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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白墨盘膝坐在大牢中,一身白色亵衣,他稳坐如山,墙壁上悬挂着火把,四周的冰冷墙壁布满了蜘蛛网,身下是稻草堆,四方的牢房,只有最顶上一个窄小的通风口,有微光从外面斜射进来。
“叮铃”
钥匙的碰撞声由远及近,应该是牢头老巡房了,白墨虽然身为阶下囚,可他毕竟是当朝王爷,且权倾天下,谁敢怠慢他?所以即便是身在牢笼,可他的吃穿用度,却绝非一般的囚犯能够享受得到的。
“王爷。”牢头站到牢笼外,殷勤的朝闭眼小憩的白墨唤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顺着牢笼木栏栅的缝隙扔了进去:“王爷,这是宫里头送来的。”
宫里?
白墨耳廓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起身,将那信笺捡了起来,如果说这种时候还有人能给他送信,又恰巧是宫中的人,他唯一能想到的仅有一个。
有些急迫的将书信打开,果不其然,看见了一连串类似鬼画符的字迹,白墨仔细的欣赏了一通,这字,下笔有力,却是该用力的地方用小了,不该用的地方用多了,他摇了摇头,看来,皇嫂也不是才德兼备,至少这字,她写得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信上所说,大体意思也只是让白墨不要迁怒丞相,若今后他出狱或者发生任何意外,都不要牵连道丞相的身家性命。
白墨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些许无奈的弧度:“即便我答应你,可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闭上眼,将书信小心的收入怀中,贴身放好,仿佛那是一件奇珍异宝一般。
白墨对于莫筱苒能只因朝堂一事,就联想到各种后果,略感佩服,若她是男子,只怕也是一国栋梁吧?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答应她,丞相的确只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可以说是皇兄手中的弃子!
他太了解麾下的将士,一个个都是忠肝义胆的勇士,他已经在入狱前,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不知能做到的有几个。
万一真如皇嫂所说,到最后演变成了骚乱,两国是否会趁乱偷袭?
皇兄又是否会舍弃丞相,来平息这场干戈?若是后者,到那时,她要如何自处?没有了丞相作为依靠,她在宫中将寸步难行,甚至于说不定会被牵连。
白墨思考了许多,不得不承认,这次皇兄太过于急躁了,或许是他在大理寺的举动,让他起了危机,在有心人的怂恿下,选择了一条看似简单,却最为困难的路。
他手中握有的一切,只要皇兄开口,他在确保白家江山不容有失后,会坦然的交给他,绝不留恋,只可惜,这番话注定他这辈子没机会说了。
烟雨楼。
“主子,如今边境动乱,需要出手压制吗?”随浪看着自从知晓边境的士兵要为白墨讨回公道,四箭齐发,朝着皇城涌来后,便一直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似在思索,似在沉思。
白青洛敛去眸中的恍惚,沉声道:“不用。”
“可若是士兵冲入皇城……”随浪迟疑了,摄政王手中八十万精兵,可以说骁勇善战,经验丰富,若是打来皇城,最多只需一个半月,就凭各路城镇中那些微弱的抵抗,根本抵挡不住大军的铁骑,若兵临城下,白子旭的皇位也就该换人坐了。
但若是白子旭够魄力,直接释放白墨,平息干戈,那么他也将损失一名猛将,为了平息八十万大军的怒火,丞相必死!到那时,白子旭必然少一个左膀右臂,更加无法与白墨抗衡。
“他给自己选了条死路,”白青洛眉梢微微一挑,笑着说道。
“主子,真的要放任朝堂继续乱下去吗?轩辕无伤已经回国,奴才总觉得,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随浪提醒道,轩辕无伤心思一向缜密,此番,若东耀内乱,他势必会出兵,趁机吞并东耀边境的城池,扩大轩辕的版图,而蓝羽只怕也不会作壁上观了。
“轩辕无伤绝不会行动。”白青洛笃定的开口,微微扬起一抹笑,眼底深沉无光。
“可是……”这么绝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随浪不懂。
白青洛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摇晃了几下,看着茶面上倒映着的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嘴角轻轻翘起。
轩辕无伤不会有所行动,若他敢妄动,白墨必然会和白子旭联系,他们还没有彻底决裂,名义上依旧是君臣,是兄弟,或许可以为了争夺手中的权利斗得你死我活,可真有外敌如今,他们绝对会携手抗敌。
轩辕无伤不会傻到在这个时间点动手,他还会继续等。
白青洛眼眸微微一闪,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眸底掠过一丝担忧,若是白子旭放弃丞相,将他推出来化解干戈,到时候,她要如何自处?
一想到她将面临的艰难处境,白青洛就不由得在心底一声叹息。
慈宁宫。
太后颓败的靠在软榻上,神色再不复往日的精神,仿佛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的死灰,“桂嬷嬷,你说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不是她提议先下手为强,皇儿说不定不会这么快对白墨动手;如果不是她多嘴将大理寺的事,告诉了皇儿,他也不会如此莽撞;如果……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桂嬷嬷瞧见太后一脸后悔,出声安慰道:“娘娘,其实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奴婢相信皇上,他还那么年轻,有雄图壮志,一定能够安然度过此劫,一定会。”
不知是不是被桂嬷嬷的自信感染,太后也缓缓点头,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桂嬷嬷极有眼色的上前,为她揉捏着肩膀。
“雪妃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从殿外飘落进来,太后强扯出一抹慈爱的笑,端庄的坐在高首,廖雪卖着莲花小步,缓慢的走了进来,朝着太后盈盈一拜:“臣妾拜见太后。”
太后虚抬了一把,眼眸微微闪动几下:“起来吧。”
“谢太后。”廖雪顺势起身,低垂着头,琢磨着,要怎么给太后吹吹风。眼底隐过丝丝阴冷,她抬起头来时,却娇笑着,笑容如同绚烂正慢慢盛开的花骨朵,分外娇艳,“太后,臣妾有些话想单独同太后说。”
太后眉梢微微一挑,思索一阵后,便挥手散去了慈宁宫内伺候的人,包括她的左膀右臂桂嬷嬷,端庄的坐在软榻上,嘴角轻扯出一抹慈爱的笑,“你想和哀家谈什么?”
“太后,”廖雪神色略显凝重,竟直直的张琦,冲着她咚地一声跪倒在地,速度快得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太后面上划过丝丝讶然,口中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不,”廖雪轻咬着嘴唇,唇瓣印上了泛白的齿印,她深吸了口气,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义无反顾的开口:“臣妾已经听爹爹说了,这几日朝廷动乱,朝纲不稳。”
太后脸色一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人头皮发麻,却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就收敛好,莞尔一笑:“后宫不能妄议朝政。”
“太后,臣妾知道接下来的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五指紧了紧,握住了膝盖上的裙摆,“臣妾忍不住了。”说罢,她朝着太后郑重的磕头,额头重重的与慈宁宫的地板碰撞,咚地一声巨响,听得人分外肉疼。
太后怔忡的瞧着她,隐隐的,觉得这女子莫不是豁出去了?若非如此,怎么会朝着自己行如此大礼?她嘴里叹息道:“你究竟想和哀家谈什么?”
廖雪缓缓抬起腰肢,跪在地上仰望着太后,眼底漫着一层水雾,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楚楚动人的羸弱味道,可偏偏,她此时的神色似下了重大的决心,隐露决然,“太后,臣妾请求太后说服皇上,释放摄政王。”
“什么?”太后心尖猛地一颤,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惊诧的看着语出惊人的廖雪,释放摄政王?不可能!绝无可能!放了白墨,不易于放虎归山啊。
廖雪似是没察觉到来自眼前这女人的怒火般,依旧我行我素的开口:“如今边境不稳,皇城已被四路大军包围,再过段时日,或许他们就要杀来了,太后,如今只有摄政王一人能够让这帮将士冷静,能够平息将士们的怒火,只有释放摄政王,才能解救东耀,解救皇上啊。”
太后愣愣的坐在软榻上,像是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
其实太后比谁都清楚,释放摄政王,的确可以平息一场干戈,但是,要她放走好不容易才拉下马的白墨,太后心有不甘啊!
廖雪见太后神色犹豫,心头一喜,知道这事啊,一定有戏,急忙道:“太后,您想想,若是城破了,守着个空位子有什么用呢?皇上少年英雄,只不过现在还年少,才会未曾大事,只要多给皇上一些时日,一定能一定乾坤!四方朝拜。”
太后眸光微微一颤,被廖雪说动了,“你觉得皇上与摄政王相比……”
“当然是皇上,”不等太后说完,廖雪已给出了答案,“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而皇上,则是天下人的皇上,乃是要统领天下人,谁能比肩?”
她说得铿锵有力,让太后也不觉放柔了神色,连连点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