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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的一生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吧!其实上天还是很厚待我的,起码他让我死在了心爱之人的怀里,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没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至少我也曾真真切切的体会过对一个人魂牵梦绕的感觉,而且我亦为了得到他的爱而不顾一切的争取过,那么即使最后的结局不够完美,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曾以为我已经无缘再见到这个世界了,但强烈的白光还是刺痛了我的眼,来自全身各处抽筋剥骨般的疼痛,都在清晰的提醒着我,阎王还不肯收留我的小命。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感激子墨的苦心,碎了内丹我居然还没死,想必为了留住我的命,他确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我望着满室的空寂,百思不得其解,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我醒了过来,但我的身体仍十分脆弱,内丹破裂对于妖族来说,是灭顶之灾,我不知道子墨用了什么方法来救我,但我此时仍全身僵硬麻木,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异常的艰难。
我又在床上昏天暗地的睡了三天三夜才勉强能够起身,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踉跄着向门外走去,我很想当面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告诉自己,此时他爱或不爱,于我而言,已经不再执着,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此前我一直随子墨幽居于敕勒山上的一处小木屋内,木屋虽简陋,但却十分雅致清幽,在木屋的门前种了一大片的竹林。
竹林郁郁葱葱,宁静致远,每逢风过时,便沙沙作响的如同罄鸣。很是好听。
我一路扶着桌椅墙壁,慢慢的走出房门外,门外呼啸着的山风将我刮得险些跌倒,此时我的心底顿生出凄凉之意,无助得几乎欲哭无泪,四野茫茫,天大地大,子墨若成心躲我?我到何处去寻他呢?
我拄着门边用来撑竹篓的竹竿,慢慢向竹林走去,想再闻一次那曾让我沉醉的竹香。这里承载了太多我和子墨的过往,多得每一处角落都可以轻易勾起我的回忆。
犹记得每当春来时,子墨总会挖上几根最鲜的竹笋。亲自洗手作羹汤,为我做上几盘清新爽口的小菜,我本不吃这些,却因着是子墨的手艺,而觉得分外香甜。所谓爱屋及乌,大抵便是如此吧。
子墨常说,我性太急躁,须得潜心修炼方能成其正果,每每我才痛下决心,准备苦修佛法以静心时。他便又幽幽叹息道,罢了,佛法于你。便如同这根竹子,看似通透到底,实则是一窍不通。
子墨总是这样,他便是骂你,也骂得笑意融融。风度清隽,让你稀里糊涂的跟着他频频点头称是。过了半响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是不是在损你?
这片竹林我已不敢再做逗留,仿佛每一片竹叶上都印着他的指纹,仿佛每一道竹影下都隐着他的脚印。
我仓惶的回身,跌跌撞撞的向林外走去,却在木屋前撞见了从里面跑出来的子墨。此时他一反常态的满脸急切,待看见我时,却又瞬间回归了漠然,变脸之快,甚至让我以为刚才的所见,不过是自己的一时眼花罢了。
子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默默的侧过身去,他负臂而立,目光悠远的望着远山的逶迤延绵,沉声道:
“你不该出来乱走,快些回房去吧。”
我眼角扫到他手中来不及丢开的湿毛巾,心中隐隐燃起一丝希冀,难道说这几日一直都是子墨在照顾我吗?想来我昏睡了这么久,身上却丝毫没有黏腻的感觉,原来是他日日帮我净身。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一直流连在他的手边,子墨颇为不自然的想将手中的湿毛巾丢掉,但或许又觉得那样的话更有欲盖弥彰之嫌,索性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你身负重伤皆是因我而起,我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你不要胡思乱想,先安心养好身体再说!”
仅是如此吗?我黯然苦笑,果然是我太妄想了,即便他是被贬下界的仙人,也总是有一天要回归仙界的,我一只不成器的小妖,如何配得上他?
再言,从一开始,他便没给过我任何承诺,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死缠着他不放,想必他也看我尚属可塑之才,所以才留我在身边,以便日后点化于我。
一旦想通,我便不再执着于此,若是谁喜欢谁,谁便一定要给予回应,怕是这个世界才会真的乱了吧。
子墨见我半响仍垂首不语,便放下湿毛巾,伸手欲拉我回房间休息,在他的手马上就要触及我的手腕时,我暮然后退几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从遇见子墨开始,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他的接近,他愕然的望着我,眼底幽然流动的波光,让我几乎错以为,我的拒绝令他倍感受伤和委屈。
我苦笑了一下,止住了自己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我定定的望着子墨,直言问道:
“我不问你,为何我会死而复生,我不问你,是否曾经你也有那么一点的喜欢过我,我甚至不问你,为何那一夜你会突然变了个模样,我只想问你,以后愿不愿意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为奴为仆,做什么都好,只要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事到如今,我已不再奢望他的回应,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委屈,只要还能看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望见他的身影,我也心甘情愿。
子墨望着我,黑眸中又现出了我化形那一日的悲伤,我的心莫名的一疼,子墨真会如此狠心吗?难道连我这小小的祈求,他也要拒绝吗?
许是我实在碍眼,他索性彻底背过身去,不再看我这恼人的脸。
“再有半月,你的伤便会痊愈,我还要到别处云游清修,你我缘尽于此,你也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我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绝情,一时气血攻心,直接吐出一口污血来,他暮然回首,见我如此模样,眼光霎时变得焦急忧虑起来,就在我以为他要过来查看我的伤势时,他竟又硬生生的转过头去。
我失笑出声,莫非我伤心过度,还产生了幻觉,眼前这个男人绝情至此,我竟还痴心妄想的以为他对我尚存了一丝的情意。
我强迫自己撑起犹如风中残烛的身体,背身慢慢向山下行去,既然他想我离开,那么不必等到半月后,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子墨终于有些急了,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低声责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不要任性,你内丹受损,魂魄又初定,若再伤了身子,谁也救不了你了。”
我凄然一笑,想要挣脱子墨的钳制,却意外的发现他竟难得的强硬起来,索性便任由他捉着手腕,兀自笑道:
“既然上仙就此与小妖恩断义绝,那么小妖的生死又与上仙有何干系?”
我承认,我执意要离开,是存心想要让子墨难受的,我明知道他若真的对我无情无义,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救活我,所以我才故意说出那样让他伤心的话,想要借此激出他的真心。
子墨漆黑如暗夜的瞳仁,直直的望着我,我亦毫不示弱的回视之,努力扬起尖尖的下颌。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僵持着,几乎就要站成了彼此的岸。
子墨的双眸,向来是带着魔性的,每次我不乖的时候,他就这样直直的望着我,直到我丢盔卸甲的垂头认错,在和他的对抗中,我似乎一次也没有赢过。
这一次,就在我马上又要退缩的时候,子墨却突然扬起手掌将我劈晕,陷入黑暗前,我似乎听到他伏在我耳边,低声的对我说:
“对不起,九娘,你可以恨我,但请你一定要忘记我。”
我很想跳起来对他大吼,或爱或忘,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可以拒绝我的情意,但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心?
我偏偏就不恨你,偏偏就要爱你,偏偏就要永远都不忘记你。
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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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我竟然已经回到了青丘,而且还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子墨呢?子墨去了那里?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将我丢弃!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守在旁边的娘一把抱在怀里,她将头埋在我的胸前,惊天动地的哭声,震得我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我苦命的孩子啊,你终于醒了,如果你再不醒来,娘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娘向来喜欢这样一哭二闹的戏码,我揉了揉耳朵,哑着嗓子问道:
“娘,我怎么回来的?”
娘暮然止住了哭声,瞪着圆圆的眼睛问我:
“你不记得了?是你自己走回来的啊!才一见到我们,你就噗通一声倒在了我的怀里,我苦命的孩子啊!居然都摔傻了。”
我自己走回来的?为什么我毫无印象?随即想到子墨曾说过,有一种法术可以控制住别人的意识,让受控者按照控制者的指示行动。
那时我总嫌学习法术太过乏味,子墨曾耐心教过我几次,后见我毫无修炼之心,索性便不再提及传授我法术之事,听任我整日耍赖睡觉晒太阳,想必这一次,他便是准备言传身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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