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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我们家宝贝这么披星戴月的来找我这个没人爱的老人家啊?”
管三郎回手关上房门,出尘灵秀的俊脸上满是慵慵懒懒的倦意,若不是管默言从小就是看着他这张妖孽般的脸长大,真会被他媚眼如丝的模样迷花了眼。
“我要找一个人!”
管默言小猫一般的伸展着修长纤细的四肢,慢腾腾的从管三郎的身上爬下来,旋身坐在窗旁那把千年古藤编制而成的藤椅上,漫不经心的端起桌上那杯尚存着余温的香茗,贴在唇边浅浅的啜饮着。
“哦?谁这么大的面子啊?能指使动我们家小祖宗?”
管三郎颇有些玩味的抱着双臂,下颌微仰的睥睨着身前的管默言。
他这个侄女真是越来越美得过分了,明明还是记忆中那张千娇百媚的俏脸,可他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已经不同了,似乎她此次归来后,那双雾蒙蒙的剪水秋瞳中所蕴藏的深意,就连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我要找——噗——”
管默言一句话还没说完,却猛地一口茶喷了管三郎满脸满身,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自己此时也被呛得满脸通红,就连鼻腔里都流出呛入的茶水来。
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残余茶渍,管默言腾的一下子从藤椅上跳了起来,葱白的手指头直直的点着前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刚刚管默言不过就是品茗的同时瞟了一眼三舅舅的里间卧房而已,毕竟她也对自己这个未来的三婶好奇得很不是,谁知道不看还好,只看一眼就差点呛了她个半死。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什么叫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三舅舅墙角处?
管默言瞬间希声。目瞪口呆的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情况?大水冲了龙王庙吗?难道她曾经假扮来勾引竫言的女人竟然是她未来的三婶吗?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管默言这厢膛目结舌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兰儿那厢也是瞬间便白了一张俏脸,管三郎莫名其妙的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终于有些丧气的摊了摊手,望着管默言无奈道:
“你别告诉我,你想找的人就是她?”
管默言无声的点了点头,她的手指头犹自伸展着,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她未来三婶竟然是绿竹君的青梅竹马。这尘世间的事也太变幻莫测了吧。
管三郎复又回身面向着另一侧的兰儿,颇有些玩味的挑起一侧的浓眉,笑问道:
“你别告诉我。那个抓了你还把你困在结界里的人就是她?”
兰儿微蹙着秀眉,抿了抿粉白的嘴角,好一会儿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管三郎立时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狭长精致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状,很难得的竟有些孩子气。
“来来来。都好好的坐下来慢慢谈谈。”
将两个各自防备的女人硬拉到一起坐下,管三郎居中为两人斟满了茶后,便惬意的靠向椅背,眯着眼眸耐心的等着。
尽管他的身上还沾染着茶渍的污秽,却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流气。
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兰儿寥寥几句话便将事件的前因后果阐明。而管默言因为不确定兰儿与三舅舅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尽数坦言,只是简单的表示想查查莲儿为什么能逃出她所设的结界。毕竟管家人的结界不是谁都可以破的。
管三郎是何许人也?管默言眸光一闪时他便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心知小丫头肯定是有话没说尽,当下便了然的勾起唇角,邪笑道:
“兰儿是我与人间女子所生的孩子。”
“噗——”
管默言再次喷茶,不过这次比上次略好了一点。至少她没呛到自己,也没有喷了管三郎满身。
三舅舅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呢。这么具有震撼力的消息,他竟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可怜她的承受力这般薄弱,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忍耐了良久,管默言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嗫嗫的问道:
“呃——老祖母知道此事吗?”
管三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算作是对她的回答,管默言的眉梢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好半响才迟疑的追问道:
“那为什么你还活着?”
请原谅她这样诅咒自己的亲舅舅,以她对自己老祖母的了解,三舅舅敢做出这样的事,没给他扒层皮已经算是恩赐了。
管三郎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问题,继续充耳不闻的品着茶,倒是兰儿忍不住的替自己的便宜老爹申述。
“祖母下手也太重了,爹爹被她打得在床上趴了两天,刚刚才能下地走动一下。”
三舅舅受了伤?管默言很是不信的撇了撇嘴,就在刚刚他还杀气腾腾的差点结果了自己的小命呢,他卧床不起?怕是苦肉计还差不多!
“三舅舅父女相认,当算是喜事一桩,外甥女来得匆忙,也没给小妹带些像样的礼物来,这支法戒是我百岁时娘送我的贺礼,如今我借花献佛,还望小妹不要计较之前的那些误会才好。”
管默言说着摘下自己手上的戒子,不由分说的套在了兰儿的素指上,这个戒指她从未离过身,几百年来也沾染了她身上的法力,品阶早不知比娘当初送她时高出了多少。
兰儿半推半就的受了管默言的礼,脸上紧张的神色也缓解了不少,管默言凤眸流转,潋滟的眼波似浮光掠影,她瞟了一眼身侧似笑非笑的管三郎,仿佛不经意的询问道:
“兰儿怎么一人前来认亲,三舅妈怎么没有同往?”
谁知道她此言一出,身侧的两人皆在瞬间风化成石,将兰儿青白的脸色尽收眼底,管默言慢慢拢紧了眉头。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问题的答案,只是明知故问的想要看看两人的反应如何而已。
相对于兰儿满脸悲寂欲绝的神情,管三郎倒显得淡然的多,可他眼底那浓烈的悲伤她却看得明了,那里面有愧疚,有遗憾,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深意。
“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我是由邻家大婶带大的。”
兰儿低垂下浓密的长睫,素白的小脸上蜿蜒着两道清晰的泪痕,在昏黄的烛光映衬下,更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管默言长叹一声,脸上的神情略显无措,她慌忙放下手中薄如蝉翼的青瓷茶杯,有些焦急的握住兰儿冰凉的手掌。
“对不起,妹子,让你受苦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会代替你娘来照顾你的。”
兰儿有些不自然的想要缩回手掌,可惜管默言攥得太紧,她根本挣不脱,只能认命的继续低垂着螓首,默默垂泪。
管默言看似亲昵的拉着兰儿的手闲话家常,心中却早已经转动了千百个念头。
如果兰儿所言属实,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测一下,兰儿是由绿竹君的母亲带大的,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特别的好。
只是最后两人为何又齐齐入了昆仑派,还与邬离结下了颇深的仇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兰儿并没有详细说起,是她不愿再掀开旧伤疤,还是她刻意隐瞒了真相?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来找三舅舅,为何独独此时却上了青丘,她到底是来寻亲还是另有所图,管默言只敢猜测,不敢定论。
“小妹也真是的,既然知道自己有家人,怎么还借住在旁人那里,还让自己受了这些个苦,三舅舅听说了,不是要心疼死了吗?”
管默言说话时,刻意偷眼望了望犹自安坐在一隅的管三郎,见他仍是老神在在的品茶茗香,实在不得不佩服他的从容淡定,狐狸果然还是老的奸猾啊!
“娘走的时候我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孩,如何能听懂她的话,她只能万般无奈的将我托付给邻家好心的大婶照顾,并以血为书记下了我的身世,嘱大婶在我及笄之时,将血书交到我手上。”
管默言始终留意着兰儿脸上的神情变幻,见她蹙紧蛾眉,神色寂然,满眼的悲伤并不像是刻意伪装而成,心中自然也有了些许计较。
要莫兰儿的身世就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飘零可怜,要莫她就是个演戏的高手,几乎连她都败在了她的演技之下。
“既然如此,兰儿怎的不来找自己的爹爹,反而入了昆仑派呢?”
即使到了现在,管默言仍对兰儿心存戒备,她总觉得她的眼眸太深邃了,仿佛里面隐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暗黑之力,让她说不出原因的忐忑不安。
听闻管默言突然问起此事,兰儿原本便血色尽失的脸上,又更加苍白了几分,她绞紧手指,死咬着下唇,眼底悲怮的痛色几乎让人不忍睹目。
所谓一枝梨花春带雨,雨打新荷分外娇,兰儿这明明眼含热泪,却又咬着牙不肯流下来的倔强模样,确实是犹如百爪挠心般的诱人之极。
可惜管默言不懂得怜香惜玉,即使兰儿露出如此难以启齿的神色,她仍是不肯解围的死盯着她的脸,一副无论如何也要她给自己一个满意答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