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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少女本该是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的年纪,但是眼前四姑的身上却看不出一丝的青春萌动的气息,反而更像是一朵历经风霜的老梅,清冷孤傲,遗世独立。
四姑的容貌五官肖似周氏,只是眉毛如墨般浓黑纤长,给她柔美的五官中糅进了一些英气,极配她傲霜欺雪的清冷性子。
拥有这种气息的人怎么会是一种万事忍让的性子呢,恐怕不是不争,而是不屑于争,或是觉得没必要争吧。
“四姑,你咋这么怕事呢,你越这样忍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你得懂得反抗,你得为自已争取……”
“呵呵!”四姑呵呵笑着摸了摸义愤填膺的二福姐的头,被二福姐气愤地躲开了,
“四姑,你笑什么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有什么好争的,早晚有一天,我得嫁出去,就算争来了房子,争来了家产也带不走,这老宅的东西都是属于大哥和二哥的,不是我的,争来也只是借用,借住罢了,万一我将来嫁得是一个极为破落的人家,过惯了富足日子的我可怎么办呢,倒不如现在就过苦日子,到时候反而就不觉得苦了。”
这真是一种极为现实也极为豁达的想法,看来,眼前的少女很是清楚自已的处境,这让张子桐对这个少女不由的刮目相看。
“四姑,你咋能这样想呢,你这么好的人,将来必定会嫁个好人家的享福的。”二福姐瞪着一双娇俏的杏仁眼,极为认真诚恳地说道。
说的肯定,说的用力,就好似,她说,就一定会成真似的。或是她希望一切都能成真。
“噢。那我就承二福的吉言,将来就等着嫁到好人家里去享福了。”四姑仍旧笑得一派淡然地说道。
“四姑,房屋家产你带不走,但是可以存私房钱,这个可以带走。”张子桐瞪着溜圆的眼睛,表情很认真地说道。
“噗!”一直清冷的少女。看见张子桐鼓着一张粉团似的包子脸,故做深沉认真的样子。不由的被逗笑了。
张子桐以为四姑不相信,连连跺脚强调道,
“是真的,我偷听娘说给二姐听的,让二福姐早早为自已攒嫁妆私房钱,将来好风风光光的出嫁。还有,我也是。我现在已经有……有……一二三四……呃,好多吊私房钱了,四姑出嫁时。我会给四姑添妆的。”
“呵呵,是吗,阿福这么小就开始存嫁妆私房钱了,是不是想快快长大,然后嫁个如意郎君啊。”四姑笑着弯腰,捏了捏张子桐粉白的小脸。逗她道。
张子桐在心里翻白眼,那个如意郎君,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旮旯里混呢,她是活了两世的人,姻缘还不知道应在哪一世,万一应在前生那个时代,她在这里可能就要孤独终老了也说不定。
“我是想快快长大。然后争钱,争大钱,盖大房子,请好多下人,让人不敢欺负我们。”张子桐用手比划着,在胸前画了好大一个圈。
四姑含笑的眉眼,在听到张子桐的最后一句话时,怔然了片刻,手正好摸到张子桐的下巴上,那里有一块皮肤与别处不同,是鲜嫩的粉红色,是上次在老宅跌倒磨破皮结得血痂掉落后,新长出来的皮肤。
“好,有志气,将来阿福肯定能争大钱,盖大房子,请很多人,让别人都不敢再欺负你的。”四姑扬着英气的眉毛,目光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地说道。
“嗯。四姑一定也会嫁到个好人家里享福的。”张子桐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四姑的冰冷纤长的手,语气很坚定地说道。
四姑闻言,怔了片刻后,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上唯一的一件发饰,那是一根木簪,表面因长期簪戴拿磨弄得百常光滑,如玉似缎,颜色牙黄,簪头是一朵雕刻的惟妙惟肖的五瓣梅。
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从掠过鬓角,整个动作就像是随意的整理了一下发丝,让人不觉得突兀和异样。
“嗯。我们都会的。”然后四姑捏了捏张子桐的小手,双恢复了惯常的表情,只是语气里充满的希望和期待,垂眸间还有一抹淡淡的羞涩和甜蜜。
哒——哒哒——哒,张子桐见状,心里吹起了八卦的小喇叭。哎哟喂,看四姑这一付少女怀春的羞涩样,该不会已经有心上人了吧。
此时,旁边传来二福姐有些呐闷的声音,
“添妆,只能是姐妹间或是长辈给晚辈添吧,咱们是小辈怎么能给四姑添妆呢。阿福,你弄错了。”
“二姐,四姑比你大不了几岁,看着就跟姐姐一样呢,要不,咱们偷偷的送。不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
“就你鬼主意多。”二福姐捏了捏张子桐的小鼻子,有些愤愤地说道。
她的小私房还没有存多少,就得花出去吗。她也不是不愿意给四姑添妆啦,就是,有些,心疼而已。
“二姐,你该不会舍不得你的私房钱吧?”偏偏张子桐此刻还不怕死的火上浇油,被猜中心事的二福姐立刻恼羞成怒的追着张子桐打。
“四姑,救我。”张子桐躲在四姑身后,跟二福姐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好了,都别闹了。”四姑躲这个,拉那个,被这个挠上一下,被那个摸上一下,最后也狮吼一声,加入了她们笑着打闹起来。
这个寒冷如冷窖的小屋,在大年三十这一天,难得的传出了笑声。
………………
笑闹了一会儿,四姑张小敏觉得屋里实在太冷,没敢多留他们,就将他们兄妹三人送回了正屋大院。
站在廓檐下,张子桐望向大门口方向,思忖了一下,对大福哥二福姐说道,
“大哥,二姐,你们先进屋吧,我去门房那里看一看李大哥和陈大哥。”
“娘让我和二福看好你,我们陪你一块过去吧。”大福可不放心让张子桐一人在院子里乱走,于是紧跟着张子桐而来。
二福姐眺望了一下门房的位置,拢了拢袖口,搓搓手,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他们是两个大人,还用咱们这些小孩子操心吗?”
“应该是没什么好操心的,只是,他们毕竟是从怀仁哥哥那里借调来帮咱们忙的,与咱们自家的下人不同,自家的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对来帮忙的这样不闻不问的,怀仁哥哥听去了不好,好歹过去打个招呼。”
“那……好吧。”二福姐噘着嘴说道,然后慢慢地踱出了步子。
“姐,你别跟着我去了,让大哥陪着我就行了,你回屋吧。”张子桐拉住二福姐,让她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二福姐歪头看向她,张子桐凑近了,小声地说道,
“你去屋里看看情况,看咱爹咱娘说完了话了没有,千万可别让他们吵起来,还有,如果,大娘他们在旁边,你可千万警醒着点,我和大哥去去就来。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嚷嚷,弄出点动静来,我们会马上赶过来的。”
“嗯,你放心吧,屋里就交给我了。”二福姐听后,轻松地笑着说道。
满月门通往正屋厅堂的主干道两旁都插着杆子挑着大红的新年灯笼,红影摇曳,让一进主宅就紧绷着神经的张子桐,感到了些许的放松。
走出满月门,抬头便看到了对面的满月门,门洞上挂了两个红灯笼,照亮了门周围的方寸之地,只是门后的院子里却没有任何的烛火光亮,黑森森乌压压的有些碜人。
张子桐收回探索的目光,迈步向两间倒座门房走去。
先推开了右手边门房的房门,酒香菜香夹着喝高了有些嘶哑的划拳声,迎面而来。
张子桐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场境,只见里面有四人正围着一个四方桌而坐,里面没有李成和陈新。
看到张子桐兄妹俩,四人八只眼上下打量了兄妹几眼后,继续该喝的喝,该吃的吃,该划拳的划拳,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向兄妹俩问侯一声的。
张子桐深吸一口气,刚刚张口,
“请问……”
“旁边屋里。”还没说出来意,就被背对而坐的一个人打断了,对着兄妹俩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
张子桐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转身向旁边门房里走去。
“砰!”兄妹俩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的关门声,将屋内放肆的大笑声给隔断了。
“他们……”大福哥手捏着拳头,浓眉倒竖地回头看向那间门房。
张子桐对大福哥摇摇头,跟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计较太跌份了,再说了,就算跟他们撕捋也无济于是,根子不在他们身上。
经历了刚才那四人的对两人的恶劣态度,面对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以及里面传出来的寂静清冷的气息,张子桐已经预料到了,打开房门后将会看到何等被冷落的境地。
一样制式的四方桌,正中放一青铜烛台,上面燃着一根红蜡,李成和陈新两人相对而坐,面前茶杯里的茶水没有冒出一丝儿的热气。
两人的脸色表情与这屋里空气一样冰冷。