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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去了。睍莼璩晓”郑哲希发了这样的一条信息给江秀贤。
江秀贤没有回复他。
而后他放下手机,蜷进被子里,仿佛她的味道还存留一般。
他在上海,在长江尾,她不能时时触及的地方。
郑哲希优秀成功,一如年少时期,似乎他天生就如此,已经是林徽因所说的四月天,人间最美的时刻,他无法对任何一个女孩子动容,唯有她。
余蝶珍似乎就这样把他的生活搅得波澜。
他时时叹息,一日看不见她就会心痒。上一次他无意中在U盘里看到十八岁那年他们在海边的合照,连现在的他也觉得相衬,怪不得当时别人都这么说。他从初一追到高三,放弃了去省城读书的机会,留在她的身边。
是妈妈的死让不成熟的他一下子不经考虑就忘记了和余蝶珍的承诺,他食言,没有告诉她他报了另外一间大学,他让她恨他,让她又一次受伤。
所以他是自作孽。
江秀贤回复他了,“回哪里?回这里?”
“嗯。”
“回来做什么?余蝶珍没有在等你。”
郑哲希沉默了,许久,他才打上字:“回去比较安心,没有一种游子的感觉,虽然没有慈母了,但是有慈父在,那里也是生我养我的水土,怎么能嫌弃啊。”
“你母亲怎么了?”江秀贤问道。
郑哲希发了一个伤心的表情,“我十八岁那年妈妈就死了,所以我才浑浑噩噩让余蝶珍觉得我在欺骗她。”
“你是说你没有和余蝶珍上同一所大学是因为你妈妈的死吗?”江秀贤有些惊讶,这是连她也不知道的事情,如果她知道,凭余蝶珍对她的信任,他们现在顶多在异地恋。
“你怎么不早说!”江秀贤直接发语音喊了过去。
这一切本来都是误会!江秀贤懊恼地想,那时候她同样也恨极他了,他竟然随随便便就甩了余蝶珍,她和余蝶珍喝酒的时候把郑哲希和方铭的祖十八代都给骂了,结果郑哲希只是太过悲恸,一时冲昏头脑。
郑哲希说:“余蝶珍不是要结婚了吗?就不要告诉她吧,每一次我想说,总是不成功,也许是上天不允许我赎罪,我和她注定无缘吧。”
江秀贤没有理会他。
却也不敢让余蝶珍怀着异样的心情步入婚姻的殿堂。
幸福与快乐都来之不易,就让这个没有说出口的秘密当做余蝶珍心中永远的结吧。
江秀贤找到工作了,是在她无意中抱着在余蝶珍诊所所画的那些猫猫狗狗的画像上街卖的时候,被一个男人看中的。
她原本的计划是卖给猫猫狗狗的主人,但是他们都觉得江秀贤是在坑钱,然后是上街卖,可是谁会买一张莫名其妙的画放家里?最后她遇见了他。
那个男人开着豪车,一身笔挺的西装,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也不过三十多,正是男人最吸引人的时候,他看见江秀贤的画,问她是不是急需钱,江秀贤当然点点头,还说这些画是她的私藏,一般人不卖,男人笑了,阳光明媚,说请江秀贤教画。
江秀贤第二日就去了他的家,是江畔的大楼,二十多层,她敲门,是一个小女孩开的门,看样子应该是才十岁。
江秀贤说:“是你要学画画吗?”
“你会画画?爸爸是骗我吧?”她有一种不同于年龄的脾气,连说话的语气也不讨喜,她鄙夷地看着江秀贤,江秀贤比她之前遇见过的大师级的老师年轻多了,所以她并没有放尊重。
“今天开始你要跟着姐姐学画画呀。”男人走了过来,对江秀贤微笑,“价钱你定,只要能教好媛媛。”
江秀贤进到房间,媛媛关上门,就一屁股坐在床上与站着的江秀贤对视,一会儿之后,她轻蔑地笑了一下,躺下来爬进被子里,“我要睡觉了,你喜欢干嘛就去干嘛。”
江秀贤愣了愣,道:“你不是要学画画吗?”她在画馆办班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这样说,他们都是拼了命在画,拼了命要把学费给学回来。现在这个小女孩却那么不屑一顾,她有些诧异。
“从来没有人比妈妈画得更好。”媛媛的语气很不好,“无论是之前那些大师还是你这种小儿科。”
江秀贤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对雇主发火,她说道:“虽然我不是大师级,但是我有教学经验。”
媛媛鄙夷地看她,用被子蒙住头,江秀贤两步并作一步走到她床边,把被子扯起来,怒道:“你就没想过你会对不起你爸的钱?你这样要我用什么表情面对你爸?”
媛媛把被子抢过来,大喊道:“爸爸,老师欺负我!”
江秀贤脸色铁青,她本想教训一下这个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小女孩,现在反倒被将了一军。男人闻声开门,江秀贤的脸从铁青变成胭脂红,她道:“媛媛她……”男人没有说什么,挥手示意她出去。
男人让她坐在沙发上,和他面对面,他给江秀贤泡茶,动作极为细腻,应该是一个好爸爸,却没有一个懂他的好女儿!江秀贤愤愤地想。男人叹气声接二连三,茶泡好了,递到江秀贤面前,他才开口说话。
“怎么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男人无奈地笑笑,“我姓欧。”
“江秀贤。”江秀贤只是简简单单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江小姐,嗯,”男人细细品味她的名字,然后目露忧伤,“不知道江小姐可有长期教导媛媛的想法?钱不是问题。”
江秀贤想到刚刚媛媛的表现,犹豫了一下:“令媛比较有活力,比较特殊吧。”
男人浅笑,“不用说那么多客套话,媛媛怎样,我是她爸爸怎么会不知道?先前的老师都向我投诉她,然后媛媛也说要换老师,然后我只能听媛媛的了。”
“媛媛似乎不喜欢绘画。”江秀贤说。
男人诧异了一下,然后恢复微笑,“怎么可能呢?媛媛说她想要成为妈妈一样的人,她妈妈在的时候,她对绘画可是如痴如醉的啊,每天跟着她妈妈,还拿过全国少儿绘画比赛一等奖。”
江秀贤这才清楚,媛媛是因为妈妈去世才会如此。她接着想到郑哲希,郑哲希怕是当初也如此,她便可怜起媛媛来。
“媛媛还小,什么也不懂,江小姐能否包涵一番?代替她妈妈好生教导她?媛媛自小聪慧,我不想她浪费了。她妈妈是画家,给杂志画插画,还出过作品集,做过签售,我是她的粉丝,好不容易的相爱,好不容易有了媛媛,我想妈妈她也希望媛媛像她一样好好生活,而不是像我一样被公司事物压得喘不过气。”
江秀贤听罢,说道:“我会好好教媛媛,价钱我不在意,能吃饱就行了。”
男人欣慰点点头,认真打量起江秀贤。江秀贤依旧是红唇,红裙,还有红色指甲油,一种想要装成熟的感觉。
搞艺术的女生都爱这样的装扮吗?男人心里一悸。
最初的他还年轻,艳羡媛媛的妈妈与他同龄便众星捧月,媛媛的妈妈也是爱红色,写真集里她的长发会在太阳的折射下映照出红色。高中到大学他都有买这个与自己同城但不相识的女孩的作品集,大学毕业后他是公司的小职员,要拿下她某张另一个公司要拿下的画的发布权,他从公司里拿到她家的地址,敲响她家的房门,起初她不开门,很多很多次之后,她就请他进来喝她泡的茶了,也许是日久生情,他们相爱了。
后来,媛媛九岁的时候,她死于意外。回家的时候,被高处坠落的广告牌砸到,当场死亡。
男人回忆起那日,便红了眼眶。
江秀贤假装没有看到,起身要去找媛媛,走到媛媛房间门口,门口开了一个小缝,原来是媛媛在偷听,她见江秀贤过来了,想要关门,但江秀贤按住了门,说:“小白兔呀快开门。”
连她自己也哭笑不得。
最终她还是进去了,媛媛坐在床沿,瞪她,她恶声恶气地说:“爸爸从来没有对一个老师说那么多家里的私事。”
“你爸爸是真心为你好,”江秀贤解释道,“如果不好好学,你怎么报答你爸爸?”
“我讨厌爸爸。”媛媛说,“爸爸不能让妈妈回来,太无能了。”
江秀贤很是吃惊这句话是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媛媛不想再学习的原因,可是却不知道媛媛对爸爸一直心怀芥蒂。
她忽然心疼起那个事业刚刚起步不久的男人。
“以后好好跟着我学画画,不然你妈妈就真正离你而去了知不知道?”江秀贤不知道十岁的小女孩是否懂她的意思,她看见书桌上有一支旧画笔,因为长期作画而导致笔毛变形,应该是媛媛的妈妈不要的,所以给了媛媛。江秀贤指着那支画笔,说道,“你妈妈住在里面,我看见了,这是会画画的人都能看见的,你看不见,是因为你不会画画,你妈妈说她好生失望!”
媛媛看了看那支画笔,又看了看江秀贤,不确定她是否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