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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窗棂处“呼”一声扬起一股异样的风,一股凉意从脚下升到脑门。
温清玉后背一僵,心中升起有股寒意,缓缓回过身。
周身一冷,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祁慕箫面上严肃:“温小姐,我家少主有请。”
温清玉下意识退了一步,他家少主?
几乎是即时,温清玉脑中便晃出了一个黑衣男子的模样。薄唇幽眸,眼角狭长,眼眯唇扬,动作慵懒,无意勾起的笑意肆虐无比。
此人竟就寻到她,似是早便知道她住在碧绰苑了。
想来也是,聚贤雅阁集资后当夜那个飞镖便是飞入了这里。
温清玉自是不会忘记,那日飞镖之上系上的方布上写的那几个字:“来蜀国宫找我。”
再一想那个邪肆的黑衣男子,蜀国的人实在危险。
襄侯府中亦是高手如云,只消她此时高喊一声,眼前此人想要将她带走想来也不是什么易事。
温清玉瞟了一眼窗棂大开处,不禁冷笑:“你家少主就是这样来请的?若我不想去只怕你也奈何不了吧。”
“我家少主说,温小姐是识大体知趣儿的人,一定不会却邀的。”几乎没有一丝表情,祁慕箫道。
温清玉手心缓缓攥紧。只见祁慕箫手中静静摊着一方宣纸,而宣纸之上,白纸红拓,印出的貔貅图案熟悉无比。
温清玉眼神一动,眸底一暗:“你家主子会怎么样?”
祁慕箫不语,他追随君上多年,君上的脾性他从不敢妄自揣测。
温清玉低头细思,不禁想起初见那男子时的情景。当时他在树后“赏景”,她与伏引之间的对话自是一字不漏尽数听去。
伏引是云国太子,众所周知。而依如今得来的信息,那个张扬男子身在蜀宫,云蜀对立,他该是想要利用她些什么。
温清玉咬了咬唇,却无计可施。看了看桌案上山木岭的地势图,她还没有证实她的猜想,若然猜想是真的……
温清玉定定看着桌案上的地势图的盘亘复杂,皱了眉。
但事实确实,她的玉佩在他手上,只消他拿出玉佩,随意编个故事,她与温家便会成为整个云国的笑话。
当机立断,温清玉素手一抬,从地势图的右下角处撕了一个小纸屑,顺势丢进了茶盏之中。纸屑于茶盏之中微微晃动。
拿了毛笔,写下三个字:“落雨阁。”拔下发髻间的一枚金簪,置在三个字旁一本正面朝下的书上。
祁慕箫看着温清玉做完这些动作,静谧的眸子扫到桌案之上的地势图,却是冷不防眉头微微皱了皱。
温清玉回头,恰见来人目光落处:“襄侯府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出的。他既是派你来了,想来便有法子能带我离开。”
“得罪了。”
前厅贵客众多,护卫也大多在前院,后院的人实在少得很。带了温清玉轻松翻了后院院墙。
后院院墙之外,便停了一辆马车,样子朴素大方,这样普通的马车,谁会想到这马车里带走的是襄侯府家的嫡女呢?
温清玉四处看了一眼,今日温府设宴,府外许多马车,这辆马车实在很不起眼,但若非是来客的马车,杨管家断不会这样不小心便让人混进这块地方。
看了眼祁慕箫,他是蜀国人,在云国实在脸生。温府也不会请这些不知底的人来吃宴。隔着院墙,前厅的喧闹未止,这辆马车朴质得很,似是特意为他们准备。
温清玉心中生出一丝惑然。
“温小姐,请。”祁慕箫手中托着一块黑色长布,恭敬道。
眼睑一低,她该是可以猜出那个邪肆张扬的黑衣男子的身份了。可是,他出现在云国都城怎么解释?
祁慕箫恭敬立着,温清玉扬了扬衣袂,接过祁慕箫手中的黑色长布,他的用意很明白。上了马车,自行拿长布缚住了双眸,很多谜底都需要自己去慢慢揭开。
碧绰苑中,玲珑端了茶壶便进了温清玉的房间。一室空荡,入眼之间哪里还得见温清玉的影子?
进门之时未见温清玉离开,玲珑面上一急,却见室内的窗户大开。明明不久之前,窗户还是闭着的。
玲珑望了望窗外便要跑出去唤人,忽然瞧见桌案之上山木岭的地势图上落了三个明晃晃的黑色墨字“落雨阁”。
相处多年,玲珑一眼便瞧清这是温清玉的字迹。是她亲手写的,墨迹未干。
旁边是温清玉今日亲自插在发鬓的金簪。室内并无打斗或挣扎痕迹,又有温清玉留下的字,面上凝重地拿起金簪,金簪下的蓝底书面置在桌面,缓缓翻过身,却是一本《三十六计》。“瞒天过海”,玲珑翻开《三十六计》第一页,书页之上便是这夺目的四个字。
茶盏之中还浮着温清玉方才丢入的纸屑。
玲珑犹疑一刻,环顾了这周遭,又看了桌案上。便动了手脚,拾掇着温清玉在碧绰苑的衣物物事。
温清玉眼前一片漆黑,本就二门不出,温府之外除了出城那条路有了几次,旁的地方实在不曾走过。此时的她只感觉身体还有感应度以外,马车的方向驱驰着实混沌。
但听着马车外的嘈杂人声愈来愈少,该是愈来愈远离人声鼎沸之处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颠簸不断,人声消弭之处,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温清玉端坐在马车之中,眼中漆黑,张大了耳朵却许久许久不闻动静。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清玉姑娘,久违了。”
忽而,一把低沉的男音浅醉着嗓子,带了无比的诱惑。声音仿若就是从她身侧传来。
这个声音透过马车中沉重的空气传至温清玉耳中,温清玉顿觉警铃大作,旋即揭开黑布。
久违了的光亮,虽然微弱却也亮堂了许多。眼下意识瞑起,缓缓适应着光亮。不消多时,温清玉的眼缓缓睁开。
幽暗,深邃,狭长……温清玉怔了怔,不动。
一眼瞧见的便是那个聚贤雅阁中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此人此刻正慵懒着倚在马车的车帘,狭长的双眸此时不躲不闪,目光□地盯着温清玉。
温清玉一抬头,便是一张隔着车帘却近在咫尺的脸,幽暗狭长的眸子眯起,眸中深不见底,犹如万丈深潭,令人生寒。
“可还满意?”面前此人薄唇轻轻一扬,悠悠道。
突如其来一句,温清玉一怔:“嗯?”
此人唇角一勾,笑得迷人,促狭调笑:“清玉姑娘对在下这张脸可还满意?”
男子重复道。
男子语气下的促狭之意明显,温清玉闻言一惊,这才意识到二人之间的距离竟是这样近。旋即脚下一动,霎时移开了车帘处,试图远离。
黑衣男子束起的发丝落了几缕随风轻扬,风中放肆扬起的衣袂一起一落。男子一身黑色华服,硬挺着的身姿着实颀长,气度不凡。
这一眼,瞧得便有了时候。
“清玉姑娘久久逗留在马车之中,莫非跟这马车养出了感情了?”男子背过身去,薄唇一抿。
温清玉闻言唇角微微抽动,抑住情绪,这才冷静朝着车帘外看。
一路蒙了眼,此时她身处之处是间狭道小巷,古灰色的墙壁,装饰大方不惹眼一道小门,朱漆覆盖,门内只透出些许光亮。
她决计是不认识这里的,刚才马车左兜右转,晃转来去,蒙着眼的她又是如何会记住路?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巷子,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用心难测的男子。
打量了男子促狭的笑意,可她没有退路。
温清玉下了马车,小心翼翼探着这道门内的情景。
男子见温清玉踟蹰模样,点点头,若有所思一般,语气认真无比:“连车都不能进,这门是小了。”
黑衣男子顿了顿,狭长的眸子落到了温清玉的面上。
“清玉姑娘是贵客呢,这样确实是薄待了些。”男子长身独立,眉眼狭长。
面对黑衣男子□裸的眼神,温清玉目不躲闪,面无表情,话中微微带刺:“命人跑来小女子的闺房来请,实在是稀有待遇。贵宾?这样的请客法子真乃百年一遇。”
拿着她玉佩的拓印,进了她的闺房,说是来“请”她,真是少有的请客之道。
黑衣男子闻言,轻咳一声。默默点了点头,恍若一本正经道:“嗯。贵客,当然要全程护送。”
温清玉唇角微触,眸中一抬,顿时眼中清亮看向黑衣男子的幽深眸子,一眼终究还是望不见底,不缓不慢:“能让一国之君视为贵客,小女子是否该要感激涕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