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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周围的所有景物也都是白色的,没有一丝杂志。我不喜欢这种单调的纯白,总会让我觉得它背后掩藏着什么,或者是想在平常中创造出些迷幻,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撑着仍有些晕乎乎的身子站立起来,我似乎正处在一个教堂的中央,不过没有成排的椅子和稀奇古怪的画像。尽量轻声地向大门走去,如果不是它上面有复杂的花纹,我肯定会把这里当成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而我自己则是孤单等到救赎或重生的人,只有经历了乏味才能懂得每分每秒的乐趣。
“怎么刚醒了就要离开啊?”
突兀的声音让我轻声惊呼了一下,匆忙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人,白色的长跑,白色的面具,从面具里延伸出来的白色胡须,以及左手里一根白色的权杖。想必他应该就是类似神父的人,不过没有丝毫神圣的气息,反倒是像一个黑洞一样,吸取着我身子里每一个角落的温度。
“你是谁?”
“我是谁呢?这还真是一个挺难的问题,每个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可我真的无法回答。我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可以是真实,也可以是虚幻。”
“无聊的回答,你看起来也年龄不小了,明明就站在我面前,还装的这么深沉,为了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存在这个词是很深奥的,虚幻的世界真实的人物或者真实的世界虚幻的人物,当你认为眼前的一切是可以触碰的,离近了却发现仅仅是一个残影。就好比说你认为自己是否真实存在于这个空间中?”
“当然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没有丧失自己的感官,还用怀疑什么?”
“那你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情吗?又是否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让我慌乱了起来,在脑海中忽然重现的刹车声以及刻骨铭心的疼痛。终于是在真实中挤出了一片虚幻。抬头轻触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明明是温热的却又透着缕缕的寒意。或许正像神秘老者所言,我依然是我,但同时也不是我,只是不清楚和此时所在的空间比起来,哪一个才更为虚幻。
“你终于意识到了吗?”老者继续着他的追问,似乎想要看到我崩溃后的样子。
“我……已经死了是吗?这里是灵魂居住的地方对吗?”
“不对不对,你没有死,这里也不是灵魂聚集的地方,硬要说起来。你只是以另一种形态出现在另一个世界中了而已。你也不必再思考存在与否的问题,只要能印刻在记忆里,就没有真假之分。”
“既然这样,你能详细解释一下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吗?”
“可以认为是世界的彼端,也可以认为是彼端的世界,或者直接称这里是彼端。”
“不明白!”
“嗯……展开了说这里是供某些特定的人生活的地方,不同于原来的世界,却也不同于天堂、地狱之类的朦胧的存在。”
“这么说来我是被特别挑出来的咯?那被强行拖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听说过圣多玛斯?阿奎纳么?”
“没有,这个人和我的到来有什么关系?”
“这个人是个神父。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一定了解sevendeadlysins吧?”
“七宗罪?怎么会冒出这么恐怖的东西?”
“七宗罪是人们所说的原罪,但仔细想想,原罪并不单单只有这七种。这里是因为罪而诞生的世界,同时也为了给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别绕弯子了行不行?有什么话直接说明白了,支支吾吾的让人心烦!”
“不急不急,你先随我来吧。许多东西看过之后才能了解。”
老者没有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身向深处走去,大概是因为好奇。我也匆匆跟了上去。
冗长的走廊,没有丝毫改变的纯白,让我对时间和空间都模糊了起来,起初的好奇也渐渐被烦躁所代替,如果不是因为关系到我的命运,我肯定会拽住那老者的胡子狠狠教训一顿,还没有哪个人敢如此肆意浪费我的时间,哪怕是陌生的空间,也绝不允许有人来玷污我的高贵。
当我双腿有些麻木的时候,老者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和之前同样花纹的大门,不同的是前者门缝中透出的是隐隐的光亮,而现在,却是一条漆黑的缝隙,还有浓郁的阴冷气息。
老者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推开了沉重的大门,狂躁的阴风瞬间席卷过来,害怕地后退一步,看着和白色截然相反的黝黑空间,忽然就意识到我似乎来到了一个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方。狠狠咽了下口水,在老者请的手势下走了进去,不再是教堂模样的构造,更像是一座看不见顶端的高塔,螺旋的阶梯不停向深渊延伸着。曾听人说,轮回道是世界上最长的路,如今看来,或许这条阶梯才是最长的,长到让人喜爱上枯燥的轮回。
在老者的指示下慢慢走到一扇黑漆漆的大门前,上面似乎是用白色的颜料写着“lucifer,pride;路西法,傲慢。holdingselfoutproperpositiontowardgodan’sdefinitionwasloveselfpervertedhatredandcontemptforone’sneighbor.因拥有而感到比其他人优越。”
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前,白色的字迹比黑色的大门更加让人压抑,再配上内侧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呼喊,方才的疑惑瞬间便无影无踪,因罪而生的空间,或许正代表着要经历种种折磨,那白色,也仅仅是为了掩饰粘稠的暗红色血液。纯净和恐怖,这里是我见过的最矛盾又最和谐的地方了。
“我明白你刚才的解释了。”
“不,你还是不明白,继续随我来吧。”
奇怪地看了一眼神秘的老者,他的声音不知为何从低沉平稳变成了隐隐的兴奋,我不愿意认为他是因为对这个地方的喜爱,也不愿意认为是由于他内心的冷酷,只得承认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我脑海中的恐慌。
艰难地走在阶梯上,每一段都像在微微颤抖,似在欢迎我的到来。又似在拒绝着老者的到来。我十分厌恶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可偏偏这次没有产生一丝反抗的念头,也许从醒来的刹那开始,我就已经陷入了未知的身不由己。
第二层和第一层一样,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门,却写着不同的文字。“mammon,gread.玛门,贪婪。过度热衷于寻求金钱上或权利上的优越”。这一次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在老者略微的注视后。跟着他继续向上走去。他或许猜到了我仍旧不明白他之前的解释,但一定不会猜到我只是不想明白而已。
第三层。“asmodeus,lust.阿斯蒙蒂斯,**。过分爱慕对方,贬低神对人们的爱”。
第四层。“sath.萨麦尔。暴怒。lovejusticepervertedrevengeandspite.正义爱被滥用对复仇和赌气”。
第五层。“beelzebub,gluttony.别西卜,暴食。过分贪图逸乐”。
第六层。“leviathan,envy.利维坦,妒忌。loveone’sowngoodpervertedadesiredepriveothermentheirs.爱自己,好堕落。**,剥夺其他人的他们”。
第七层。“belphegor,sloth.贝露佩欧鲁,懒惰。未能全心爱上帝。未能全副精神爱上帝,未能全人之心爱上帝”。
麻木,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七段不同的文字,却传出相同的呼喊。我不知道门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但可以想象到绝对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给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真是这样,我宁可选择放弃这个机会,只为了逃避这份压抑。
“暂时就到这里吧,看起来已经给你造成了足够的震撼,咱们回去吧。”
略带感激地抬头看了一下神秘老者,这是来到这里后我听到的第一句令人感动的话,如果继续往上走,我丝毫不怀疑会在彻底弄清楚前就濒临崩溃。一面让人陷入单纯的梦境,一面让人在现实中艰难呼吸,我想没有谁会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你明白了吗?”
老者在刚回到我醒来的地方时便开口问到。我没有着急回应他,重新感受到丝丝温暖,还不太想用未知匆匆打断它。
“仅仅明白了因罪而生的意思,至于别的仍旧不清楚。”稍微调整了一下,平淡地回答到。
“你是不是认为这个地方是收集人的恶习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吗?难不成那黑色的空间只是一个幻象?”
“不是幻象,但也不是为了收集。还记得我说过的机会吗?这个地方会为和你相似的人提供两个选择。”
“哪两个?”
“其一,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逐渐遗忘曾经的罪过,回归纯洁的自己,拥有一个干净的灵魂;其二,继续固执地拥有种种恶习,然后经历每一层的折磨,最后将会在痛苦和沉睡中永远挣扎。”
“这也叫选择?你不如直接告诉我这里是天堂、地狱的中转站,一部分会被挑选出来进入美好的世界,另一部分则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你可真会美化自己,把这里说成是一个圣地,就像白色里面掩藏着漆黑,这里不过是戴上了一个伪善的巨大面具而已!”
“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太多人。但我也算见过了各种各样的表情。你要知道,每一个东西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可以去误解,但永远不能否定。我能解释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
“可笑!现在,立刻,马上,让我离开!”
“在你选择好自己的方向,并将它走完之前,谁也没有办法让你离开。当然也包括我。”
“是想让我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吗?”
“可以这么说。好了,我叫人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吧。”
老者又一次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刚说完便使劲排起了手掌,三声过后,我身后的大门传来被推开的声音。缓缓回过头,并再次陷入不一样的呆滞中,来人我一点儿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我在合眼前映入脑海的最后一张面容。伸出手颤抖着指着他,几次张口后才勉强唤出了他的名字:“连……奕冰?”
“婉琴。”连奕冰没有丝毫惊讶地微笑着说到。和以前一样温柔得让人厌恶的声音。
“你怎么也在这里?”
“奕冰和你不同,他是被选中的,作为一个引路人、监督者,虽然也没有办法随意离开这里。但至少不用经历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折磨。跟着他你可以知道许多东西。”
“别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不知为何我现在十分讨厌老者无波无澜的声音,仿佛在用平常将我一点点拖入不平常中,等到我将反抗转化成了习惯,一切就都将脱出我的掌控。“我不管你让谁来做棋子,也不管你想让多少人经历折磨,这些都和我没有丁点儿关系。既然你是这里的老大,就赶快送我离开!”
“夏婉琴!”老者忽然愤怒的声音让我不由地退后一步,“我是这里的掌控着不错,也一直不愿意为难新来的人,但你若是继续蛮横下去,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折磨!”
这一次阻止我说话的是连奕冰,他匆忙站在了我的面前,想用背影阻拦我的疯狂,却只让我产生了推开他的冲动。无论是原先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他总是自作主张地给我不必要的保护,友情也好,爱情也罢,这都不是我想要的表现形式。
“长老。”连奕冰恭敬的声音让我重新确定了他的软弱,“婉琴只是刚来这里,许多事情都无法立刻接受,我会让她尽快适应,所以您今天就不要为难她了。”
“好吧,你带着她离开这里吧,三天后她的一言一行都不会再得到任何的宽容。”那所谓的长老边说边将身子转了过去,用无视下达了最直白的逐客令。
连奕冰微微躬身,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向外走去。从未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在对话中便被毫不相干的人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如果是对我的惩罚,或许还能勉强接受,但现在我只感觉到了荒谬,曾经的公主,曾经站在顶端的人,而今却连争辩的资格都没有。对世界的陌生,对连奕冰的陌生,以及对自己的陌生,我不相信自己实际上是渺小的,只好认为这一切都只是脑海中上演的乏味戏剧,但愿,这场戏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在连奕冰的拉扯中勉强回过头,没有殿堂,没有塔形的建筑,所有的一切都被浓郁的雾霭遮掩了,真的好希望这代表着梦境的终结。
连奕冰没走多久便停了下来,再次抬头看到的是一排白色的小屋子,除了门上雕刻的数字外没有任何差别,这应该就是我将要居住的地方了,像极了精神病院里为危险患者安排的独立空间,安全却充满了孤寂。
“把手放到门上它就会自动打开了,不过只有你才能做到。1372,你在这个世界住所的门牌号,也将是你的一个代号,别人不会称呼你的名字,所以你千万要记住,夏婉琴就等于1372.”
极不情愿地记下他说的话,然后打开了房门,屋里同样也是纯白色的。冰雪世界里尚能感受得到一丝寒冷,而这里,几乎连空气都是白色的,不会流动,不会变温,自然就不会拥有它自己的情绪。
“你好像变得恬静了许多。”连奕冰站在屋子的一角说到。
“这种情况下你想让我说些什么?况且就算说了也无法改变你擅自替我决定的未来。”
“对不起,不过你一定要相信不是我替你决定了什么,而是你必须面对些什么,刚才拦下你的反驳,也是因为长老那个人说到做到,我不想看到你进入那黑色的囚牢中。”
“长老!长老!你怎么就这么尊敬那个老混蛋?口口声声说着站在我这边,结果却帮着一个冷血的人来欺负我!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场景?我受了委屈你就满意了?”
“不,我一点儿也不尊敬他,成天戴着诡异的面具,慈祥的声音中总带着无情和嘲弄。我之所以称他为长老,是因为和你一样身不由己,他给了你两个选择,可给我的只有一个,而且只有表现出恭敬,我才能有更多的资本去杜绝不堪入目的画面。”
“说的好听,那你一定知道他为什么会把我带来这里咯!”
“这和长老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无法决定你的到来与否,你的出现可以说成是必然,就像那些规矩、定理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它们的终点。”
“好吧好吧,就当是必然,那也就是说这里的人都属于同一类或者是处在相似的状况下对吗?”
“差不多。”
“那你呢?我和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相似的。”
“我说我是自愿进来的,为了找到你并带你离开,你会相信吗?”
“不会,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相信?我一直努力把你当成是一个善良的人,可现在,连奕冰,你在我眼里最后的优点也没有了,完全是一个自说自话、自吹自擂、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伪君子!之前说讨厌你只是想将你赶出不属于你的生活,如今我终于发现自己错了,对你的讨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目的,单纯的和这里的颜色一样!请你离开这间破房子,我不想再以熟人的模样的面对你,从今以后,你就按这个世界的规矩叫我那悲哀的代号吧,你做你的干事,我做我的凡人!”
连奕冰这次终于露出了落寞的表情,他心里或许是这样想的:为什么在不同的世界要经历同样的疏离?而在我心里,却仅仅是将怨恨撒在了离我最近的人身上,不是因为觉得他有能力承担我的怒火,也不是觉得他有这个义务,只能说是一种习惯,就像君王离不开侍从的伺候一样,在陌生的地方,唯有他才能满足我未泯的威望。
“唉……你今天已经很累了,明天我再带你四处转转吧。”
连奕冰极力掩盖的悲伤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此时此刻凌乱的终于不再只有我一个,这份平衡感多少让我好受了一些。看着他离开,然后在关门声中瘫倒在应该称作是床的地方,人们常说:醒来如果看到了自己不愿看到的东西,那就闭上眼再睁开,梦境一定会化为虚无。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轻松地做到这点,只可惜无论尝试了多少回,白色依旧是白色,未知依旧是未知,无力依旧是无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