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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熟人,也就开门见山了。
“安国公是想让你回去避祸呢,还是真的想给你安排亲事,婚后再分你一份家产,”
萧懿二十出头,也确实是到了说亲事的年纪,只是他前面的哥哥们婚事都还没着落,如今安国公却忽然要以成亲为名召他回西南,这里面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萧懿自己也承认,“应是让我回去先避祸再说。”
这就更奇怪了,避祸从何说起呢,
按说大秦最大的两个敌人正好一南一北,南面若斯国刚签了停战书,北面的几个部族当年又被太子杀得极痛,两三内都难缓过气来。外患的可能排除掉了大半。
至于内忧,谢家这么多年主要还是盘踞在京城,而且他家没怎么正经掌过兵……俗话说得好,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啊。若是安国公自己亲自上阵揭竿~谋~反……调兵遣将排兵布阵,还有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等等,这些大动作很难瞒得过东厂埋在西南的探子。
在冷兵器时代,就算是偷袭成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还是需要大军跟进配合,不然打完就跑又有啥用?枉费钱粮还暴露野心而已。
思来想去,金璨还是没猜出来安国公急忙召回表哥的目的。
萧懿缓缓地揉捻自己的太阳穴,声音低沉,“我更担心安国公得了确切的消息,镇南王这边……”说着,瞄了顾涵与叶灵一眼。
顾涵和叶灵一直都没说话,他们已经和萧懿相处颇为融洽,但也极有分寸在人家兄妹说话时不多嘴多舌。
金璨一点就透,“哗变?”
南方边疆重地,主要就是镇南王的大军,还有本地驻军……而本地驻军原先那几位有问题的将领,都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消无声息地消失了,甚至连点儿涟漪都没能泛得出来。
萧懿下一句果然尽显风范了,“别人死活还是半死不活我都不在意,我只在乎你。”
如非考虑到闪闪已经生了一对儿自己都爱不释手的龙凤胎,他一定会开口说上一句“我带你走”——听起来差不多等同于“咱俩私奔吧”。
这时候顾涵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他上前就捏住了萧懿的肩膀,可是不管他手下用了多大力,萧懿依旧头也不回始终盯着金璨,“闪闪你拿个主意。”
在她公公的大军之中闹哗变……就算这场叛乱真的成功了,以镇南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若斯国见状更没有不趁火打劫的道理,如此一来两江怕是几年内再无宁日了。
金璨为什么肯把可爱又乖巧儿女交给她公公,不就是希望用亲情好歹拴一栓王爷,省得他们一家子乃至大秦百姓再遭兵祸吗?
不是谁都有信心跟“神一样”的皇帝对着干,尤其是不能保证自己身边没有猪队友的时候。
她看见顾涵抓在表哥肩上的手背都迸了青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丈夫和表哥之间的“波涛暗涌”——叶灵真是人格健全,心理健康,而顾涵和萧懿因为受过刺激而或多或少都有点小毛病……
可话说回来,顾涵要是没毛病的话也不会这么执着地爱自己吧。
金璨也有自知之明,她本来就不会为一段感情投入全部身心,而且看重事业和子女更胜于丈夫,所以顾涵的付出她全看在眼里,自然略感歉疚。
而且王爷和她丈夫顾涵……似乎还是一脉相承的情种,世子顾泽即使接触不多,但从嫂子何清芳身上就看得出她也过得十分满足。
不过情种醋劲儿都大,她又舍不得来“硬招”伤害他,金璨缓缓起身,抠下了顾涵掐住萧懿肩头的那只手,自己又顺势靠在顾涵胸前,更是伸出右手轻轻按揉表哥“伤到”的那边肩膀,“只是听了些传闻,就要舍掉家园和亲朋?没这样的道理。”
萧懿皱起了眉头,轻声道:“我跟你单独说。”
于是顾涵和叶灵一起被甩在厅堂里对坐喝茶,顾涵分明心事不宁,而叶灵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书房里,萧懿从怀中拿出两封信。
金璨仔细看过两个信封上精细的蜡封,又取出信纸迎着光观察了一下,在心里留了个大致印象,便展开信笺细读了一遍。
安国公的意思十分直白,概括一下就是:儿子啊,父亲很是想念你。如今南安正值多事之秋,你四哥萧慈和八弟萧愈也早早闻风躲了起来。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父亲怎么舍得你有性命之危?正好父亲在西南给你物色了个不错的姑娘,是你嫡母的内侄女,相貌才学脾气都不赖,还能给你助力,收到信收拾收拾赶紧回来娶亲吧。
金璨看完,抬头问道:“你嫡母的内侄女?”
“安国公夫人的哥哥,正是西南军中最出色的将军。”
“难怪。”金璨冷冷一笑,“这是暗示你以色相迷住这姑娘,好知道这将军的底细,再染指一下此人手中的兵权吗?”
萧懿点了点头,“安国公虽然也带过兵打过仗,但威望不及此人。在安国公没把西南真正弄成铁桶一般,我不觉得他会轻率地出手。”更不会贸然地打破现有的局势。
显而易见,安国公如今若是出兵进犯大秦疆土,若斯国便会趁机攻向西南夺取地盘;同样,他也不会是镇南王军中内乱的主使——没了镇南王,若斯国大军定会杀进大秦南方,这样断了安国公购买和运输军备粮草的重要商路……一样是得不偿失。
金璨与表哥观点完全一致,她收起安国公的信笺,又打开了萧慈和萧愈送来的密信。
这封信的内容……十分有趣,而且有趣得颇有说服力。
这兄弟俩先坦诚了一番,他们把用不完的矿石卖给了谢家。因为谢家开价让他们心动:用工匠换。
从矿石到可用的兵器,这里面学问大了去了:真不是随便弄些人手和炉子,再准备足够的煤炭和场地就能办得到的。
而后这兄弟俩又提醒萧懿:谢家人脉极广,在不知道谢家兄弟的真实用意时还有不少人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借口压制住镇南王好为二皇子顾淳博取圣心和声名,谢家人应该是动用了镇南王帐下几位本就亲近谢家的将领。
金璨看到这里,认真问向表哥,“这信我能拿给顾涵看一看吗?”
萧懿浑不在意,“随你。”
金璨收好信笺,上前挽住表哥,“还有心事?”
他这一副狠命压抑住心底的暴躁才能勉强维持表面上平静的模样,让金璨有些心惊:表哥可不是沉不住气之人……
萧懿点了点头,“谢家。”刚说两个字,他就再也克制不住,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当年你我的母亲,分别属意谢家长子谢永康和你父亲?”
金璨当然不知道了,“什么?!”
萧懿接着道:“我娘正是和谢永康相会时被安国公带人劫走的!在我娘失踪后,谢永康却当了缩头乌龟!”
大秦民风开放,并不禁止青年男女相见。门第只要差得不多,彼此看对了眼的男女大多都在父母的同意下顺利成了亲。
金璨听到这里,犹能冷静追问,“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萧懿气得狠了,身子都有些僵硬,“我娘身边伺候的嬷嬷,临死前给我送来的消息。”
“一个老嬷嬷……”金璨轻抚着表哥的后背,缓缓说道,“凭她的本事,给你私下送信,安国公会一无所知吗?”
说句老实话,在金璨心里,天朝的爸爸妈妈才是真正生她养她疼爱她的父母,所以事关她大秦生母娘家,她依旧能心平气和,并在表哥简短的叙述中迅速听出问题所在。
萧懿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问道:“你的意思是,嬷嬷在说谎?”
“我觉得她的话应该可信。”金璨继续一针见血,“只是安国公应该抹去了不利于他的内容。他不想你太记恨他,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也很可悲,可我真心觉得安国公挺偏心你的。”
萧懿瞪着金璨,眼睛里已然布满了血丝。
金璨毫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还能笑得出来,“可是他的偏心比起他的大业就真不算什么了。咱们兄妹两个才是相依为命呢。”
一旦孤独久了,周围环境又不太“友善”,那就注定要往“变~态”上偏了。金璨十分感慨:她丈夫、她表哥还有她公公,差不多都是这个路数,而且他们都还对自己或倾心或宠爱或信任……
与其浪费时间抱怨自己这“极品磁石”的体质,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话疗”回报他们吧。
金璨伸出两根手指,“表哥你是关心则乱,不如先听听我的想法。其一,这事儿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先帝宠妃正叱咤风云,金家和谢家都不算最最风光的家族,谢永康和姨母相会按道理不会太惹人瞩目,为什么安国公……对,当时他都不是安国公,要去特地劫人?谢永康居然还眼睁睁地让姨母被带走?我猜安国公定是拿了谢永康一个大把柄威胁,才能迫使他就范的吧?另外,绑了姨母,还能拿捏一下咱们外公,真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哪个公子小姐出门没有亲随侍卫的?当时如果安国公不能彻底威胁住谢永康,不让他还手,甚至还让他帮忙制住姨母身边的随从,那么打斗起来的动静定然会惹来附近的城防军,难以脱身的可就是安国公这一边了。
萧懿闻言,却闭上了眼睛,“安国公说苏家是前朝余孽。”
金璨大惊,没过几息她却迟疑道:“不对啊。这是拿陛下和我爷爷当傻子了吗?他们会不知道苏家的底细?让外公掌兵,还能让我爹娶了我娘?”
萧懿轻声道:“安国公说过,他抢来我娘,最初就是为了图谋前朝秘库所在。”
金璨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我猜啊,其实是谢永康知道前朝余孽的下落,或者干脆窝藏了一个,才会被安国公拿捏住?林正刚从西北归来,他说西北的秘库就是落在了谢家手里。”
按照金璨的猜测,安国公应该是对姨母一见钟情了……她姨母的确有让男人一见倾心的本钱。而她长相酷似姨母的表哥,都有让人看多了就肾虚的能耐。
放任恋人被人抢走,这事儿如果宣扬出去,就是谢永康终生洗脱不去的污点,用前朝余孽和姨母之事一起威胁谢永康,逼他交出秘库下落,还真是……挺说得通。
而且安国公时机抓得极妙,因为他刚把姨母带回了西南,北狄大军便来犯关,外公苏将军奔赴战场,并没机会亲自救出女儿,等他从战场归来,女儿失踪的线索都已经被谢永康抹了个干净。
话说,谢永康可是谢老爷子的长子,他的元配嫁给他没几年就过世了,中间又隔了挺久,才又娶了如今的妻子……
金璨思及此处,当机立断道:“表哥你不能回去。”说着,她大声招呼,把顾涵和叶灵都叫了进来。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顾涵垂着眼,但额头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而叶灵在愤怒之时,却是面白如纸。西北遭劫,根源便是这前朝秘库,事涉家仇国恨,由不得叶灵不动容。
当晚,夫妇俩一起回了王府,为了南安的安宁和大军的安定,此事也不能不让王爷知道。
王爷当时就掀了桌子:每每说起谢家,王爷和顾涵一样,都会因为谢老爷子和谢芙蓉而万分宽容,这一回……真是忍无可忍了!
镇纸、砚台笔洗等先后摔在地上,纷乱又清脆的声响惊醒了睡得正香的阿囡和大娃。两个小奶娃齐声大哭,王爷满心的恼火……瞬间就萎了。
金璨和顾涵一人一个,从隔间的悠车里抱出了一双儿女,王爷看见次子怀中眼角含泪的小孙女……忽然觉得,他已经有了阿囡。他深信这个小丫头就是天意,就是芙蓉带给他的慰藉,既然如此对谢家还有什么可留情的呢?
不得不说,顾晟和顾涵父子居然又心有灵犀了一回。
顾涵哄着女儿,心里却也觉得,他对谢家纯是爱屋及乌,如今有了更该全心疼爱妻子儿女,何必再舍近求远?更何况如今的谢家本就不值得真诚相待了。
数天后,收到叶灵密信的皇帝顾昊也砸了御案……
正是因为他曾经为了皇位而杀了太多敌人,所以对昔日的功臣之后都是尽力优容和厚待,但当他的好意被如此粗暴地践踏之时,他的处置方式就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作者有话要说:调整作息,争取恢复每周至少五更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