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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俩谁也不先开口。
贾宗徳只顾着捋胡子,董宁宁则盯着石板发呆。
少时,孩子打好襁褓,由稳婆抱出来给孩子爷爷过目,贾宗徳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眼神中带上了笑意。
贾凤亭看见师弟跪着,想要给他求情,但把董宁宁拉进产房的是他,只怕父亲见了更生气,于是低头弯腰地凑上前,把付清英难产大出血的事说了,请教父亲产后失血要用什么方子调理。
贾宗徳一听儿媳妇失血严重,便问到底什么情况,又叫拿纸笔来。
贾凤亭转身之际对师弟连连使眼色,道:“我方才急昏了头,倒是子静临危不乱。”
董大夫接到暗示,便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情形说了,又说了缝线的事,叮嘱过得几日就要拆线,叫贾凤亭要准备好消过毒的小剪子等物。
贾宗徳心头暗惊,切开产道不说在多年前的宫中,就是现在仍是保子舍母的最后方法。方才稳婆说卡住了要保哪一个,他就猜到,孩子太大,要么切开儿媳产道稳婆把手臂伸进去将孩子硬拽出来,要么就是把孩子弄死了拖出来……
只是不曾想,小徒弟竟能切开产道又缝起来。贾大夫想要呵斥他“胡闹”,可看他如此淡定自若信心十足的模样,又觉得或者是自己井底之蛙了。
老头儿提笔飞快地写下药方,贾凤亭拿起扫了一眼,不由一呆:“父亲,这未免……”
贾宗徳冷冷道:“非常之时自然也要下得虎狼之药,行医救人者,怎能优柔寡断。你照着方子,速速熬一碗来给你媳妇灌下,快去。”
贾凤亭晓得失血不比其他,半点耽搁不起,对董宁宁歉疚地点了下头,便马不停蹄地赶去煎药。
董宁宁还想再叮嘱师兄,他只缝了外部,还没敢太缝死,万一里头的污血流不出来,反而有害。这次接生别的他都不怕,只怕缝合出什么问题。见师兄走了,便对着师父说了一遍,只要贾凤亭能照料好妻子,想来不至于出人命。
贾宗徳听他侃侃而谈,心上剩余的那点怀疑和不悦也消了,无论如何都是他贾家的血脉贾家的媳妇,能够双双保住他自然是高兴的。
“铭儿……”
“……徒弟在。”董大夫想,最坏的情况也就是逐出师门,他没有古人那么执着于师门传承,只有些可惜,以后也不知多久才能再找到一个贾宗徳这样快速接受现代西医观念的大夫。
贾宗徳盯了他半晌,重重叹气道:“你巧遇高人指点本该是大大的幸事,熟知竟学了一手产术本事,真是……造化弄人。”
董大夫总不能说去妇产科是自己乐意的,听到师父叹息,自己也作出十分遗憾的无辜样。
一个男人给儿媳妇接生,贾宗徳心上总有些别扭,这徒弟能留不能留,短时间内他还真的难以决定。
老头以为徒弟眼中至少会有些愤愤,或是不服气和怨气,仔细看看,这孩子跪是跪了,只是这神态中怎么看也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嫌疑。
贾宗徳忽觉好笑,铭儿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做了惊世骇俗的事还不自觉,仗着自己有才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贾大夫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同了,悠悠地捋着胡子想,这会儿就算自己痛骂他一顿,想必他也是当耳旁风听过就忘了罢。
“跪着干嘛,跟师父显摆你年纪轻身子好,跪久了也腰不酸腿不疼么?!”
“……?”
这话的语气一听就不是生气,董宁宁小心地瞄了眼,果然老头看似正襟危坐,但笑盈盈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
董大夫站起身后,贾宗徳道:“如此医术却是用在产科,或许也是天意。说不准未来仰赖你的产术而得以降生的孩子中,就有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才。”
这话是维护董宁宁,也是老头自己给自己台阶下,顺便更夸夸自己的孙子,一举多得。
董大夫搜肠刮肚组织了几句马屁,正要恭维一下,贾宗徳又肃穆道:“董铭,当年为师不容于官场,离了太医院隐于市井中,虽不曾怨天尤人,但有时细想亦觉得当年冲动了些,若能忍得下世俗烦扰,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今日成就当不可限量。你一个少年郎,眼下年纪小或许还不觉得,待到加冠成年,想要继续走产术女科之路……为师不是唬你,其中崎岖险阻若无千万分的毅力不可忍耐。”
“……”就是现代社会还有产妇和家属一看到男医生就大呼小叫着要换人的,遑论此处。董宁宁毫不意外。
“现在为师问你,你回去郑重地想一想,你是要继续钻研产术,还是忘了已学的那些,跟着为师重新入门?”
董宁宁连考虑都没考虑,回答:“徒弟不换科,我……那位夫人钻研产术想必也是有过丧子之痛,或是至亲之人死于难产。徒弟不是女人,不知道那份痛苦,但是对亲人的心情颇可以理解。既然老天让我学了产科,徒弟就一心一意走下去。”
贾宗徳摇头哀叹:“元儿说,你进产房前和你嫂子结拜为姐弟。诚然姐弟之间总比陌生男人好听些,可是,难不成你往后每帮一个妇人,就认个义姐?”
“……”董大夫郁闷了,难得地后悔自己没有扮女人扮下去,一个年轻女子当接生大夫再古怪,也比一个男人方便得多。
贾大夫见这个一向老成得过头的徒弟闷声不吭,有心要他自己想清楚,在老头儿看来,少年人胆大妄为,不经历些磋磨如何能成器。
董宁宁闷了会儿,问:“师父您不怕因为我,被人……”
“说难听的话?”贾大夫居然呵呵笑出来,“老夫三十岁时就被人说是异想天开的疯子,如今收了你作徒弟,顶多是个老疯子。老夫一把年纪的人,还在乎那些?”
他能这么豁达,倒远出董宁宁意料之外,内心对他多了些对待长辈之外的敬重。
师徒俩各自怀着心事,好久没有说话,直到贾凤亭端着一碗药匆匆路过,才让他们又找到话题。
虽则董宁宁是接生的好手,但论用药,贾老头才是高手。
在董大夫以往的概念中,似乎中医就是“慢”治病,不管什么病,都是中药一喝好几个月,还要时不时复个诊,调节一下用药,继续再喝几个月,然后病才能好全了。
贾宗徳那帖药下去,却几乎算得上立竿见影。
不等董宁宁告辞回家,付清英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伤口基本上止血。只是到底伤了元气,极其疲劳地在床上躺着,说话也没有中气。
董大夫见师兄送他出门时还有些愁容,安慰道:“嫂子失了血,总归疲乏些,睡过一晚会好很多。再说有师父在,师兄又何必太担心”
贾凤亭一天下来失态数次,在师弟面前很有点不好意思,听他临别还不忘安慰,色赧道:“叫子静见笑了。”
董宁宁拱了拱手,便告辞回家。
走出一条街都不到,寒枝就兴奋道:“原来公子还会产术,好厉害!”
董大夫哭笑不得,合着他跪在贾宗徳跟前半天,寒枝都当看戏呢?男人会产术在这个时代哪里是值得兴奋的事。当然,至于厉害……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很“厉害”没错。
“老何。”董大夫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问,“今天的事,你家……那位爷,明天就该知道了罢?”
老何恭敬回答:“是,公子恕罪。”
“没事,反正他本来就……”本来就晓得产术的事情。董宁宁男扮女装那会儿,可没少仗着自己“产科大夫”的身份言语上欺负肃王啊……
“是不是我每日吃喝拉撒睡,你都会去告诉那位爷?”
老何立马道:“公子误会了,爷只是关心公子身体是否康健,还有发生的一些大事,平常的饮食起居只要公子无恙,爷不会问,小的也不会多嘴。”
董宁宁回头笑了笑:“我随口一说,你不用紧张。”
他真是随口问问,老何不否认他也就表示知道了。股东还有权查帐、影响业务,肃王从头到家全副武装养着他,知道些日常琐碎也没什么要紧。
董大夫问老何的真正目的只是确认肃王会晓得他今日之事,然后……
哼哼,老子一出手救回两条人命,还不快快到老子跟前膜拜!
肃王果然听话,次日就颠儿颠儿地带了些年货赶到平安巷,见到董大夫的第一句话就是:“卿卿昨日辛苦了,可有累着?”
董宁宁无语:“别人生孩子,我累什么。”
王爷哪管是谁生孩子,反正他家卿卿给人接生了,定然耗费许多力气,一定要好好休养才行!二话不说,就拐着他往床上“休养”去了。
肃王此次来还不全然是为了“膜拜”,年关将近,他要出城去封地查看,又要拜会几个隐居城北山中的元老,他皇兄为了叫他收心又派了几件不大不小的差事给他,虽都是绕着皇城附近忙碌,但少说也要耗费十几二十天,王爷出门前自然先要来“报备”。
董大夫耳朵里听着肃王的话,默默地数二十天后是腊月几号,嘴上却道:“你出门用不着和我说,哪怕你不回来过年呢。”
王爷和他相处多了,已经渐渐摸到董宁宁的习惯,凡是口是心非的时候便会望着别处和他说话,还要撇着眼装出满不在乎样。这回也是如此,一边说“哪怕你不回来过年”一边就斜着眼看床帐上的绣花去了。
肃王暗暗窃喜,不过不能戳破,戳破之后心上人恼羞成怒了要好久近不得身,只装出十分失望的样子,缠着要了二十天份的“补偿”。
王爷离开后,顾总管又叫人送了许多过冬的物品来,董大夫全部照单全收——不要白不要么。每日里便是开开心心“上班”,平平安安“下班”,闲了在家晒晒太阳,舒舒服服地偷懒。
日子似乎过得波澜不惊。
吃完腊八粥后的某天,董宁宁正在安顺堂柜台里坐着,认认真真地翻阅《内经》,贾凤亭突然欲言又止地看他。
“……师兄有事?”
“子静……”青年往内室瞄了瞄,凑近了低声道,“你可觉得,这几日来医馆的女病人似乎多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第一天,早上起床脚的头好痛好痛好痛啊QAQ。。。
话说放假七天后又连续上七天班。。。放假的意义在哪里?!
想来想去今天居然木有能够安慰偶娇弱心灵的事。。。。于是俺内心扭曲了。。。。
还有没有寒假作业没有做完的?哈哈哈哈哈,老子不用做作业~~~~~!!!
兀-兀。。这种心理安慰吼脆弱。。。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