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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庾含章回答得斩钉截铁,“军中不带家眷是定例,你何能开这个先例?”
杨寄纠缠道:“太傅体谅体谅吧!我和妻子长期分别,难得一聚。”
庾含章斜睨着看杨寄,冷笑道:“此例不可开。速战速决,打败桓越,凯旋建邺,为你家娘子挣诰封吧。”
“可是……”
庾含章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说:“我那女婿一直扣着你妻子,自然有他的目的。我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不过,你要知道,朝中领军的都督和将军,十之八_九家室都在建邺,总是有他的道理的。想明白了,你就不会有这样的非分之想了;而且,必然会为建邺尽心竭力。”
他的解释其实已经在里头很明确了。朝廷对领军的人都有不放心的意思,所以扣押家眷,避免异心。除了桓越这样,自己先把妻妾杀光的,果然是能够全无挂碍,其他人,尤其是他杨寄,满心都是老婆孩子,除了乖乖听命别无他法。
杨寄牙痒痒,但只能自己咬住了牙根,把心里的恶气压制了下去。“那么,粮草……”
庾含章很痛快:“给你!”
“战马?”
“给你!”
“兵器?”
“也给你!”
杨寄想找个茬儿别扭一番,都找不到茬儿,只能谢过了太傅的“厚恩”,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书房。
“这边请。”庾含章的心腹小厮在前头带路,杨寄没精打采地跟在后头走,嘟囔着:“我来了好多次了,熟稔得很,你不用带路我也认得出角门的位置……”脚下一颗石子,他出气般用力一踢,石子“咕噜噜”飞出去老远,旋即听到谁“哎呀”大叫了一声。
杨寄抬头一看,自己低头走路,根本没有注意甬道里另外来了一乘轿子,轿夫被他踢来的石子砸了小腿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轿子也歪了过来,两边的丫鬟婆子正忙乱成一团。杨寄做了坏事,也有点愧疚,赶紧跑上前帮着把轿杆抬平。
丫头婆子们纷纷向他翻白眼,推他离开,而轿子里,传出了轻声的娇叹:“天!家里怎么还出这样的事?”
一个婆子怒斥道:“你是哪里来的?”杨寄赔笑道:“对不住!里头是太傅府的娘子么?可曾伤到?”
婆子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里头是我家二娘子,伤到了,你可负得起责任?!”
庾含章的小厮帮忙打圆场:“这位是太傅的贵客,马上要拜中领军的杨公。杨公操心着拱卫建邺的事,没有注意,请娘子海涵。小的先在这里给娘子磕头赔罪!”
庾府下人的教养也非同一般!里头庾献嘉的声音柔软地传出来:“我没有事,吓了一跳而已。大家不要为这小事纠缠了,各自散了吧。”
她机敏而灵活,轿子斜倾的时候手一撑,稳住了自己。此时从朦胧的纱轿帘向外望去,外头穿着整齐笔挺的武将官服的杨寄,被朱衣鹖冠衬得皮肤白皙、鬓角乌黑,他眉宇间有睥睨的霸气,但却在她轿前弯下腰来娓娓问安,让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之前与姐姐的对话。“玉树芝兰”“器宇轩昂”“洵美且都”这些形容男子的美好词语,从她日常的书卷中突然活生生跳跃到眼前。
轿子重新抬了起来,轿夫步伐稳健,而轿中十三周岁的她心跳“怦怦”,连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
杨寄回到营房,心里憋闷,阿盼被母亲抱出来,看见父亲冠上的鹖羽,好奇心大涨,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够。沈沅道:“乖乖别闹!别把阿父的笼冠弄坏了!”
杨寄却拔下发簪,把笼冠摘下来给阿盼拿在手里玩,见沈沅怪他太宠女儿,杨寄苦笑道:“不过一顶帽子而已。人家赏我戴着,也因为我还有点利用的价值。”他抚摸着阿盼的头顶,看着她拔着那根鸟毛,不秃不休,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有些涣散颓丧的目光又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晚上,阿盼早早睡下了,杨寄四下瞥瞥,问:“咦,二兄人呢?”
沈沅也跟着四下看看,撇撇嘴说:“这阵子异样,经常不在家,傍晚时分出去,也不要我给他留门,光嘱咐我闩好门,然后就是到早晨才回来。你说,他会不会……”
杨寄挑挑眉笑道:“二兄也不小了,要换了我,早憋死了……”他说到这茬儿,目光就贼兮兮的,手也不安分起来,一步跨到沈沅面前,一手揽着腰,一手就往衣襟里伸。沈沅给他滚热的手心抚摸得浑身都热起来,不由自主地软软偎着他,耳鬓厮磨的间隙,头脑里还残存着些理智,边喘着气儿边说:“你是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了?可是人家姑娘家,谁会留宿他一晚上?”
“这你就不懂了。”杨寄被她头发上、颈项间甜甜的桂花香撩拨得口不择言,“秦淮河上,那些楼阁,那些画舫,你猜是做什么用的?”
沈沅想起秣陵南市靠水的地方,也有这么一条终夜不熄灯火的小街,自小她母亲沈鲁氏吓唬她,就是说:“女儿家家,不许出去乱跑,否则万一被拍花子拐了卖到南市的妓寮子里去,天天八顿打还到不了天黑,天黑还有八顿打等着,逼着做那好人家女孩儿不会做的羞羞事……”
她突然柳眉倒竖,一把推开杨寄低头凑在自己锁骨上的脸,软绵绵的身子也突然挺直了,问道:“你是说,我二兄在逛妓寮子?!”
杨寄正火热着呢,给她这一推,顿感莫名其妙,陪着笑说:“嗐!建邺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男人家有点风流事,算啥呀!”
沈沅这下不仅眉毛竖起来了,眼睛也快要立起来了,戳着杨寄的额头拷问:“算啥?这么说,你也是惯熟的咯?!”
杨寄顿时吓软了,连连摆手:“阿圆!我没有!我真没有!”
沈沅“哼”了一声:“谁信!小妾都带回家了,招两个娼妇逢场作戏自然更是寻常事!”
杨寄赌咒发誓,最后“扑通”跪在沈沅脚下:“我的个亲娘!你怎么才能信我?我是被曾川他们拉到画舫里去过,但是我跟你发过誓的,碰别的女人就不举。然后……真的不举了……”
沈沅想笑,但硬是板住了脸,也不扶,她居高临下地站着,望着杨寄:“你别!马上都是中领军了,正三品的高官,我经不起!你要证明自己清白,把曾川叫过来,我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他!”
曾川早被射成了刺猬,埋进土里进极乐世界了。
杨寄欲哭无泪,越描越黑,最后还是沈沅的“噗嗤”一笑解救了他:“你不是说你那时不举吗?刚才,怎么竖得比谁都高?……”
杨寄跪在地上,抬眼一看,立刻换了嬉皮笑脸,顺杆子往上爬,攀爬着腻乎到沈沅身上:“你不同,见到你,瞬间就举了……不过,刚刚也给你吓软了呢!快,给我揉一揉,要是真的变成常有的毛病了,将来还不是你倒霉?……”
他温温热热的气息又顺着脖子喷到沈沅的耳边,沈沅恨自己绷不住笑早了,扳开他的脑袋,虎着脸说:“少油嘴滑舌!我还没消气呢!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是假的?”
杨寄涎着脸又把脑袋低低地凑过来:“我说的肯定、绝对、保证是真的!我要骗你,这会儿就让房梁上跑过一只老鼠!”
房梁上啥动静都没有,但沈沅还是忍不住抬头瞄了瞄,她抬头的瞬间,杨寄逮住了机会,低头含住了她嘟起来的双唇。沈沅挣扎捶打了几下,但对于杨寄来说只是毛毛雨,他重拾兴致,便带了三分霸道,把她用力箍住。沈沅被他亲得透不过气,眼前金花乱溅,重又和先前似的软乎下来。
杨寄松开嘴唇,怜爱地看着沈沅微阖的双目,又亲吻过去,两只手倒是真松开,摸索着解她的衣带。沈沅春心甫动,只能任他作为,夜风吹在她的肌肤上,带着春天的暖意,舒适得无以复加。就在快要入港时,耳边传来“嘎吱”一声。
沈沅的手撑在杨寄胸口,两条圆嘟嘟的胳膊被他握着,眼睛却蓦然睁开,四下环顾后望着杨寄的眼睛。杨寄尚未来得及解释那不过是错觉,异常分明的一声“嘎吱”又响了起来,明显是牙齿相搓发出的动静。
“老鼠!”
杨寄含混道:“一会儿完事了我去打……”
“装傻呢不是?刚刚谁说,骗了我房梁上就跑老鼠的?”
杨寄简直恨死这只老鼠,还有这老玩弄他的老天爷了。他恨恨地抬头找这只大胆的耗子,声音又传过来,这次两个人都凝神在听,却分明是在床榻上。两个人回头一看,睡得四仰八叉的阿盼,正在磨牙。
然后,小东西眼睛半睁不睁,却坐了起来,含含混混,但也趾高气扬地对父母指挥:“嘘嘘!”
沈沅赶紧披衣服,并一捣杨寄:“快!尿盆!”
好好一次,被打断数次,杨寄自认倒霉,俯到床底下拖尿盆。阿盼迷迷糊糊地“哗哗”一番,心满意足爬回榻上又睡着了。杨寄在小家伙撅起的屁股上轻拍了一下,骂道:“怎么生了个坏蛋?!”
沈沅笑道:“因为,原就是个坏种……”杨寄立时涎着脸道:“坏种又来了……再给坏种生个坏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