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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吧,都散了吧。”杨寄吩咐得有些有气无力,大家偷眼觑他,果然表情也是嗒然的。唐二有点担心,过来悄悄说:“将军,回去……不会有啥事吧?”
“能有啥事!”杨寄撑着场面,笑笑道,“女人么,总是要治一治才听话的。”
唐二点点头,殷勤地说:“要不要卑职陪将军回去?”杨寄哪愿意丢这个人,摆摆手说:“不用。这点事你还怕我应付不下来?本将军千军万马在眼前那会儿,都没怂过!”
不错,但是唯独对一个人怂。杨寄暗暗想:妈的,大不了今日回去多跪会儿,还好家里那个旧的搓衣板被自己借口丢掉了,还好屋子里怕寒气重都铺了羊毛毡子……
他这样想着,回到了家。进大门前挺胸凸肚,过了二堂顿时换了副模样,小心翼翼地提着脚尖,唯恐声音太大显得粗鲁随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沅正好抱着阿盼出来晒太阳,见到杨寄,她便把女儿交给一旁的侍女:“你带娘子去后院草地上玩,当心别叫她捡着啥都往嘴里放。”
杨寄知道定要面对这样一场,早死早超生,便对另一个仆妇也说:“你们都陪小女郎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俩女人互相一对眼,憋着笑走了。沈沅看了看杨寄,转身进了门。杨寄便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阿圆。”他首先开口,“今儿是我不好。”
“你没啥不好。”答话很平淡。
可越是这么说,杨寄越是心慌慌:“阿圆,你千万别和我置气!你要憋得难受,我给你跪下了!”他装模作样满屋子转悠,嘴里喃喃道:“咦,那块搓板呢?我跪哪儿好?”
“到这儿来。”
杨寄回头一看,不由暗暗叫苦:沈沅坐在胡人用的高榻上,榻前竟然有块雕花的脚踏——自己竟给忘了!这么多镂空的花纹,跪上去一定比搓衣板酸爽多了。
没奈何,他一步一蹭地走到沈沅面前,一屈膝要往脚踏上跪,沈沅却伸手一捞他的胳膊,他喜出望外,腰里一腾挪,一屁股靠着妻子坐着。
沈沅低声道:“你今儿,就是想吓唬我来的,是不是?”杨寄手绞着衣服袖子,不敢撒谎,点了点头。
沈沅竟然叹了口气:“阿末,你何必这样子!我虽然管着你,只是希望你上进,却并不是希望你怕我。男人家在外头要面子,你又是带兵的将军,更是少不了威严和体面。我回来后才想通了。唉,你这个傻子,唱这么一出,画虎不成反类犬,想扫我的脸,结果,打了自己的脸吧?”
杨寄被她戳中了心思,竟然无言以对。沈沅的手伸过来在他袖子口握住他的手,那手绵软温暖,杨寄隐隐想起老人家们曾经说过,有这样手的女人都是贤惠又温良,大富大贵的命格,不由捧起那手,在唇边吻了一下。
沈沅的脸“腾”地变成了绯色,声音更加低细:“要不下回,我装很害怕的样子?”
杨寄安慰道:“不用。男人家听老婆话,就当不了英雄了?我这些军功,又不是假的,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何况,哪里还有下次?今儿看你从刀剑下头走过,我的心一直‘怦怦’地跳,就怕哪个平日里训练得不好,手上力气太小,真举不动刀枪了……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还在‘怦怦’地跳得厉害?”他又撒娇又占便宜,拉着沈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然后借口说不够清楚,单手解了衣带,把她的手贴在自己个儿的胸脯肌肉上。
他的胸肌硬硬的、暖暖的,里头似乎真的有个小心脏在活泼泼地跳动,沈沅绯色的脸滚烫滚烫的,喃喃道:“坏蛋,又欺负我!”
杨寄突然心念一动,用力裹着她往胡榻上一按,沈沅不提防,吓得尖叫了一声,又被他三两下就开了襟怀,不由在他胸前捶打起来:“你干什么?干什么?”
“教训你!”杨寄凶巴巴的声音,满脸却是笑。他“教训”得果然够狠,沈沅“呼哧呼哧”几乎喘不过气来。在凉州这样胡汉混杂、靠近西域的地方久了,心思似乎也比在江南时开放,想着侍女们反正带阿盼在外头玩,没有人能听见房里的声音,便也不多矜持,该出声儿时出声儿,该呻_吟时呻_吟,该叫唤时叫唤。杨寄自然兴奋,她也别有高上云端的体验。
一场下来,浑身是汗,两个人裹在一起,耳鬓厮磨,沈沅低低地在他耳边说:“这段日子逛集市,钱花了不少,你心疼不心疼?”
杨寄打肿脸充胖子:“不心疼,你爱花,我怎么都不心疼。”
沈沅说:“那我问你,你的俸米是多少?够不够养咱们一家子,还有这些家里做事当差的人?”
杨寄好一会儿没说话。朝中成例,俸禄全部折算成米帛发放,自己在京的时候拿过六品侍卫的俸米;自从出了建邺之后,名义上应该有更多俸米,实际上一颗都没见过;到了外郡,自己有一块地盘,更是不好意思开口问建邺要。只是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天天张口要吃饭,手下这帮子囚徒里拉来的北府军更是要命的需钱粮撑着。
他最后刻意宽她的心:“没事。州郡里都有存粮,够发一阵薪俸和军饷。我自己这里,算计周详了,也不愁用度。”
沈沅是另一番打算:“存粮、赋税,年年都要更替的。只是年成好不好,赋税收不收得齐,上头要刮掉多少,现在还都是没有数的事。我在想,你要养自己的人,靠朝廷那点军饷也远远不够,还是需要另外动脑筋。我在集市看到这地方来往非常热闹,若是大开贸易,立关收税,税也不必多高,只要太太平平地给人做生意,没有商贾不愿意的。”
杨寄大喜:“娘子说得是!我先也在犯愁,手下这拨人眼见着胃口越来越大,填不饱只怕要出问题。如此倒也是生财之道,而且与民互利,两全其美。”
沈沅道:“说得简单!光‘太太平平’四字,就不容易做到。我几回在集市上看到,你的那些兵油子,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掏钱不说,还跟痞子似的嫌好嫌差。人家做生意的,面子上隐忍,总有忍不下来的时候。你那些兵,也真得好好管管才是!”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头响动。杨寄竖起头,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怎么像是鼓声?”
沈沅急急说:“是鼓声!是我叫人按在将军府门前的大鼓!有人敲鼓,便是向你诉冤来了!”她推着杨寄:“快去快去!民之父母,总要勤于正事。你要你的太平地方,不花工夫可不行!”
杨寄虽然贪恋香喷喷的被窝,但是拗不过沈沅,今日没有罚跪,反而偷香窃玉了一番,也该知足了,便爬起来穿衣戴帽,到前堂办事。
门口站着一个仆妇,杨寄出门时彼此吓了一跳。杨寄道:“外头怎么回事?”
那仆妇道:“不知道啊……夫人……在里头可好?”
杨寄有些奇怪,但心思不在上头,点点头说:“好得很。”那仆妇欲言又止,往里头探头探脑。
大白天的,沈沅也起身着衣梳妆,没好意思叫侍女,自己把头发梳顺挽好,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耳畔的那两粒金灿灿的耳珰,又觉自己的脸红扑扑的,恰见那仆妇的头探进来,便道:“哎,阿莱,帮我打点水来洗洗手吧。”她站起身,却不料刚刚榻上用力太大,腿脚酸软,竟踉跄了一下,忙扶着桌子站稳。
那叫阿莱的仆妇,赶紧冲上前来扶住她,仔细打量了下沈沅皱着的眉头,叹口气道:“夫人,将军毕竟是男人,又是武将,您跟他置气,还不是自己吃亏?”
沈沅没明白这些听壁角的自以为是、荒腔走板,木愣愣点头道:“我知道的。”过了一会儿又说:“前头不知是啥事,巴巴儿地击鼓?你帮我瞧瞧去?”
过了一会儿,仆妇万分稀罕地回报来了:“了不得!击鼓的是个胡女!高鼻深目,皮肤雪白,漂亮极了,哭得梨花带雨,说在集市上被北府营里的军爷欺负了!”
“有这样的事?!”沈沅不由大忿,拔脚往外,“我亲自去看一看!”
她到前堂,杨寄正一脸尴尬。那胡女果然高大白皙,打扮得也与一般汉家女郎大不相同,她一时说汉语,一时又说听不懂的语言,一时又羞臊得捂着脸哭,旁边陪伴她的大约是他的父亲,愤慨得几乎就要挥起拳头。
杨寄正愁不能细细问,见沈沅来了,急忙拉住道:“阿圆,你帮我问问,这两个会说汉语,但是急上来了就一锅乱炖。女人家这样的事,我又不好详详细细地打听,真是难死个人!”
沈沅过去,安抚了一阵才问情况,那胡人打扮的男子怒冲冲道:“昨日,他们强_奸我妻子!”
沈沅吓了两跳,这半老头子是做丈夫的,已经够惊讶的;北府军里有人奸_污民妇,更是要命的事。杨寄听明白事情,不由脸色也变了,他沉沉地说:“备我的马,准备去营里。叫昨日所有不在营里的人,全数到外头集中,让这胡女认一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