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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看着夏温暖毫无瑕疵的面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叀頙殩晓她掐了一下手心的肉,半晌才低低地“啊”了一声作为回应。
项慕川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满头的冷汗,他只好侧过身子,伸出大掌抹掉,手心一片湿润,像是浸过了冰水一样。
男人原本就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是支着旁边的椅子的,一听到夏温暖连晚饭都不愿意留下来吃,双腿像是被人打了化骨绵掌似的,气力濒临消失,但他还在硬撑,牙都快咬碎了。
项慕川无不自嘲地想——自己真的快要变成忍者神龟了……
夏温暖慢慢地将视线从桑尼身上转向莎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项慕川一眼,就听她轻软的嗓音响起来,“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了。檑”
莎莎无法,只好点点头,僵硬地退了出去。
于是,偏厅里只剩下两人一狗。
桑尼埋头啃粮,忘我到已经在舔盆了。夏温暖离得很近,轻轻地笑,让它吃慢点,没人会和它抢,眼底写满如水的温柔。而项慕川看着这样的她,头更加的胀痛了,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一圈一圈地胡乱晃开,就像万花筒似的浑。
“桑尼,真想把你一起带走啊。”夏温暖将身子蹲得再低了些,怜爱地抚摸着狗狗柔软的毛发,笑得有些怅然,“可是不行呢……酒店有明文规定的。唉,如果你是小型犬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把你塞进包包里,偷偷溜进去。”
桑尼吃饱喝足,终于有点精神了,竖着耳朵听完夏温暖的话,有些不满地躲开了她的触碰,然后慢吞吞挪到项慕川的身边,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抬起脑袋,似乎是在问:你们就不能和好么?
夏温暖不由失笑,但还是目不斜视,权当项慕川是透明人。她朝金毛犬挥了挥手,“我要走了,桑尼。”然后她又伸出一根手指,声音倏然冷峻下来,“记住,就这么一次。以后别再不吃东西啦,你难道还想再进一次兽医院做个大型手术么?”
夏温暖揪住桑尼的耳朵,狗儿立刻服软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爪子一伸,懦懦地表示再不敢了。
“嗯,这才乖。我走了!”夏温暖抚平衣角,施施然站起身来,转头离开。
桑尼站在原地猛摇尾巴,忍不住接连叫唤了好几声。
女人狠狠心用力闭上眼睛,脚步未做停留。
然而,夏温暖还没有走出偏厅,轰然地撞在自己背上的重量吓了她一跳,等到她反应过来那是项慕川贴上来的脑袋之后,眉心立刻浮上一丝愠怒,恨恨问道,“你又想干嘛?”
她还以为,莎莎开口挽留,桑尼也恋恋不舍,项慕川却一直沉默着,是想通了,折腾不动了。
然而,这个男人一旦稍有动作,便能让她整个人不对劲,连反应都有些过激起来。
——“不要走……”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是烧红的烙铁一般钻进她的耳中,却倏然让夏温暖的心脏漏跳了好多拍。
女人即刻冷着眼,紧紧咬住下嘴唇,憎恨着自己轻易便被迷惑了的意志。
夏温暖轻轻跺了跺脚,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心里憋得慌。项慕川虽然将头靠在她的背上,却也没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就连手都没有乱放一下。她郁闷极了,不由动了动身子问道,“你说什……”
却被项慕川沉闷而又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夏温暖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男人的额头和吐息都太不正常了,就连刚才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烫,好像燃着一团火似的,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得到。
这是……病了?
夏温暖抓住项慕川的手臂,轻轻一扯,高大的身躯便立刻摇摇欲坠地跌撞在她的肩头,女人吃痛地抿了抿唇,对着外面催促着喊道:“莎莎!”
几乎是同时,项慕川费力地撑起眼皮,冷冷地拒绝,“别叫她进来——”
除了项太太,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自己这副鬼样子!
桑尼在旁边转来转去的,似乎很是焦急,但无奈帮不上忙,只好忧心忡忡地持续狂吠着。
“你生病了……”夏温暖低声说道,她其实不太愿意扶着他,但男人似乎已经软成一滩泥了,她只要一放手,他肯定“啪”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管怎样,他和自己之间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本着人道主义也不能这样过分。更何况,几天前她就是那么下意识地一推,害得他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想到这里她忽然问道,“你后背的伤,好了没有?”
背景音是桑尼“汪汪汪”的叫声,疯狂而激烈,像是能将屋顶掀翻。
因为头痛欲裂,项慕川明显呆了好几秒钟,才愣愣地点点头。
夏温暖这才放心,一面撑住男人的身体,一面焦头烂额地安抚近乎狂躁的金毛犬,“桑尼,你别叫……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回屋去,你吵到他了。”
好不容易将桑尼劝进狗屋里呆着,项慕川却滞后地反驳了她一句,“我没病……我只是,头有点疼。”
夏温暖对他自说自话的较劲无奈至极,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却几乎是立刻移开了手。
“发烧了。”她面无表情地下结论,又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都能煎鸡蛋了。
项慕川别过脸,不知在犟什么,还要死鸭子嘴硬地坚持道:“没有……”
夏温暖懒得理他,将男人一把按到旁边的椅子上,本想再说句什么,正巧这时莎莎肿着一双核桃一样的眼睛走了进来,双肩无力地耷拉着,她的脸上还有交错的泪痕,一看就是哭过了。
“莎莎,你怎么了?”
“太太,我……我刚接到家里的电话。我妈说我爸他——心脏病发作被送进了医院,现在正在……急救……”莎莎捂住嘴,眼泪再一次涌出眼眶,声音都碎了,“我……”
“那还耽搁什么!”夏温暖稳稳地打断她,眸光锐利地下决断,“快把衣服换了,去医院!”
莎莎还没有完全从刺激中缓过神来,脑中一团浆糊,麻木地点点头之后,又看见虚弱地坐着的项慕川,哑着嗓子问道,“少爷他……”这种时候夏温暖也不好意思再吩咐莎莎做事,只说,“不用管他。你快去吧。”
莎莎哦了一声,将围裙从身上解下,人都到了门口还不忘扭过头又补充了一句,“太太,我晚饭已经做好了。”
“知道了……”这丫头真是尽职得令她无语,夏温暖不由替她着急,接道,“对了,让齐叔送你去。”
“谢谢!谢谢太太!”莎莎一面急鞠躬一面飞速地往门口跑去,三秒钟就不见人影了。
这时,项慕川忽然幽怨地叹息了一句,“唉,没人照顾我了……”
夏温暖一听他话中那股子无可奈何就莫名来气,冷冷一哼,“呵,你不是没病么?”
项慕川立刻扣住喉咙,痛苦地咳嗽了两声,而且绝不是在假装,他整张脸是一点人色都没有了,嘴唇失水到已经裂开,说出的话像是挤出来的一样——“我发烧了……我得了重感冒……”
莎莎一走,项慕川就立刻表现得像从体内释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肆无忌惮得令人发指!
之前那死活不承认的硬气在一秒钟之内被彻底抛到了爪哇国。
夏温暖皮笑肉不笑,事不关己地给他指点迷津,“那就多喝热水,吃片退烧药,再用被子捂自己一夜,就会好了。”
“我不知道退烧药放在哪里。”
夏温暖不假思索道,“你房间书桌右下第二个抽屉里,里面除了退烧药还有其他处方药。”
“我找不到……”
“没事啊,慢慢找。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夏温暖刮着白皙的手指,语气又凉又刺。
“可是……我浑身提不劲来。”
项慕川的嗓子火烧火燎的,昏昏欲睡到极点,他的脑袋里这会已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现场了,但夏温暖还在持续向他投放原子弹,巨大的蘑菇云,快要将他仅剩不多的意识吞噬殆尽。
男人弄不明白为什么让她留下来会这么的难,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连动都动不了了,她却还想走。
她真以为,在这世上,他还会向别的人示弱成这番可耻的模样么?!
“温暖,你……”
夏温暖却好似忽然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先他一步咄咄逼人地质问出口,“项慕川,你非要折腾,非要赖着我是吧?好啊,那你倒是给我个理由,让我心甘情愿留下来照顾你啊!我不需要多,一个就够了!”
女人的嘴唇抑制不住地发着抖,眼睛里的光亮忽明忽暗的,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项慕川静静同她对视,喘息的时候胸口起伏得厉害,他的身体虚弱,完全无法好好思量,冷汗顺着脸颊一滴又一滴地淌下来。
他想,自己能够说什么呢?
“你是我的妻子”,“我需要你”,还是,“我病得很重”?
不管再怎么有理,听在她耳中,都会变成强求。
项慕川叹了口气,唇似是被强力胶封住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夏温暖窥见他眉宇间的挣扎,心脏同样抽痛得厉害。
项慕川,你到底是怎么了呢?
承认你舍不得我走,对我有感觉,真就有那么的十恶不赦,让你一味地龟缩?
就算是骗骗我,不也挺好的么?
想到这里夏温暖却忽地笑了一下,看来,病的不只是他项慕川,自己也有些脑子发热了。
最终,还是夏温暖先妥协了,冷静地吐出一句,“我先扶你回房,吃了退烧药再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就这样放着他不管,很可能他会病死在这空落落的宅子里。
她没有神智失常,就算是赌气,也不该拿人命来开玩笑。
夏温暖朝项慕川伸出手去,就见他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道小缝,脑袋都已经开始歪向一旁,她紧张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叫他的名字——“项慕川!”
“嗯?”男人被这稍带尖锐的女声激得浑身一颤,迷迷糊糊地睁大了眸子,好不容易看清了站在眼前的女子的面容,忽地勾起一抹完美的微笑,轻声道——“老婆,我饿了。”
夏温暖顿时一阵恶寒,连忙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说他该不是被烧坏脑子了吧?
“那就先吃饭,莎莎都做好了。”
然而坐在餐桌上,面对着丰盛的晚餐,项慕川拧着眉头看了好久,却一直没有拿起筷子。
“吃呀,不是说饿了?”
在夏温暖的注视下,项慕川勉强吃了两口白饭,也不知道喝点鸡汤润一下,吞咽的时候差点被噎死。
就在项慕川赤红着一张脸,痛苦地抓着喉咙想要去夹第三口饭的时候,夏温暖看着他那准备赴死一般的壮烈表情,终是忍无可忍地夺过他手中的筷子,搁在桌上,“够了,我去帮你煮粥!”
“那……煮多一点吧,我真的很饿。”
“……”
夏温暖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
这一次,是自己栽了啊!
看着夏温暖愤愤地走进厨房,项慕川有些想笑,却发现此刻他只能苦涩地抿抿唇。
他何尝不对如此死皮赖脸的自己厌恶加痛恨呢?
可是除了这个样子,他别无他法。
自己和夏温暖,他们曾经一直在互相伤害,三年的针尖对麦芒,早已刺得彼此血肉模糊。
他对她凶,恶言相加,在夏温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从来不会退缩,同样也会反击得他体无完肤。
但只要偶尔他对她好一点,夏温暖就会立刻警惕地竖起浑身的雷达,怀疑这中间是否存在利用与欺骗,到最后,还是会以惨淡的结果收场。
于是他只好装无赖,舍弃一些自我,变得去依赖她。
既然她要强势,那他不妨示弱一次看看。
人说生病了心智会异常的脆弱,这话真是不假。
项慕川回想着之前在偏厅的时候发生的一切,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的黏人,似乎有些超出预想了……
当然,项太太这回会心软,事实上是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完全就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地放下。她决断,有魄力,遇事作风强硬,但并不代表她是具冷血的机械。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十局下来,夏温暖能赢个九局,却还有一局是他占了上风。
然而哪一天,她忽然稳赢了,那么自己,就真的是彻底完败了!
要是他再不确认心意,犹豫不决的话,只怕到时候,项太太连脸色都不会给他看了。
项慕川的眉心渐渐蹙起,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他面上的表情有多么的凝重。
夏温暖在厨房里忙活了约摸半个小时,把粥煮好之后端出来,却发现男人倒在沙发上,闭目睡着。
只是睡姿歪得有些厉害,手和脚都是扭曲着的,还那么的僵硬,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着睡过去的。
夏温暖上前帮着调整姿势,可是竟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她不耐啧了一声,又推了推他,可是也没能将他摇醒。
然而她烦了,转身走掉了。
……
等项慕川醒过来的时候,脑门上顶着一袋子被毛巾包裹着的冰块,身上被厚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视线向前扫了一下,发现夏温暖站在茶几旁边,背影恬静。
他的力气恢复了一点,撑起身来之后问了一句,“老婆,你喝完粥了没有?”
刚刚让她煮多点,其实是希望她也和他一起填填肚子的,却没想,自己就那么抵抗不住病魔睡着了。
然而夏温暖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就盯着正前方的超大液晶电视机,久久、久久不曾移动过。
PS:这段纠结的摇摆期,项渣和林依木有发生过关系的【汗,为什么解释一句我有这么浓重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