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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个人都有各自既定的宿命,那是我们永远都无法左右的以后,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我们与谁相遇;与谁相知;与谁相爱;与谁相守,都是冥冥中早有天定的事。
所以我们无法逃脱,亦不能退缩,我们打断了门牙和血吞,就算摔断了腿,爬也要爬着向前,这就是我们对宿命最有力的反抗。
管默言慢慢蹲下身来,与莲儿雾蒙蒙的泪眼相平视,她知道纵使莲儿看起来再稚气未脱,她也绝不是真的不诸世事的小孩童,所以她的语气不自觉的便严肃了起来。
“莲儿,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若是跟着我在一起,你将会非常的危险,我会连累你受到未知的伤害,而且还可能会无暇顾及你的安危,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会身首异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跟着我在一起吗?”
莲儿圆滚滚的黑瞳被泪水涤洗得分外澄清,仿佛山间蜿蜒而出的清泉,又似晨曦破晓时晶莹如玉的露珠,她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点点的泪滴,在一忽一闪间,闪着金光。
“我愿意。”
迎着管默言凝重的目光,莲儿抿着小嘴巴郑重其事的点头,外表天真不代表她真的天真,管默言在做什么她虽然不知道,不过至少她可以猜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即使明知如此,她还是不想离开,一个人孤寂了几万年,她真的厌倦了,她也想要有个人可以陪着她,哪怕是欺负她骂她也好,她深深的迷恋着管默言掌心的温度,她暖暖的握紧她的手时,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莲儿不是小孩子。既然这是她的选择,管默言便不再多说,她正八景的冲着她拱了拱手,正色道:
“小女子管默言,幸会幸会!”
莲儿虽然很想笑,但还是硬憋住了,她鼓着圆圆的腮帮子,故意压低声音道:
“小女子血莲,久仰久仰!”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管默言很自然的伸手捏了捏莲儿的香腮。便起身拉着她的手向弱水之滨走去。
穿过结界时,管默言故意弄出了些许细微的声响,两人一路行至弱水河畔时。莲儿惊讶的睁着大眼睛,满是好奇的盯着弱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水面。
管默言体谅她初来乍到的新奇,便由着她多看了几眼,毕竟这里是凤族的栖息地。外人是不可能进入这里的,两人脚步才刚刚稍作停歇,身后便传来一声极具震撼力的呵斥声。
“站住!什么人?竟然敢私闯凤族领域?”
管默言一直在心里暗暗估算着时间,刚才她是故意弄出那般微不可察的声响的,见眼下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已被察觉,想来父王并没有懈怠对族人的治理。
父王还是老样子。除了面对她时会完全没有原则的宠爱和纵容,在任何方面都是兢兢业业的一丝不苟,相比之下。她这样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的懒散模样,简直羞愧得没脸见人。
今日负责结界边缘巡查的人是侍卫长凤启,他刚刚带队经过此地时便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开裂声,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谁知才仔细的搜查了一番。便察觉到了有生人侵入的气息。
管默言并不过多解释,她只是松开了莲儿紧攥的小手。气定神闲的缓缓转过身来。
待终于看清管默言的脸时,凤启竟震惊得目呲俱裂,牙齿发颤,甚至连说话都结巴得不成言了,他颤抖着食指点着管默言的方向,你你你的念叨了半天,才勉强的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公主!你——你不是......?”
磕巴了好半响,凤启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他仍有些余惊未褪的望着管默言,一时间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疑惑、惊讶,难以置信。
管默言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角,温柔如水的笑意便轻轻自眼角眉梢倾泻而出,在莲儿的眼中,明明管默言还是刚才的那张脸没变,但她就是觉得她似乎什么地方完全不同了。
见管默言虽然没有直接回应自己的疑问,却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凤启心中一时是又惊又喜,可他转念一想,凤泯公主明明已经于几万年前香消玉殒,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这里?
这样想来,刚刚才燃起的名为希冀的东西,顷刻间便被一盆冷水浇熄了。
可是眼前这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皆与公主一致无二,他是自幼便跟随在公主身边的侍卫,自然对凤泯的言行举止了如指掌,相貌可以变幻,但人的气质和神韵却是极难模仿的。
难道公主真的死而复生了?凤启忍不住的握紧了双拳,天见可怜的,老天终于开眼了吗?
管默言将凤启瞬息万变的神情尽收眼底,不免有些失笑,到底还算是良心未泯,终究没有继续逗弄下去。
“凤启,别来无恙啊!”
管默言的这一句话,已经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公主,真的是你!”
凤启激动得险些跳起来,他忍不住的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管默言的面前,五大三粗的黑壮汉子,竟然涕泪横流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公主,你可回来了。”
凤启抱着管默言的脚,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让他身后的一干随从彻底傻了眼,他们威武雄壮的老大咋能这样呢?他可是他们兄弟的心之所向啊!此时凤启小媳妇一般的哭天抹泪状,让他们心中凛然不可侵犯的楷模轰然倒塌了!
“起来吧,都当侍卫长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呢!”
管默言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急忙伸手将凤启拉起来,见他还挂着两条晶莹剔透的鼻涕吸啊吸的,又好气又好笑的一拳锤向他的肩膀,看着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的壮汉子,她的心瞬间柔软到几乎融化。
两人一路并肩走着,絮絮叨叨的聊着老凤王的近况,转眼间便到了老凤王的寝宫,管默言怔怔的站在寝宫前,踌躇着止步不前,她死拧着眉毛,神情变幻不定。
莲儿仰头看着管默言突然变得煞白的脸,忍不住的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臂。
好半响,管默言才反应过来,她垂下头来,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哑声问道:
“莲儿,怎么了?”
莲儿伸出白嫩如馒头的小手,覆上管默言冰冷的脸颊,红艳艳的小嘴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颊畔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说不出的讨喜。
“姐姐别怕,有莲儿陪着你。”
管默言的心头暮然一动,莲儿向来敏感,她刚刚的情绪变化那么明显,自然是瞒不过她的,况且两人现在手挽着手,管默言手心全是冷汗,湿冷湿冷的,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深吸一口气,管默言用力揉了揉莲儿头顶的软发,才毅然绝然的抬脚迈上眼前的汉白玉石阶。
若说在这世上有什么人,是她管默言愧疚得连见都不敢见的人,那一定是她的父王了。
父王向来对她宠爱有加,犹如掌上明珠一般的小心呵护着,他在她的身上耗费了数不尽的心血,然而她却那样不成器的让他伤透了心,她怎么还有脸来见他?
站在殿门前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转身逃跑,平生她从未怕过什么,但这一刻她真的怕了,双腿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连站稳都有些吃力,她不知该怎么面对父王的殷殷期盼。
来之前管默言特意交代过凤启,不要告知父王她回来的事,所以老凤王此时并不知道她已经回到了凤族,据凤启说,这个时间老凤王定然会在自己寝宫的后花园中喂鱼。
凤启说,凤泯走后,老凤王便每天都会到后花园中喂鱼,他将这些鱼宝贝的不得了,谁都不敢碰,都是他亲自来喂养,有时候他会在这里看看书,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望着池中的金鳞出神,经常是这样一呆就大半天,不许任何人打扰。
凤启说这些话的时候,管默言很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她当然知道父王为什么这么喜爱那些金鳞,因为那是她当年亲自去南海给父王捉来的生辰贺礼。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湿意狠狠的逼退,后花园的日月拱门就近在眼前,不用管默言特意吩咐,大家都停住了脚步,任她一个人慢慢的走入园中。
才一踏入日月拱门,便被园内那扑面而来的馥郁香气熏得鼻端发酸,险些落泪,就是这个味道,她永远都忘不了,午夜梦回时,都会沾湿枕榻,一夜无眠的坐到天亮。
缓步于园中,放眼望去,入目的皆是满园秀色,姹紫千红,群芳吐蕊,翠*流,美不胜收。
明明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可是眼前的景物却仍旧是当年离开前的模样,一草一木,一花一树,每处都刻有一段难以泯灭的记忆。
因为凤泯那时特别不喜欢过于一成不变的格局,以至于院中的花木皆是任意生长,枝繁叶茂得旁逸斜出,日子久了竟也别有一番风味了。
低头躲过横在眼前的一枝白梨花,管默言旋身再转过脚下一簇低矮的旱地并蒂莲,头顶清凉的绿荫顿时散开,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颇具别有洞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