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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唐连血淋淋地倒下,睁着眼一直看着她,一再地哀求告诫:“别跟他在一起!”
别跟他在一起!
如同魔咒充斥在她耳边。
梦醒时,还才四更天。可她却再睡不着,抱膝在床上直坐到天明。
别院内外守卫森严,若不经叶如诲同意,直接闯出去,只怕是难,更何况她现在还武功尽失,而且阿连的骨灰也在他手里。
鉴于现实如此,她唯有礼让三分,再与叶如诲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若他还是一意孤行,她再另谋他路不迟。
故而一早她便请别院负责跑腿的小厮去请叶如诲过来,为的便是再探一下他的口气。
叶如诲很快就赶了过来。
两人在外厅就坐,阿瑶道:“一早便来叨扰,扰了大人清梦还请见谅!”
叶如诲道:“无妨!姑娘唤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阿瑶沉默了会,道:“昨日大人所说,我已认真想过。大人的好意我都明白,可是请恕我不能接受,京师并不是我这等女子能待的地方。冒叶氏女之名早晚也会被人知晓,有朝一日人老色衰,没了皇上恩宠,这便是能置我死地的利刃,到时累及叶氏一族,终非是我所愿,还请大人三思!”
她说得挺在理。叶如诲也承认,只是女人的政治嗅觉终究不及男人敏感,她只看到了叶家表面上的风光,并不知道内里的瓤子其实已在腐朽瓦解,为了支撑下去,他们还得靠她呢!
虽说免不了色衰爱弛时,但至少当下她在皇帝心里的份量还是不可小觑。
这些事叶如诲自不会与她言明,只道:“姑娘多虑了,叶某这半年虽不在京中,却也知道皇上对姑娘爱重,后宫中并无哪位娘娘能及得上。诚然,姑娘有些话也对,世上无人不老,宫中从不缺年轻美貌的女子,但年轻貌美从不是圣宠不衰的秘诀,最重要还是得靠这里。”
他抬手指了指脑门,道:“趁着皇上如今抬爱,多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总好过你现而今一无所有地走掉。”
阿瑶道:“皇上如今对我未必还有情,不然也不会这么些日子都不来看我一眼。大人说皇上来过,可我知道,其实那不过是大人哄我的话。再者,我脑子向来不好使,也不想花心思算计,一无所有也罢,我只想过平淡简单的日子。”
叶如诲被一语点破谎言,脸上不觉一晒,颇有些难堪。只觉这女子固执敏感又愚蠢,实在难以教化,便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只不肯松口,道:“你再想想!”
阿瑶道:“我已想好了!”
叶如诲道:“再多想些时候!你也知道圣上不会轻易放你走,你要说服的人是圣上而非是我,等过几日皇上来了,姑娘直接与皇上说罢!”
他看阿瑶这样坚持,索性将事情全推到皇帝身上。阿瑶一时无语,他便告辞出去了。
叶如诲出了别院,正想回他自个的抱鹤轩,一抬眼却见秦放歌站在雪中隔着一条青石板路定定看着他。
他心里登时一紧,下意识先就四面看了看。阿瑶住在这里,皇帝不可能没有眼线,要是被杜汶、江天成的人看到秦放歌在这里,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三哥!”待他走近,秦放歌方唤了他一声。
“你就起了?大冷的天也不多睡会!”叶如诲故作镇定地问,心里也知此事瞒不过秦放歌去,便决定待回了抱鹤轩,干脆把这事说开。
秦放歌道:“睡不着,便起来走走,三哥这是去哪儿了?那院子里住着的是位女娘吧?嘿嘿,三哥这是金屋藏娇呀!”
叶如诲顿时黑了脸,道:“别混说!”一头说一头往抱鹤轩走。
秦放歌便也不多话,默然在后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抱鹤轩,直到进了客房,房门关上,叶如诲才略松了口气,道:“你都知道了?”
秦放歌老实不客气地道:“你不是说她在宫里,怎么却在你家别院里?”
叶如诲沉吟半晌,将在路上如何遇到阿瑶,又如何将人带回来等等之事大致与他说了一遍,道:“她如今也只在这里暂住,说不准哪日皇上便接她进宫了。”
秦放歌冷笑道:“说不准,她不是皇上的新宠?一时三刻都离不得,这就撒手了?可也太快了。”
叶如诲瞥他一眼,道:“你少说那些酸话,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沉了沉,才又道,“唐连被皇上杀了……”
秦放歌道:“不是早该杀了吗?”
叶如诲道:“你也知道那位跟唐连的关系,皇上把人杀了还能有个好?这才闹成这样……你以为皇上真想把她放在这里?那都是没办法……”
秦放歌哼了一声,唐连于那女人的意义他并不知道是怎样的,只是知道她很护着那妖人,不然,也不会以性命相搏威逼皇帝放人。而今唐连既被皇帝所杀,那两人间保不准不生嫌隙,只恐难在一起。
叶如诲道:“她如今人虽在别院,身边可并没少人看着。为兄这里要提点你一句,千万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秦放歌给他说中心事,不由一晒,道:“我能有什么心思?三哥多虑了。”
叶如诲瞪他一眼:“没有就好!”
秦放歌道:“那三哥是怎么想的?你帮皇上把她留在这里,总不可能没什么打算。”
叶如诲道:“能有什么打算?如今圣上对叶家戒心极重,父王这些年拥兵自重,已犯皇家大忌,叶家日后在朝中只会步步维艰,皇上那里恐怕还是得有个说得上话的人才好。”
秦放歌道:“三哥的意思是指望她?那女人只怕不是个会笼络人心的……”
叶如诲道:“那有什么关紧,最重要皇上眼里有她。”
秦放歌好半晌都没做声,垂目盯着脚下的地砖看了一阵,方道:“可是我听说皇上好像要大婚了……”
叶如诲瞅他一眼:“嗯,快了!”
秦放歌道:“那她……知道么?”
叶如诲道:“圣上让瞒着,不过我想这么大的事多是瞒不住,还得想些法子安抚她才是。”
秦放歌冷嗤了声,颇不以为然:“要安抚那女人可不容易,三哥还真辛苦!”
叶如诲摊手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她对外总是叶家的女儿,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总不能亏待她。”
秦放歌道:“可是三哥……当初她为唐初楼卖命是为唐连,而今唐连死了,她与叶家又无甚瓜葛牵扯,虽说挂了叶家的名头,却未必肯为叶家出力啊!”
叶如诲似有同感,默然半晌,道:“事在人为吧!总是她在叶家一天,皇上总是要顾忌那么几分,至于以后如何,那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情。”
秦放歌没再出声,看来叶如诲是想利用阿瑶挟制皇帝,眼下她还是皇帝心坎上的人,多少是管点用,但以后呢?皇帝还年轻,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等她以后不再受宠,或者皇帝当真要与叶如诲翻脸时,她会是什么悲惨的结局可想而知。
叶如诲见他半晌不做声,便又道:“你是打算回郴州还是去域北?我好安排人给你准备行装。”
秦放歌心里苦笑,就像他一般,被利用完之后就紧着赶他走。同病相怜,他由不住对阿瑶又多了几分同情怜惜,道:“暂时还没想好,先到处走走,有喜欢的地方再说。三哥不必客气,出门在外还是轻装简行为好,并不需带太多东西。”
叶如诲道:“这你别管,总是要给你安排妥当。”
秦放歌道:“我明日一早动身,现下手头还有些未尽的事宜得去办,只怕得耽搁些时候。”
叶如诲道:“不急不急,皇上虽那么说,你我多年情谊,帮你遮瞒几日又怕什么?”
秦放歌唇角扯出个笑,道:“欺君可是大罪,兄弟岂能置哥哥于如此境地?三哥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走,绝不拖累你。”
他这般说,叶如诲又能说什么,遂顺水推舟:“好,我明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