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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夏和顾凛恢复了外交关系。
很正常的关系,每天上班见面,下班后基本不再联系。
陈之夏也因为她的认真和真诚赢得了同事的认同,除了杨蔚然对她不咸不淡,总裁办其他同事都和她关系越来越好。
这样也挺好的,陈之夏对现在的处境很满意。她很知足。
之秋的手术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三天后,陈之夏安心地等待着。
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之秋没有毛衣,这天下班后,陈之夏打算去给之秋买毛衣,正准备打电话告诉他,晚上不用等她一起吃饭了,之秋给她发微信了:姐,我晚上有点事,要晚点回去,你不用等我一起吃晚饭。
陈之夏问他什么事,之秋只轻描淡写说了句是义工协会的事。
陈之夏也没在意,约了程一楠一起去逛街。
她们去了繁华的市中心,陈之夏和程一楠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闹哄哄的,还有大声呵斥的声音。周围的人都踮着脚尖往后面看,但又不怎么敢过去的样子。
“怎么了?有人打架了?”陈之夏也扭头看了一眼,从人群缝隙中,她隐隐绰绰看到几个穿着警服警察。
程一楠也看到了,不在意的说:“好像是警察办案。大家都去看热闹呢。”
两个人继续站在马路边等红灯。这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间很长。大概有一分半钟的样子。
警察推搡着几个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人群也朝这边簇拥过来。
陈之夏拉着程一楠的手,准备往旁边让让。
眼神无意中扫过被警察铐住的几个男人,陈之夏猛地睁大了眼。
中间那个带着手铐,穿着浅蓝衬衫的男人,不是向永煊是谁?
“一楠!向永煊!是向永煊!”陈之夏失声叫了起来。
程一楠一看,果然是向永煊。
两个人急急忙忙挤进人群,大声喊向永煊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陈之夏和程一楠的喊声,向永煊突然抬起头来。
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亢奋,又像是痛苦,整张脸都是扭曲的,一双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毫无神采,像死鱼一般。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焦黄枯黑的,人也瘦了一圈。
“向永煊!怎么回事?你干什么了?”陈之夏焦急地问她。
旁边的警察开始驱赶她和程一楠:“走开走开,别妨碍我们办案!”
向永煊还是迷迷瞪瞪地看着陈之夏,从他空洞的眼神中,陈之夏知道,他刚才根本没听见自己叫他。他抬起头来,纯粹是偶然!
陈之夏和程一楠还不死心,还想跟着一起往前走,警察用警棍把她们拨到一边。
旁边看热闹的老大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陈之夏:“那个男人是你什么人?”
“一个朋友。”陈之夏回答道。
“啧啧,和吸毒犯做朋友,现在的年轻人呀,真是了不得!”老大爷摇头晃脑的。
陈之夏和程一楠都惊呆了:“吸毒犯?”
“可不是吸毒犯吗?刚才警察把他们的窝点都端了!你们怎么会跟这种人交朋友?”老大爷还在感慨。
陈之夏和程一楠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一脸震惊加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他回国还没多久啊!他自己就是学医的,怎么会走上这条邪路?”陈之夏喃喃自语道。
“你有他家人电话吧?打电话跟他妈妈说一声吧,吸毒好像要关到戒毒所去的!”程一楠也为向永煊的事感到揪心。
尽管陈之夏很不喜欢向永煊的妈妈,但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陈之夏的话一说完,向母就厉声呵斥起来:“臭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们永煊怎么会吸毒?你是不是吃错了药,发起癫来了!”
陈之夏还想解释,向母已经怒气冲冲地把电话挂了!
陈之夏不想再给她打电话,就发了一条短信给她:阿姨,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可以打向永煊的电话亲口问他。
程一楠站在旁边,看她一脸郁闷,问道:“他妈妈不相信?”
陈之夏点点头:“是啊,她不信。在她心中,她儿子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她当然不信自己儿子会去吸毒。”
“是啊!他怎么回去吸毒呢?当年也是叱诧风云的学霸啊!怎么会走上这条路?”程一楠也觉得很惋惜,和陈之夏两个人心情都变得很沉重。
无论向永煊人品如何,看到以前的朋友变成瘾君子,她们都觉得很惋惜。
两个人逛街的兴致被打消了一大半,准备就在附近的逛一下买两件衣服算了。
之秋喜欢颜色素净,款式简单的,这种衣服多的是。陈之夏帮之秋买了两件基本款的毛衣,看到程一楠还在男装这边精挑细选,就打趣她:“你别挑了,你挑出花来,纪某人也看不上的。人家是大明星,穿的衣服哪件不是大牌?怎么会穿你的买的?”
程一楠回眸冲她一笑:“那可不一定。他现在可乖了,我买的十块钱的戒指,他也天天戴着呢!”
陈之夏忽然想起最近的娱乐新闻,惊讶道:“是不是那个鹰爪的戒指?我看微博都在八那个戒指的来历。有人说是什么超级奢侈品的定制款,还有人说是什么欧洲一个古老家族的家徽图样,传得神乎其神的,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程一楠哈哈大笑:“我也看到了那些八卦了,笑死我了!这些粉丝和娱记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什么超级奢侈品,就是我在地摊花十块钱买的!”
陈之夏也觉得特别逗:“纪慕泽还天天戴着!最近那个戒指好抢镜的!”
程一楠得意地晃晃头,一副天真小女生的做派:“这是我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他敢不好好珍惜,我就折磨死他!”
陈之夏为纪大明星掬一把同情的眼泪:“一楠,你母老虎的真面目现在完全暴露了!”
程一楠冲她挤挤眼:“纪慕泽就喜欢这样的。不凶一点,镇不住他。”
看到好友幸福的样子,陈之夏又羡慕又有些失落。
她和顾凛,注定只能无缘了吧……
那些短暂的甜蜜,已经变成了心头的一根刺,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扎越深……
就在陈之夏感叹的时候,市区一家餐厅里,纪慕言和陈之秋刚吃完饭,正在闲聊。
聊着聊着,纪慕言突然娇嗲地朝陈之秋伸出手:“之秋,把你手机拿来我看看。”
对纪慕言的要求,陈之秋当然是百依百顺,他笑着把手机递给她:“怎么突然想到要看我手机?”
纪慕言俏皮地歪歪头:“查查你有没有和别的女孩子勾三搭四呀!”
陈之秋赶快保证:“绝对没有!我不是那种人。慕言,不信的话,你随便看!”
纪慕言笑吟吟的翻看着陈之秋的照片,陈之秋看到她的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好奇地问:“慕言,你在点什么?”
纪慕言一笑:“我在删照片呀!之秋,没想到你偷偷拍了我这么多照片!”
陈之秋吓了一跳,伸手就想把自己的手机夺回来:“慕言!不要删!”
这都是他的美好记忆。怎么能删掉呢!
纪慕言不满地撅嘴:“不要嘛!你拍的都好丑,影响我的形象!我要统统删掉!”
陈之秋没有办法,只好随她去,只是很心痛:“都很漂亮啊!每一张都好看!你怎么会觉得拍得丑呢!”
纪慕言故意挑刺:“你看这张,显得人家胳膊好粗哦!这张,脸都歪了,反正不好看,我不要留这么丑的形象在你手机上!”
删完照片,纪慕言又偷偷把她和陈之秋的微信聊天记录全部删掉。
所有手机上和她有关的蛛丝马迹,全部都删掉。
再用强力清扫工具,把所有痕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之秋见她忙活,又凑过来想看她在干嘛,纪慕言推他:“玩玩你的手机而已嘛!你怎么这么不放心?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纪慕言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含娇带嗔,陈之秋顿时没了脾气。
纪慕言把陈之秋的手机处理干净,两个人并肩朝餐馆外走去。
刚走出去,纪慕言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来,嗯嗯啊啊的回答了几个字,就扭头对陈之秋道:“之秋,我闺蜜失恋了,心情不好想让我过去陪她。咱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陈之秋恋恋不舍,但还是很通情达理:“好吧,那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她家离这里很近,我走过去就行了。你也快点回去吧,不然你姐姐又要唠叨你了。”纪慕言假装体贴。
“那好吧。那你注意安全。”陈之秋嘱咐道。
“还不到9点呢,安全的很。”纪慕言笑着冲他挥挥手:“拜拜啦!”
她转身朝反方向走去,陈之秋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
纪慕言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回来,她走到陈之秋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之秋,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
陈之秋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有点怪怪的,笑道:“没事,不用说对不起,你闺蜜失恋了,她比我更需要你陪。”
纪慕言看着陈之秋的脸,这是一张多年轻多帅气的脸。
眉目干净清晰,虽然有些苍白,却掩不住他的阳光帅气。再过两年,等他再健壮一点,再成熟一点,这张脸,绝对会让很多女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只可惜……
纪慕言心里突然有些难过。陈之秋对她,是真心的。
她把陈之秋拉到僻静的角落,踮起脚来,主动吻他:“之秋,我爱你!”
除了第一次主动表白,这是纪慕言第二次主动说爱他,陈之秋满心都是感动,满心都是喜悦。他也深深地亲吻纪慕言,将她紧拥在怀中,陈之秋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陈之秋一个人朝公交车站走去。这个餐厅位置比较偏,从餐厅到公交车站,有一段比较杂乱的城中村。
当时选这个餐厅,陈之秋是不同意的,可纪慕言说这里有烟火气,执意要到这个餐厅吃饭。
陈之秋知道,慕言是为他着想,毕竟,这个餐厅的价格更便宜,更适合囊中羞涩的他。
还不到九点,城中村到处都是摆摊的小贩,打工的人们累了一天,都坐在路边摊上喝酒撸串,虽然这里破破烂烂的,但还是很热闹的。
陈之秋背着双肩包,慢慢的沿着热闹的街道往前走。
突然,路边窜出两个男人,浑身的酒气,一个光头,另一个光着膀子,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陈之秋心头一跳,赶快往旁边让。
结果光头偏往他身上撞,还伸手来抢他的背包。陈之秋大喊起来:“抢劫啦抢劫啦!”
这就是两个毛贼而已,喝多了出来抢包。大喊两声,吓唬吓唬,他们就会跑掉的。
陈之秋这样想着,身体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光膀子的男人,正将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腹部!
“你们……”陈之秋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血就从嘴里涌了出来,一大股一大股的,白色的t恤顿时被染成一片血红。
“杀人啦杀人啦!”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大声惊叫起来。
陈之秋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抢过陈之秋的包包,撒丫子就逃。
跟程一楠逛完街,陈之夏回到家就开始洗今天新买的两件薄毛衣。
一件深蓝色的,一件咖啡色的。颜色都很素净,都是基本款,之秋肯定喜欢。
之秋这种高高大大白净帅气的男孩子,最适合穿这种颜色了。会显得很斯文,很有书卷气。
陈之夏美滋滋的把衣服洗干净,又拿起衣架,将衣服晾晒起来,每一道褶皱,都细心地打理得平平整整。
三天后弟弟就要做手术了,陈之夏想想着弟弟手术成功后,穿着她亲手买的衣服,和她一起去看球的情景,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丝微笑。
晾完衣服回到客厅,陈之夏发现她的手机灯在闪,好像有未接来电。
她走过去一看,果然是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陌生号码打来的。
一分钟之内打了五个电话。应该不是骗子电话。是谁找她有什么急事吧!
陈之夏赶快拨回去。
“你好,请问找哪位?”电话里传来一个有点冷漠的女声。
陈之夏赶快道:“你好,刚才是您给我打了五个电话吗?对不起,我刚才有事没听见。”
对方好像跟什么人商量了几句,才回道:“你是陈之秋的姐姐吗?我是雅宝医院的护士。你弟弟受重伤正在医院急救,你过来缴费办手续吧!”
之秋受重伤?陈之夏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用手撑住沙发,费劲地问道:“之秋怎么了?他受了什么伤?伤势怎么样?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
“你赶快过来吧,现在还在抢救,能不能救过来还不一定。”对方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了。
陈之夏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弟弟到底怎么样了,她带上家里所有的现金和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打了个车就往医院赶。
之秋还在抢救,陈之夏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那扇门,整个心都揪得紧紧的。
她听护士说了,之秋被人捅了一刀。伤势其实不算很重,但是之秋身体情况特殊,所以抢救难度很大。
灯终于灭了,陈之夏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之秋不会有事的。”她在心里不停地说着,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
门开了,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了,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白色的床单盖在他身上,就连脸,也一起盖得严严实实的!
“之秋!”陈之夏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扑到车子上痛哭起来!
医护人员见多了这种生离死别,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之秋!之秋!”陈之夏大声喊着弟弟的名字,心口疼痛得要炸裂一般。
她掀起那张床单。
之秋的脸露了出来,他的表情并不安详,双眼睁得大大的,牙关也用力咬的紧紧的。看上去充满了不甘。
“之秋!”陈之夏的眼泪雨点般落到弟弟脸上,嗓子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之秋死不瞑目。她好恨!她好痛!
在医院守了一夜,陈之夏不知该怎么给父母打电话报丧。
她没有勇气报丧,她不敢想象父母会是怎样的伤心。
枯坐几个小时,眼泪哭干了,所有的神经在彻底疼痛之后,终于麻木了,认命了。
陈之夏呆呆坐在椅子上,迟迟不敢拨出父母的电话。
正在万分纠结痛苦的时候,程一楠给她发了一张纪慕泽的照片过来。
照片上,纪慕泽穿着她买的100来块钱的廉价毛衣,做着搞怪的表情。
“怎么样?我说他会喜欢吧?”程一楠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陈之夏的眼泪又出来了,她回了程一楠四个字:之秋死了。
打出那个“死”字的时候,她的眼泪落到了手机键盘上。
程一楠马上给她打电话了:“之夏,你刚才说什么?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开这种玩笑?”
陈之夏的嗓子都哭哑了:“没有。之秋不在了。昨天晚上,他被人打劫,挨了一刀,没有,没有救过来……”
她捂住嘴巴,失声痛哭。
程一楠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一阵,她才急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医院?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陈之夏说了医院名字,无力的挂了电话。
程一楠挂了电话,就急匆匆地跑到客厅去找纪慕泽,纪慕泽正在看合同,见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膝盖在茶几角上磕了一下都顾不得,不满道:“怎么了?地震了还是火灾了?跑这么急干嘛?小心把腿给磕破了!”
程一楠急道:“之夏弟弟出意外去世了,我必须马上到医院陪之夏。今天的合同,你找金姐陪你一起过去签吧!”
纪慕泽拧眉:“陈之夏弟弟死了?怎么死的?”
程一楠:“被人拦路抢劫,然后抢劫的人还捅了他一刀。她弟弟本来就有病,身体弱的很,被捅了一刀,就没救过来。”
纪慕泽:“她父母呢?”
程一楠:“之夏父母在外地!现在肯定还没赶过来!”
她说完,飞快地跑去换鞋,半分钟不到,就从纪慕泽眼前消失了。
纪慕泽有点妒忌地嘀咕:“死丫头,朋友比老公还重要!今天可是我签合同的大日子!”
纪慕泽新拿到一个角色,参与好莱坞一部大片的制作,在里面扮演男二号,虽然角色不是男一,但戏份很多,如果成功,对他的国际化是很有帮助的。
顾氏大楼,总裁办。
已经9:30了,陈之夏的座位还空着,露露好奇地问杨蔚然:“蔚然姐,之夏今天请假啦?”
杨蔚然瞟一眼总裁办公室,摇摇头:“不知道呀,没跟我说。”
迟到超过半个小时,又没跟她请假,难道陈之夏直接跟顾总请假啦?
杨蔚然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陈之夏最近和顾凛的关系很奇怪。她已经发现了。
两个人表面都是一本正经的,平时除了公事,也没见顾总再无缘无故地找陈之夏去他办公室了。
但是,杨蔚然觉得,顾总对陈之夏,简直是宠溺到极点了。
那天,几个同事开玩笑,说薪水还不够买几条大牌的裙子,当时陈之夏也跟着说:“是呀!上大学的时候,觉得o。家的衣服好贵,根本买不起。现在上班了,还是觉得她家衣服好贵,根本买不起。”
当时顾总正好走过,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然后,过了三天,她就被顾凛叫到了办公室,顾凛将几张商场购物卡推到她面前:“大家最近加班很辛苦,这几张购物卡,算是你们的加班福利。你拿去发给大家吧。”
一看到购物卡,她就心知肚明了,这家商场里,有o。最大的官方旗舰店。
顾凛这卡,是要送给陈之夏的,她们几个人,不过是沾了陈之夏的光。
现在其他部门的人都知道,总裁办的陈之夏,在顾总面前能说得上话。
同事外地出差,周末出去玩,骑摩托车受了伤。按说这种是不能按工伤处理的,结果那个同事的老婆跟陈之夏是校友,陈之夏碍于面子帮她说了几句好话,于是,顾总亲自下令按工伤处理,给了一笔赔偿金。
这样的事情太多,杨蔚然已经记不清发生多少起了。
公司里都议论纷纷,但是大家观察来观察去,也没有看到顾凛和陈之夏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所以,众人又纷纷推测,陈之夏是顾凛的亲戚,表妹堂妹之类的。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她都是一笑置之,从来不插嘴。
但是她知道,顾凛绝对是喜欢陈之夏的。
因为,她无数次捕捉到顾凛凝视陈之夏的目光。那目光含蓄却热烈,若无其事却又波涛暗涌。
所以,即使对陈之夏风头盖过自己有些不满,但杨蔚然却从来不肯轻易得罪陈之夏。
杨蔚然正想着,顾凛从走廊上走了过来。
因为正想着陈之夏的事,杨蔚然就下意识地站起来,笑着问顾凛:“顾总,陈之夏跟你请假了吧?是半天假还是一天假?”
顾凛没听懂:“嗯?什么?”
杨蔚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没跟你请假?顾总,陈之夏今天没来,她没跟您请假呀?”
没请假,那就是旷工了。
顾凛面无表情:“没请。”
走回办公室,顾凛觉得有点不对劲。陈之夏工作很勤勉,绝对不是擅自旷工不来的人。
难道,她出什么事了?
顾凛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
陈之夏还在纠结要怎么跟父母打电话报丧,顾凛的电话进来了。
一看到顾凛的名字,她突然想起还忘记跟公司请假了,赶紧接起电话:“喂?”
“你今天怎么没来公司?出什么事了吗?”顾凛的声音,带着点不动声色的焦急。
陈之夏没再哭了,但是声音还带着痛哭之后的浓重鼻音:“对不起,我有亲人去世,想请三天丧假,忘记跟公司说了。”
“丧假?”顾凛马上问道:“你家里谁去世了?”
顾凛不问这句话还好,一问这句话,陈之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我弟弟。”
“你弟弟?你弟弟的手术不是还没做吗?”顾凛觉得很奇怪。
“不是手术事故。是被人,被人打劫,然后被捅了一刀。”陈之夏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可声音还是带着颤抖的哭腔。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顾凛想也不想的说道。
陈之夏拒绝了他:“不用了,谢谢你。”
挂了电话,陈之夏又坐了十分钟,才咬咬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吕青青,她以为陈之夏打电话又是催他们订车票,赶快道:“之夏,车票已经定好了,明天上午我们就过来。”
之秋要做手术,陈家二老都准备过来陪儿子。
听见妈妈开心的声音,陈之夏狠狠咬住嘴唇,完全开不了口。
“喂,怎么不说话?之夏,是不是你呀?”女儿不说话,吕青青小声跟陈启凡嘀咕着:“我看来电显示是之夏的手机号码呀!怎么没声音呢?”
然后,陈之夏听见了父亲陈启凡的声音:“喂喂?能听到吗?之夏,能听到爸爸说话吗?”
陈之夏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爸!”
陈启凡慌了:“之夏,怎么了?怎么哭这么伤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吕青青把话筒抢了过去:“之夏!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话呀!急死妈妈了!”
陈之夏泣不成声:“妈,之秋,之秋没了!”
吕青青快晕厥过去了:“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之秋怎么了?之夏,你跟妈说清楚呀,之秋到底怎么了?”
陈之夏痛哭道:“之秋被人抢劫,还捅了一刀,没,没救回来……”
“咚”的一声,话筒掉到了地上,陈之夏听见了陈启凡焦急的喊声:“青青!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程一楠赶到医院的时候,陈之夏在太平间外面的院子里坐着。
九月的太阳很毒,她却完全没有知觉一样,坐在石凳子上,愣愣地被太阳烤着。
“之夏!”程一楠跑过去抱住她。
“一楠!”陈之夏哭倒在她怀里:“我没有弟弟了!我没有弟弟了!我把之秋弄丢了!”
程一楠安慰了很久,陈之夏才渐渐镇定下来。
“之夏,你跟你爸妈说过没?”程一楠问陈之夏。
“说了。”陈之夏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那种透明的白,仿佛生了一场重病:“他们订了最近的航班,傍晚就能赶到。”
“我们不坐这里了。你还没吃午饭吧,走,我带你去吃午饭。”程一楠拉着陈之夏的手,往医院外面的街道走去。
程一楠一直陪在陈之夏身边。
傍晚时分,陈家父母终于赶到了。
陈之夏和程一楠一人搀扶一个,带他们去太平间去看陈之秋最后一眼。
陈之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儿子的脸,苗青青又晕了过去。
她一直都没哭,忍了一路,在没看到儿子的尸体前,她总是不肯相信这件事。好端端的儿子,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陈启凡也老泪纵横,他用手抚摸着儿子冰凉的尸体:“之秋,我的儿啊,你死的太冤了!爸爸跟你发誓,一定不会放过那个杀人凶手!之秋,你好好上路,爸爸一定给你报仇!”
程一楠和陈之夏刚把苗青青弄醒,门口又闯进来一个人。
高高大大的身躯,冷峻傲慢的气质,轮廓深邃五官立体的脸——不是顾凛是谁?
顾凛找人打听了大半天才打听到雅宝医院昨晚收治了一个抢劫被砍身亡的年轻男子,一打听到医院名字,他就直接闯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吕青青刚醒来,一边大哭,一边指着陈之夏开始数落:“我让你好好照顾弟弟!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她哭得涕泗交流:“你说让我放心!你说不会让之秋少一根寒毛!你说你一定会把一个健健康康的之秋带回去!之夏!你对我说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陈之夏的眼睛肿成了桃子,细成了一条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之秋,是我的错!妈,爸,你们骂我,你们狠狠打我吧!”
陈之夏心里难过极了,内疚极了,她拉起苗青青的脸往自己脸上扇。
吕青青伤心过头,想也不想就说:“我们打你有什么用?唯一的孩子也没了,我和你爸,也活不久了!”
程一楠以为吕青青伤心糊涂了,就在旁边劝她:“阿姨,儿子没了,您和叔叔还有女儿,还有之夏啊!您千万要节哀顺变啊!”
吕青青盯着程一楠,突然很悲凉地笑了一下,声音也尖刻起来:“之夏根本不是我生的!是从福利院领养的!之秋是我唯一的孩子!”
她对陈之夏充满了怨气。当初,是陈之夏要带之秋到a市来的,说这边医疗条件好,之秋做手术前的检查也方便。她还说会照顾好之秋,可是,现在之秋却死在了异乡!
听见吕青青的话,程一楠和陈之夏都猛的瞪大了眼睛!
同样吃惊,还有站在门口的顾凛。
他看到吕青青挣脱程一楠和陈之夏,朝陈之秋的尸体走去,他看到吕青青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用双手为儿子合上了一直圆睁着的眼睛。
陈之夏也看着吕青青,看到吕青青合上之秋的眼睛,她突然尖叫一声,朝门外冲去。
之秋的双眼,她努力过很多次,都没办法把它们合上。
可是吕青青,却轻而易举就合上了那双眼睛。
就是这个举动,让她一下子相信了吕青青那句话“之夏根本不是我生的!是从福利院领养的!之秋是我唯一的孩子!”
她是福利院捡来的,她和之秋,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陈之秋往门口冲,正好撞上顾凛。顾凛想也不想,一把抱住她。
他低头心疼地看着她,轻声唤她的名字:“之夏?”
陈之夏认出顾凛,大哭起来,她举起双手用力地捶打顾凛的胸膛,毫无理由地冲他发火:“你走开!你走!别拦着我!”
这边是痛哭流涕的陈家二老,那边是受了刺激情绪失控的陈之夏,程一楠没有办法,只好冲顾凛使个眼色:“顾总,你先带之夏出去,之夏爸妈交给我。”
顾凛朝程一楠点点头,也不顾陈之夏对他拳打脚踢,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去。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陈之夏哭闹,也不是太在意。
太平间外,生离死别,哭闹不休,实在太常见了。
顾凛把陈之夏一直抱到他的车上。陈之夏终于折腾累了,很安静,很乖巧地任由顾凛把她放在后座。
顾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握住她的手。
陈之夏安静了很久,突然开口问他:“顾凛,我妈,恨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沙哑,很干涩。人彻底失去了神采。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死去。
顾凛回答不了陈之夏。吕青青埋怨陈之夏,他全程看在眼里。
他只能说,那时那刻,面对儿子尸体的时候,陈母对陈之夏,的确有恨意。
“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陈之夏的声音很沙哑,却又奇异地很飘忽,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顾凛,你听见没?我是福利院里捡来的。”
顾凛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在她头上吻了一下:“别想这些了。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我爸妈更喜欢之秋,其实我知道。”陈之夏突然笑了一下,顾凛形容不出那个笑容,他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陈之夏不再说话,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挣扎着要出去:“我没事了,顾凛,你让我下车,我要去找我爸妈。”
听见陈之夏冷静镇定的样子,顾凛心里很安慰:“好。我陪你去。”
这一次,陈之夏没有反对,也没有拒绝他。
顾凛牵着她的手,她也没挣扎。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一块冷冻千年的坚冰。
程一楠已经将陈家二老带到了太平间外的院子里。正在安抚他们。
看到陈之夏过来,吕青青忙迎了过来。刚才埋怨女儿,还冲女儿说气话,抖落了她身世的秘密,吕青青十分后悔,心里很愧疚。
“之夏……妈妈刚才说的都是气话,都是胡说,你别当真,啊?”
陈之夏摇摇头,抱住了吕青青的肩膀:“嗯,我没生气,我知道都是气话。妈,是我没照顾好之秋,你打我骂我,说我什么都是应该的。”
都是她的错。如果当初她不坚持带之秋来a市,如果那天晚上她不去逛街,她和之秋留在家里……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永远都不能再回头了。
顾凛站在旁边看着陈之夏,她双眼红肿,表情却格外镇定,她拥抱吕青青,安慰一下子白了头的陈启凡。
顾凛发现,陈之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