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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葬寄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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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笑秋菊荷愀,泪眼朦胧迷惘。

    只待明朝消意,怎料又添苦楚。

    念及往日情愁,不如今宵醉酒。

    晓梦化为乌有,却也一身轻狂。

    了了数笔一生,茫茫大江何往?

    或有白发骤生,败了黑发茂龄。

    皓月已无心境,旭日偏就无情。

    乌云压折翠柳,云霞唯有神伤。

    断魂桥头残影,大雁塔旁默然。

    但愿风雨潇潇,薄雾遮我视角。

    大雨浸我心房,飞雪盖了喧嚣。

    来生若有所悟,定当海角天涯!

    男孩缓缓抬起笔,思考了许久才在这首诗的最顶上写下了题目——《了情》。

    自从上了初中以后,男孩除了写日记外,还喜欢上了写一些随笔、诗歌,虽然不是特别完美,但也要比同龄人强了许多。不过并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爱好,同学、老师、母亲都把他当成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平凡的外表下往往有一颗不平凡的心,这句真理在他身上体现的可谓淋漓尽致。

    当然,别人不知道他的这份才华,也因为他从未把文章拿给任何人看,对他而言笔尖划过的地方仿佛是他的影子,而影子只能为一个人存在,别人永远无法将其看透。

    初一的时候,男孩和他最好的朋友分在了同一个班,为此他窃喜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如何伪装自己,还是无法很好地适应陌生的环境,这是他永远无法回避掉的事实。而她的陪伴会让一切都轻松许多。

    正如他所期望的,他和她很快就成为了班里公认的一对才子佳人。无论是学习,还是各种活动。他们都是绝对的代表。不过在一些早熟的同学眼中,单纯的友谊早就变了味道,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整个年级都认同了他们之间莫须有的关系,走到哪都能听到无数的起哄声,就连老师们都半信半疑地找他们谈了许多次。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误解,他们都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可是好景不长,处以后半学期的时候,她突然说要转学到市里。对此男孩并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阻止,只是临别前悄悄塞给了她一张纸条: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不会从你心里离开。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告诉她经久不变的友情,更多的是为了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松开来之不易的温暖。

    那天是他第一次拥抱女孩子,也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的泪水打湿衣襟,就连父母从持久的冷战到彻底分开他都没有这般难受过。回到家,他写了一篇《雨潇潇雾蒙蒙》,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缠绵的雾气接二连三地出现、离开,带着来自未来的幽邃,稳稳地走过时间的轨道。与那昏昏欲睡的记忆一起搭上了没有终点的列车。

    雾散了,雨下了,淹没了一个个小小的岩罅。淹没了一个个浅浅的坑洼,。一圈圈水波,承载了对雾气的眷恋。忧郁地进行着单调的生活,日晒、风干,生命的另一端它又和雾气混在了一起,它们仍旧欣喜地奔向远方或繁或疏的草原。

    雨潇潇,雾蒙蒙……

    眼泪潇潇而下,思念蒙蒙笼罩,生命的前沿依旧混沌不堪……

    男孩在她面前表现的十分坚强,可在她离开后,不得不一个人再次面对对未来的迷惘,无论他们关系多么亲密,男孩都没有将自己对生命的淡然告诉她,这份友情不能有任何一点同情的成分参杂其中,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对自己、对她、对未来的尊重。

    四下无人的寂静里,悲凉爬满了胸腔,细枝末节地渗透在每一次漫长的呼吸里。

    这句话是他在初中时最喜欢的,自从她走了以后,无论被多少女生围在中央,无论每天多少次疯狂玩闹,在他心里依旧摆满了悲凉和孤独。一生中总有那么几个无法被取代的人,思念也常常出现在或短或长的呼吸中,她就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这样的人。

    就好比天空中不断变幻的云朵,白云、乌云、火烧云等等,只有在它们交替存在的时候,才能忘掉阴天带来的抑郁,如果走到哪都只有乌云,与那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萧条感斗争的过程中,很容易就会让脆弱的神经崩裂开来。他就处在这种斗争的中心,所持的武器则是对所有人和事的无感。

    在男孩上初中的那段时间,大多数同龄人都已经知道了攀比和享受小资生活,许多新奇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可是他没有多看过一眼,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很清楚无论和父母提什么要求,都会被判定成任性,然后被狠狠责骂一顿;至于零花钱,也只有半年卖一次废品时得到的一星半点,在特别想解馋的时候才会从中取出五毛钱买一袋小当家,又必须在放学回家的时候偷偷地吃掉。在别人眼中他的生活只能用可怜、简单来形容,而在他自己看来,这就已经足够了,奢求的太多,只会让得到的东西也变得一文不值。

    他的节俭、懂事并没有换来等价的赞扬和关怀,相反他的生活环境比小学时更加恶劣了,在一片日记中他曾经写过:

    “多云

    我又被妈妈打了,已经记不清在我身上被打断了多少根扫帚,小学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只是在我不听话的时候才会轻轻教训一下,可自打上了初中,我就成了一个宣泄压力和烦恼的工具,有时候是在我写作业的过程中,有时候是在我刚回到家的霎那,就会被妈妈拖拽到床上,狠狠挨一顿揍,今天甚至还在挨揍完被要求光着屁股在门口站了两个消失。

    我应该觉得耻辱吗?应该觉得愤怒吗?不,不应该。

    悠悠然走在森林的边缘

    眼前是一片郁郁青青的思念

    冥冥间躺在大海的身旁

    视线中是一汪幽蓝幽蓝的眷恋

    恍恍惚惚,不知不觉

    我企图靠近

    漫步在林霄深处

    畅游在碧海四周

    那一点点

    无边无际的美丽

    我渴望着这种简单却又盛大的美丽。如果我恨了、怨了,就不会再有资格拥有它们。或许有的人会说我打一开始就从未拥有过,还有的人会说我没有一点儿自尊心。可你们哪里知道。你们的世界繁花似锦,偶尔凋零上一朵也看不出来;而我的世界早就一片荒芜,如果不保护好唯一一朵开在崖壁上的凌霄花,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

    身体还在火辣辣的疼着,心却没有了疼的感觉,原来,挨打也能成为一种习惯,这样也好,妈妈就不会被烦恼压迫了。我来替你分担吧。”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仅存的美丽到底是什么,是身边那些不甚重要的同学?是分隔两地只靠思念维系的那个好朋友?还是那张没有布满的画纸?亦或者是对所向往事物的那份执着?

    也许他自己也无法很好地表达出来,试图通过文字表露,却只是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短檠遗泪惹琴安,

    烛息紧捻续凝烟。

    凛风细闯户牖案,

    罗衾怎耐鸿嘶寒!

    比起荒凉,他的世界更应该用凄凉来形容,寸草不生加上寒风习习,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凌霄花的美丽。才能让举手投足、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悲凉。

    初三上半学期,男孩为了让他索然无味的生活多一些刺激感,答应了一个当时追他的女生,并试图从迟钝在内心深处挖掘出一点儿喜欢的情愫。结果他失败了。越是贴近那个女生就越觉得厌恶,就连一直维持的温柔也在不知觉间被封印了。可他说不出分手,无论是因为天生的性格。还是因为经历的那些琐事,他都做不到将伤害带给别人。只是他那时还不明白。伤害永远是相互的,他选择的仅仅是比对方多承担一些而已;更不可能知道。在日后的相遇里,他会因为太过执着于包揽过错,而与太多人擦肩而过。

    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很自然地从恋人关系变成了陌生人,他没有得到谅解,反而是得到了无数的仇恨。与那同时,班里许多同学都遭到了老师的严惩,不明所以中,他成为了众矢之的,原本围在身边的人也逐渐远离,只剩下他一个人成天窝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用一种平淡又高傲的眼神回击着四周的愤怒和敌视。

    临近毕业,这种误会终于解开了,不过就像人们常说的一句话:犯错容易,认错难。他身边的人并没有几个主动向他道歉,依旧和之前一样将他冷落在一旁。对于这种情况,他没有做任何反应,在他心里,那几十号人早已成为了陌路,一个月或是几个月之后,就会从记忆中淡出去。

    “当新的记忆开始慢慢伸展时,骤然发现那些曾经的东西都模糊了,就如同晨露一样,迅速消散在幻想的蓝天之中,也许有一天它会再次降临,不过眷顾的将不再是狠心的我,它会很快乐,而我还将继续背负忧伤”。

    中考前一天晚上,男孩趴在书桌上写下了这么一段话,用来祭奠已经在脑海中渐渐模糊的初中三年。对他来说这三年真的是毫无意义,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在已有小成的伪装下面早就没有了丝毫破坏力,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背景、不同人物,他都用不同的姿态无波无澜地走了过去。友情、爱情、亲情则是被他彻底划分在了奢侈品当中,估计就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名叫“冰冷的孤独”这条路,早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并在不停向更远处行进着。

    树叶脱落仿佛他的岁月;

    鲜花凋零仿佛他的时刻;

    流云飞逝仿佛他的纯真;

    黑暗蔓延仿佛他的幻想;

    河流冰封仿佛他的情感;

    真水无香仿佛他的生活。

    三年前,他舍弃了少年应有的蓬勃,选择了成熟;三年中,他舍弃了对人生应有的幻想,选择了担负;在三年后,他又将舍弃些什么,选择些什么?

    咬着笔杆盯着最后的问句看了许久,虽说是顺着感觉写了出来,现在看来却觉得有些多余,不知道实在描写他当时的心里,还是在问我自己。

    再次翻开他初中时用于写东西的笔记本,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厉害,仅凭着那时浅薄的文学知识和粗陋的逻辑模式就能写出如此深刻的文章,就连我这个专门写东西的人都有许多地方读不懂。应该唯美的部分显得那么凄凉,应该萧条的部分又显得有些生动,就和要在水中徒手抓住一条来回游动的鱼儿一样,他想要表达的情感也那般难以琢磨。唯一让我觉得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原本很美好的事物都被赋予了悲伤的情感,比如其中一首诗中的一段:

    黄昏的天边那么美丽

    走近了,却是无尽的黑暗

    黄昏的天边那么绚烂

    走近了,却是响亮的哀叹

    太阳无情地扭头而去

    两行眼泪涓涓而流

    匆忙的黑夜擦干了滴滴水珠

    却仍无法拂去伤感的思绪

    再比如一篇名为《脚印》的随笔中,他这么写到:

    白雪覆盖的港口那么安静,每一片雪花都发出悦耳的低鸣。放眼望去,寒气笼罩的水面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只有几只船固执地漂在岸边,却也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死士和沉默。

    我可以理解他这样暗色的灵感从何而来,又是向着怎样的未来而去;却无法理解在那入眼尽是荒芜的状态下,他是如何写出那么多不同的文字。没有重复的感觉,也没有腻烦的心理,每一片都能把我带到不同的深渊之中,直到我无力从中爬行出来。

    或许真的是那样,旁观者无论如何都是旁观者,可以感受到整部作品所流露的情感,却无法深刻体会到原作者落笔时内心的起伏。在那对我们来说是凌空架起的虚幻故事背后,谁又能知晓是否有一幕类似的画面在反复播映着?谁又有大肆褒贬的资格?

    这就是他唯一的寄托,唯一一个可以抒发脆弱的地方。而我则仅仅是将它们作为了充字数的工具,无情地挪用了过来。

    本已深埋的东西,被挖掘出来并呈现在纸上,就算得到过他的应允,我大概也会遭到报应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