长的空心管,木片的顶端,拿手一碰,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开来,悠长的声音,很是引人。
傅明水穿好衣服后走到窗前,被吸引住,拨了风铃几下,不经意间,手腕上的骨骰撞上了风铃。
风铃却没有发出刚才那样悠远的声音,而是发出轻轻“咔”的一声,屋里的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虽然是深秋的天气,但屋子里早早通上了暖气与地热,那种透骨的阴冷,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屋子里。
傅明水警惕心顿起,不由开了阴眼。
于晨自愿为她的骨骰献上怨气之后,她的力量比以前增强,即使开启阴眼也不会失明,在傅明水现在的视野里,整个屋子散发着淡淡的白光——那是傅家老宅各种镇宅之物的力量,这样的防御,足以拦住任何想要进攻的鬼物。
可是,为什么有这样的防御,还会让她有这样奇怪的阴冷感?
傅明水一边纳闷,一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扫视着周围的变化。
梅花结系着的骨骰,在她的手腕上微微晃动,似是不小心,又一次撞上了那个风铃。
风铃这次没有响,屋子里的气温却又比刚才冷了一些。
傅明水皱了皱眉,搬来凳子,站在凳子上,踮起脚想把风铃摘下来,手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触感是纸。
她伸手把那个东西拿下来。
黄色的符纸,小小的三角包,红色的线在上面绕了一圈,看上去很是老旧。
符纸的上面还画了一只小鸟,看上去细腻而生动,却是幼稚园才会喜欢的卡通风格,看着只觉得莫名的违和感,傅明水拆开符纸,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个奇异的符号,底下写着一句话,和一个名字。
“阿止哥哥,我这次画出的符,你可破解不了吧?”
署名只有两个字,晓晓。
歪歪扭扭的笔迹,一看便知出自幼儿手。
傅明水挑了挑眉毛,光是看称呼,就能看出两个人多么亲密,傅家,阿止,向来也只有一个人担得起这称呼了,只是想到有人这么叫过傅镜止,傅明水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刚想把这符纸扔掉,想了想,又重新叠好缠起来。
说来奇怪,待她发现这符纸之后,屋子里那种奇特的阴冷感瞬间便消失了,想来这便是那符纸的作用所在,大约是哪个和幼时傅镜止玩的好的玩伴,小时候留下的恶作剧,只是没有想到,世家出身的孩子,小的时候,就有这样强的能力。
傅明水把凳子放回原位,顺手把那个符放到旁边的梳妆台上,酸枝木的材质,螺钿雕花,那老旧的符放上去,倒也相配。
保姆在门外敲门:“小姐,起来吃饭了。”
傅明水开门走出去,保姆笑了笑,引着她往主屋大堂走去,一路走来,对应着昨天的路线,傅明水已经能判断出这里是谁的屋子,等经过一间,她注意到檐下挂着几盏八角的琉璃宫灯,穗子陈旧却干净,她忍不住问道:“那是谁的屋子?”
话音刚落,便有人推门出来,个子高高,面容清冷,正是傅镜止,身后却走出一个捧着一大堆像是账本一样的东西,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来,正是傅未渊。
保姆顺着傅明水问话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傅镜止,笑着叫了一声:“少爷,”接着又看到傅未渊,叫了声“未渊”。
傅镜止淡淡点头,看到傅明水,便向她这边走来。
“阿水,走吧,”他弯了弯眼睛,“傅家的早饭很好吃,一会你就能看到,早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忙着吃,顾不上说话。”
傅明水微微怔了怔,随即忍不住掉过头微笑,眉眼也是弯弯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爱,傅未渊一眼瞥到,瞬间呆住,手中的账本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然后赶紧蹲下身捡了起来,嘟囔了一句:“第一次见到她笑……”
傅未渊的动作异乎寻常的快,只是一眨眼,那些散落的账本就重新叠成一摞到了他的怀里,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跑去,傅镜止挑起眉毛看着他消失,然后转身带着傅明水往主屋走去。
一路上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等到了主屋,傅大姑还没起来。
等人全齐了之后,饭桌上才开始动筷,一顿饭下来,果然如傅镜止所言,安安静静。
饭毕,傅善行对傅镜止道:“我出去了,上次那几家店的分红,该去收了。”
傅镜止点点头,傅善行这才起身,对傅大姑告了别,对傅明水微微一点头,走了出去。
傅大姑喝下最后一口红枣粳米粥,放下手中的筷子,拿一旁保姆递上的丝帕擦了擦手,一眼撇到傅明水手中的筷子早已放下,正安安静静的捧着茶盏,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傅镜止也早已吃完,看到傅大姑吃完,他优雅的站起来:“大姑,我也走了,今天杜家请了聚会,我一会带着明水过去。”
傅大姑冷哼一声:“杜槐那小鬼,肯定是想借着聚会的名头,探探京四派的口风,想在族会上放他那孽孙一条生路,要我说,杜槐越老,头脑越不清醒,杜家这代有晓晓一个,就顶八十个杜居川,今日放了杜居川,等杜槐腿一伸进了棺材,不知要兴出多少事来。”
傅镜止笑道:“大姑,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您一样,年龄越大,看的越远。”
傅大姑瞪傅镜止一眼,脸上却有止不住的笑意,一眼瞥到傅明水,她脸上的笑意又收敛了起来:“这么多年,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这孩子送走,当年京城风雨欲坠的,结怨的体质,不知会出多少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