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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兄弟二人心心念念向往的繁华晋阳府到底是没能讲出来,因为萧爹回家了,猎枪上挂着一只野鸡,五色的翎毛很是艳丽,网兜里一条金红漂亮的大鲤鱼,足足得有两斤重。
地瓜一看到有好吃的野味嗷的一声蹦出去,涎笑着接过去,自告奋勇的帮着母亲把皮毛鳞片收拾干净。萧爹挺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坐在门口的大石上点了一袋烟。萧斐从来也不爱插手这些,都是在一边监督着干活毛手毛脚的弟弟,以保证下锅的时候食物都是干净的。
姜云川从屋里出来,跟长辈见了礼,然后蹲在一边闲聊着看地瓜把半死的鲤鱼再狠狠的摔上一下,然后利落的拿着菜刀刮鳞剖肚摘除内脏。腥红的水倒掉再洗一遍,他欢快的忙活着,用刀在鱼体上每隔一段斜剞一刀,用盐抹匀鱼身,腌渍了片刻,去厨房拿来葱姜蒜,以及自己采来晒干的野菇,把这些调料都塞到鱼肚里,然后拿了线来绑好,放到蒸笼上端进厨房。
估计是萧娘和他在做法上有分歧,就听到他梗着脖子扯着嗓门喊:“我不管,我就喜欢吃清蒸的!”
萧娘也不爱让外来的客人见笑,只好依了他。这鲤鱼的做法五花八门,糖醋的红烧的清氽啊都是常见做法,但有人偏爱吃清蒸的而且又主动的拾掇好了,也没他法那就做呗。
野山鸡拔了毛洗干净,剁成块状,用热油爆炒了再和干野菇一起炖,那香味像是长了眼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勾起胃里的馋虫。
萧斐对厨房里的一套只晓得刷锅洗碗收拾碗筷,顶多做上米饭熬个粥拌个凉菜,这就是他的全副武艺了。地瓜却是为了吃美食狠狠的操练了一翻,他想法独特,经常异想天开的要吃譬如糖醋茄子,红烧扁豆……萧娘不肯陪他胡闹,他就自己摸索进厨房演练。终于在千锤百炼之后锻炼了一身好手艺,他总是挂在嘴边一句话:手艺压身行得遍天下!
对此,萧斐是佩服加嗤之以鼻。除了正常的菜谱,他臆想出来的菜式都是倒进泔水桶的命运。
萧爹磕着烟袋锅,一边问姜云川:“姜公子怎么会来此处?”
姜云川正看的开心,脑子里都是盛到盘里的菜肴,没错,他是饿了,尤其是这一路基本都是衣食朴素,吃的他看见白饭米粥就没胃口。现在这香味让他恍然回到了皇子殿,御膳房的小太监捧着食盒唱菜名:“烧花鸭,锅烧鲤鱼……”
被萧爹那道不高却有力的声音一惊,才回过神来看着简单但是处处透着温馨的农居,转回头答话:“书上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前者多少算是达成了,所以就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出来长长见识。”
“哦,”萧爹又装上一锅烟,费解的继续问:“可这是个小山村,外人几乎不知道此处的存在……”
姜云川笑说:“也是巧了,游记上说这山里有个湖,我下谷找了一整天也没个影儿,想找地方投宿时遇上贵府大公子。”
萧爹点点头,萧斐听到谈话便问他爹:“爹,姜公子说有个很好看的湖,你知道在哪吗?”
“我就知道咱浇菜园那水池子,没听说什么湖。”萧爹吧嗒一下烟嘴,吐了一口烟。
姜云川毫不掩饰失望的神色,不过出锅的野鸡和鲤鱼的香味立刻让他扫去了所有的烦恼,美食当前,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四菜一汤,两盘野味,一盘小炒,一盘凉拌,再加一个莹润碧透的菠菜豆腐汤。清香扑鼻,把个饿狠了的姜云川馋的鼻子一抽一抽的。
客人坐上首,然后依次坐下去,萧娘一边给姜云川盛饭一边说:“粗茶淡饭,千万别嫌弃。”
姜云川连忙说:“怎么会怎么会,这色泽这香味这口感,当真是色香味齐全啊!那宫里的御厨也不见得有这般好手艺……”
萧娘抿嘴笑着坐下,萧爹看了看姜云川,举箸示意大家开动。
普通人家对于“食不言”的饭训并不那么严格的遵守,所以餐桌上欢声笑语不断,主要是地瓜在卖弄他的厨艺,顺便臭一下除了种田什么也不会的萧斐。两兄弟就究竟哪个本事更能养活人神展讨论,不依不饶的越说越远,直到萧爹看不下去拿筷子敲碗沿眼神示意有客人在,这才消停了。萧斐偷偷朝着姜云川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把头埋到饭碗里闷不吭声地扒饭。
饭毕,萧斐帮着母亲收拾饭桌,地瓜则缠着姜云川到院子里纳凉聊天,他还是对传说中的京都晋阳府拥有无限憧憬,想从一个真正从晋阳府来的人的嘴里听听那是怎么一番繁华盛景。
萧斐走过来正好听到姜云川在说:“……晋阳府是个四方城,四条主干道青龙朱雀玄武白虎,皇城坐落正中……”他走到旁边坐下,静静的听他讲帝国的心脏。
“晋阳府西南有个湖,皇帝都去过,还御笔题词了呢!”姜云川说的眉飞色舞。
地瓜满脸的神往,怀春少女似的托着腮,痴痴迷迷的说:“将来我学成武艺行走江湖之时,一定要去看看皇帝老子的题字……”
姜云川哈哈笑起来,说:“你还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啊。”
“那是!”地瓜窜跳起来,拍着胸口说:“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仗剑走江湖,劫富济贫!”
姜云川张嘴啊了一声就没再合上下巴,转头去看翻着眼看着天咧着嘴笑着正欢的萧斐,问:“这是……这是怎么个说法?”
萧斐看着墨蓝的星空,说:“不早了,姜公子也去歇息吧,别听他一派胡言。”说完狠狠地瞪着地瓜,微挑的下巴很有几分震慑力,地瓜翻个白眼满脸不爽的拍拍屁股上的泥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姜云川这才想起来自己把话岔到那个湖上的目的,起身要追上地瓜问问,他直觉的这个蹦跳的小子会知道或者至少知道一点他想看的那个湖的线索。
萧斐拉住他的衣袖,说:“房间在这边啊。”跟他的屋只隔了一堵墙。
“我知道,我想问问……”姜云川停下脚,抽出自己的胳膊。
萧斐站住,莫名的微笑着看他:“我也知道,他不会知道的……”
这话跟打哑谜似的,姜云川却有些惊诧,目瞪口呆的看着转身回屋的萧斐,看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看指着自己的食指:这个……他……我……
此地背山面水,风水宝地,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原来那本游记上说的都是真的?
硬炕只铺了一层褥子,躺上去能感觉到骨头被梳理出形状,姜云川躺着有些不自在。不过此处安静甚是惬意,唯一的声音也不过是风吹过去树叶哗哗的响声,可不像那皇宫中,每个时辰都有打更的太监唱念:善行无迹,恒德乃足,岁丰,卯时;开国承家,无往不复,升平,辰时……诸如此类吉祥话儿,从入夜直到天明。
所以,在适应了这里的硬度之后,他反而睡得很香。
一墙之隔的萧斐操劳一天,只在睡前想了一下隔壁那个看来似乎很有趣的姜公子,便合上眼很快入眠了。
萧爹喝下最后一口汤,接过妻子递来的汗巾擦了擦嘴,抬头欲言又止,萧娘站定微笑着看他,他这才开了口:“怎么对那姜公子那么好?”
“我看他面善,人也和气。”
萧爹点着头,眉头微微皱着,说:“国姓,相貌也有点……有可能……”
萧娘转身放下蚊帐,先进了去,说:“别多想了,早点睡吧。”
一觉睡到天亮,姜云川穿好衣服伸了个懒腰,驱散昨晚睡觉带来的酸疼。拉开门迎头碰见萧娘,他笑着打招呼:“伯母好早!”
萧娘笑着指太阳:“也不算早了。”太阳退了红脸明晃晃的挂在半空……
姜云川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走到院子里看了一圈,问:“两位公子怎么都不在?”
萧娘说:“趁着早晨凉快,去除草了。”
正说着,萧斐从外头进来了,看到姜云川笑着说:“起床啦?”他到东厢房放下锄头,出来关切的问道:“是不是炕硬没睡好,我看你脸色有点疲惫。”
“不是,昨晚睡得很好。”他摸摸自己的眼底,“可能是之前几天累倒了。你起的真够早的……”
“现在天渐渐热了,要趁着早晨日头轻多干点活。”萧斐从井里提上水来,从晾衣绳上抽下汗巾湿了擦掉脸上的汗。
萧娘端了粥菜,萧斐招呼姜云川一起去吃,他说:“你早晨没吃饭就去了?”
萧斐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我出去的时候我娘还没起来呢。”
“你这样空腹干活,现在天也热了……这很危险的,万一晕倒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一直都这样啊……”萧斐觉得姜云川有点太大惊小怪了,“就算有事,周围都有人……”
“真有事就晚了!”姜云川怒气不争的看着萧斐,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
萧斐被他的大声吓住了,怔怔的站着,姜云川又严肃的嘱咐道:“以后,一定要吃了早饭再出去干活!”
萧斐呆呆傻傻的就被姜云川反客为主的推着走到餐桌,然后按在磨得光滑的简陋木凳上。
作者有话要说:做人要厚道,看文要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