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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钟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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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光并不知道那日站在门口,让女胥一脸讨好回话的年轻男人是谁。但是从他的高冠博带的穿着来看。身份在越国怕是不简单。

    躺在席上,夷光一转头看见睡得正沉的修明。少女们白日被女胥折腾的够呛,傍晚用过飨食梳洗过后个个就朝席子上一躺,睡的雷都震不醒。修明也是一样在席上睡的很香。

    修明的这种状态,夷光觉着也很好。每天累的不得了,吃完东西就睡。也没有多少时间来想那些有的没的。夷光想到这里,也将那个年轻男人一下子踢出脑海,任由疲劳涌上来将自己带进黑乡。

    第二日大清早爬起来,梳洗完毕后就去一处草地上站着,老老实实在女胥的训斥下在还带着露水的草地上来回走动。

    说起来也很好笑,女胥怕这些少女们每日肉膏的滋润身材会变的肥胖不堪,毕竟楚人爱好的身材轻盈,细腰盈盈不堪一握。而不是丰满美人。

    所以女胥日日守着这些少女,每日清晨让她们走一个时辰的路。也不让她们跑,只是走。在允许的范围内。

    修明走到女胥看不见的角度,嘴角瘪了瘪。算是表达自己对女胥严苛的不满。她也并不是不满这种大清早就要爬起来转悠。以前在村里,为了一口吃食,天不亮就要起身去溪边浣纱,回家还要帮忙下田。忙的天黑都说不定还不能回家在破烂的席子上躺下。

    只是到底还是活泼不喜欢受拘束的少女心性,又是越女们活泼的性子,修明很不喜欢女胥那种对着她们动辄斥骂的样子。

    她一回头就看见夷光正看着她,夷光眼睛向女胥那里瞟了一下。算是和修明同仇敌忾。

    修明立刻抿唇一笑。

    今日也是学舞,少女在女胥面前扭动起纤纤细腰,来让女胥检验成果。楚舞里的腰部动作很多也很重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少女们都是练习微小的扭腰,这么一番j□j练下来,少女都感觉腰都要断掉了。

    女胥一个一个的检查,过关了的可以去侧室休息一会,没过关的继续在原地练习。前头几个少女有些过关,有些没过关。过关的自然非常欣喜,去侧室里休息。没过关的哭着个脸,继续留在原地。

    到了夷光的时候,她看着一脸不善的女胥,垂下眼来。按着这段时间女胥教的动作轻轻扭动腰臀。

    女胥看着她动作熟稔,纤腰扭动间带着青涩的风情。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巴朝侧室那边一扬,意思非常明显。

    夷光向女胥屈膝行礼之后,小步走去侧室。

    侧室里已经有好几个少女正在休息,因为没人来看管她们。她们也不想用累人的跪坐,几个小姑娘看着那边的女胥没朝这边看,放心的胡坐起来。

    “哎,夷光。”少女看见夷光进来,很是热情的招呼她一起过来坐。大家大多数是同乡,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越宫,同乡的小姑娘们自己紧紧抱成一团。

    夷光笑了笑,过去坐下来。

    小姑娘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些都还要比这个小。和同伴们一坐下来,小嘴就叽叽喳喳的停不住。

    “听说听说,”小姑娘眼神晶亮,和同伴们扯起了八卦,“小胥从楚国来。”

    这一句话让少女们都泛起白眼,这话说了和没说是一样的。

    可是那位小姑娘还是有些洋洋得意,“听说这会从楚国来的,可不止是一个呢。”

    少女们都疑惑了起来。也是,原本她们以为是给本国的国君挑选美人,从村子里被挑出来之后学了好多在她们看来没用的东西,到了阴山小城后,除了一开始的去给国君过目以外,再也没见到国君一面,而如今又是从楚国请来舞师教她们习舞,少女们就更想不通了。

    修明一进门就听见少女们在议论那些从楚国请来的人,她随意坐下来“不管怎样,我等照做就是了。”

    此言一出,少女们也都安静下来。

    反正她们也是选出来让国君开心的,国君如今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要她们学舞就学呗,反正也要比在家中时,日日要去浣纱干活的好。

    舞步和扭腰在教导之后练习花费的时间差不多花了半年多的功夫,女胥恨不得把那些越国少女身上能挑出来的错误全都给扭了好几次,再回头看得这些少女都被她整治的顺眼了,才肯让人给她们穿上带着长袖的上衣,练习抛袖。

    此时舞蹈,不管是楚舞还是郑舞,长袖是一定要有,而抛起来也有很多的讲究。一个弄不好就是难看了。

    因此这次女胥对这些少女格外严苛,几乎哪个做不好就是一番斥骂责打。后来连脸面都不可留,见着谁动作不到位直接拿起竹条当着一众少女的面就抽。

    少女们原本早习惯了女胥的严厉,但是也受不了这种对待。有少女被抽之后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结果腿上被狠狠的踹上了几脚外加几句楚国的那几句听不懂的辱骂。

    夷光看着,咬紧了牙。这些楚国人根本没拿她们当人看,忽而一想,越王就拿她们当人了么?不过是要送给吴王夫差的一份所谓的礼物罢了。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不管如何花容月貌,那些上位者只不过当做玩物罢了。至于玩物怎么被调*教出来受了什么苦。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关心。

    夷光咬着后槽牙,听着少女呜呜咽咽的哭声低下头来。

    没几天就出事了。那两个被当众打骂侮辱的少女竟然跳进了越宫里的一处水河。等到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行了。

    为了这事,女胥皮笑肉不笑的指着少女们又是一番斥骂。说她们这些低贱的野人连死都都不会挑地方,要死也要找个符合她们身份的山野去。反正她们也是死了没人闻,免得还要劳动宫中的竖人来打捞,免得尸体脏污了王宫。

    少女们本来就为着同伴自杀的事情伤心,又听见女胥说的难听。不禁互相依偎着小声哭了起来。

    “哭还知道哭!”女胥双手叉腰,拧眉竖对“都被大虫吃了才好呢!”

    修明蛾眉一挑,气的就要上去和女胥打架。亏得是旁边夷光一把拉住。夷光自己也是气的脸色发白,修明怒瞪她“你拉我做甚么?”

    “你难道想要为这种人丧命吗?”夷光说道。一旦真的和女胥闹上,不管谁对谁错,修明就逃不掉一个以下犯上。按照王宫里那些处置宫人的习惯,保不齐打死了事。

    修明一怔,眼里水光丰盈起来。她轻轻将额头靠在夷光的肩膀上,小声的说“我难受。”

    夷光道“我知道。”

    没了两个同伴,原本很活泼的一群少女也变得沉默了下来。一个个除了练舞就是吃饭睡觉。平日里也不嬉闹打闹了,沉默的活似一群木头人似的。

    这种沉默下,少女们进步飞快。其中又以夷光比较优秀,倒不是她悟性要比其他人高,而实在是女胥盯她要比盯其他人多得多。

    被盯得多了,不想挨打受饿,自然只有卖命勤奋一条道可走。

    练得多了,她自然就比较出挑了。

    在这段时间里,又有两名少女受不了严苛的训练投河自尽了。

    女胥不会因此就照顾一点少女们的感受,打骂一样都没少过。

    在这种折磨的练习中,越女们倒是到了该学习怎么配着乐声来起舞。一群少女早就没了玩闹的心思,只是垂着头听女胥的话。

    女胥对着一群少女说了半天,意思不外乎聪明一点机灵一点,不要浪费了吃下去的肉羹。

    说罢,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此时在宫室里行走都是不穿鞋履,或光脚或着足袜。而足袜,又是一种身份的代表,就是大夫在国君的面前,也是要光着脚的。

    这些从乡野之地挑选出来的少女们自然没有着袜的资格,虽然身上穿着细麻纱罗的好衣裳,但是一双脚统统都是光着的。

    夷光的位置比较靠前,她眼睛稍抬就看见了一双着细麻袜子停在自己跟前不远处的地方。

    能穿袜子入宫室,应该身份也不低到哪里去。

    “一切就劳烦你了。”男声响起时,少女们都不自觉的将头抬起了些。

    少女们都是春心萌动的年龄,这一年多来除了进大城的时候,在街上见过的那些男人外,入宫之后除了学舞就是学舞,男人除了越王见过那么一次以外,就只有那些王宫里活似个木头人一样的武士。

    如今来了个年轻男人,倒是让一群小姑娘好奇了起来。

    女胥自然对这位钟氏子弟有几分的尊重,毕竟人家也是出身世代出乐尹的家族。

    “不敢受吾子这番谢呢。”女胥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受宠若惊,摆了摆手,“再说,这些乡野女子不堪教化,要是愚笨惹到吾子的地方。还请君子多多包涵才是。”

    两人交谈用的都是楚言,少女们被逼着学过越国贵族的用语也学过吴语,奈何楚吴越三国之间言语不通,根本没法听明白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男子长了一张好面孔,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笑起来双眼稍稍眯起,眼中的光彩便轻轻的流转。再加上他肌肤白皙,和那双黑眼相映衬出的丰采叫人看得有几分出神。

    “吾子言重了。”男子眼角的余光在面前那位低着头的少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这位男子并不亲手教导她们,这倒是让少女们有些小小的失望。

    少女们被带入了一间大大的宫室,当看到一排金灿灿的青铜编钟的时候,下意识的都惊呼起来,就连夷光都不例外。后世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青铜钟全部都已经是灰绿色,曾经一度她就以为青铜器就是那个样子。

    没想到青铜原本的模样应该是这样的光彩夺目。

    青铜编钟成一竖一横的方式排列着。不仅仅是钟,还有一列的青瓷磐用线吊在漆栏上,整整齐齐一排。

    这些乐器倒是和中原的诸侯国中溝之中陈放的乐器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宫室之内除了这些和中原诸侯所拥有的没多大区别的乐器外。还陈放着越国特有的乐器,例如:丁宁,越铎和悬铃和悬鼓。

    少女们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些女孩子哪里见到过如此多的乐器。一时间都看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夷光以前是在电视里看过一些,但是现场完全复原的还是把她给震在当场。等到反应过来,见着那名男人双手拢在袖中,似乎一点都不为那些少女失礼的表现所恼。反而还朝她这里看过来,两人视线一对上,夷光怔忪中忘记低头。等到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以她这个身份直视别人双眼,的确相当的没礼貌。慌乱中她胡乱的别开眼,就当自己从来没看到过他一般。

    而这位年轻男子也不恼,更没有被冒犯过后的怒气。他笑笑看着她如同小兔子般的惊慌,将视线转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